到得晚間時分,九娘帶著小琴來了,小琴挎著個食籃,將一道道佳肴取出,擺了一桌子,還有一壺丹桂香。
劉小樓也不客氣,坐到桌邊挽起袖子:“是犒勞我的么?多謝九娘。”
九娘給他斟滿靈酒:“今日是你生辰,五姐在委羽翔鶴門試煉……我……我替五姐為你慶生。”
劉小樓舉杯,和九娘碰了碰,忽然笑了:“二十三了,在你們蘇家也整三年了……”
飲罷,不由自主看了看九娘剛抿過酒液的紅唇,想起之前曾經的那次強吻,心中一動,卻又不知該怎么辦,只好忍住。
九娘也沒怎么說話,只是陪著劉小樓飲酒吃菜,兩個人對坐默然,在一片安靜中吃過了生辰宴,窗外已經月上中梢。
小琴進來收拾完,和九娘一起離去,九娘叮囑他:“還有件事,當時為了救人,我們都去了,大哥也去了,他被庚桑洞活捉了去,最后花了二百靈石贖回來的,他差點就沒了命。父親和二叔都很惱火,二叔說是你引出來的禍事……好好想想怎么解釋,別和父親頂嘴,有什么委屈忍忍就是了。”
劉小樓忍不住大笑:“二百靈石,蘇大郎身價不菲,哈哈哈哈……”
她們離開后不到半刻時,便有家中管事登門:“姑爺,老爺請姑爺去瓜蘆堂。”
劉小樓深吸了一口氣,回頭看了看并肩站在屋檐上望向自己的大白和小黑,轉頭跟著管事前往瓜蘆堂。
瓜蘆堂熄著燈火,只有旁邊廊下一間廂房亮著燈,劉小樓對這間廂房記憶猶新,三年前,便是在這間廂房里,簽下了贅婿之約。
平復了心情,推門而入,屋中卻沒有蘇至,只坐著一人,正是當初和自己簽下協議的宋管家。自己在蘇家三年,和這個老頭打過的交道并不多,甚至不如和便宜老丈人蘇至見得多。
宋管家含笑點頭,示意他對坐,然后道:“前幾日便想和你談一談,只是你一直傷病昏迷,怎么樣,如今大好了?”
劉小樓拱手:“托老管家的福,大好了。”
宋管家沉吟道:“那就好……其實老爺本想當面和伱談的,只是……二房老爺有些生氣,便不好見你。你知道的,十三郎是二老爺的心頭肉,險些命喪濯水,此事又和你有關,難免有些遷怒,還請諒解。不過老爺也說了,人是你救回來的,因此不必苛責……”
劉小樓笑了笑:“您老有話就說。”
宋管家問:“三年之約已到,你愿不愿意轉為神霧山莊外門管事?”
劉小樓反問:“蘇家也有外門內門之分嗎?”
宋管家沉吟片刻,道:“老朽明說,你在蘇家引起的爭議很大,有人想留你,有人不想……所以……這個外門,不是蘇家的外門,是老朽家。先去老朽那里做幾年,身上烏龍山的印記淡了,再想辦法回蘇家。”
劉小樓笑了:“去您老人家?”
宋管家問:“看不起老朽?”
劉小樓搖頭:“不是……晚輩在蘇家很少有敬佩的人,您老算是一個,但這無關您老,晚輩……累了……晚輩想回鄉……”
宋管家默然良久,嘆了口氣,取出個木盒子,推到劉小樓面前。
劉小樓打開盒子,里面是十四塊靈石和二十兩銀子。略一琢磨,便即明了,兩塊靈石和二十兩銀子是自己這兩個月的月俸,剩下的十二塊,無疑是當初約定的補償。
宋管家又推過來一頁黃紙,黃紙落款處,是蘇五娘的簽名。
劉小樓看罷,點了點頭,將這封休書折好,收了起來。想了想,問:“酥酥……”
宋管家道:“酥酥是我家從小養大的,有修行天賦在身,我家待她不薄,培養那么多年,著實花了不少力氣,能否筑基不敢說,十年之內煉氣圓滿問題不大,將來會是五娘的好幫手,不可能讓你帶走。”
劉小樓苦思片刻,道:“我愿補償蘇家……”
宋管家笑了:“且不說她愿不愿意跟你走,就算她愿意,你能讓她跟你去烏龍山?烏龍山有什么?能讓她不為靈石發愁?能帶她進洞天修行?還是說吃得飽靈米靈肴,飲得起靈酒靈露?陪著你在那苦哈哈的地方,她何時才能修得上去?你忍心?”
劉小樓一陣悵然……良久,還是堅持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酥酥愿意,蘇家能放人么?我愿意補償。”
宋管家盯著劉小樓看了片刻,緩緩道:“我蘇家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家,如果那丫頭愿意跟你吃苦,也不是不能放人,但你能補償多少?養大一個人,尤其是養大一個有修行天賦的人可不容易。”
劉小樓張了張嘴,問:“需要多少?”
宋管家搖了搖頭:“這樣吧,酥酥現在陪五娘去了委羽洞天,是半年還是一年,尚不好說我們做個約定,如果一年之后,你還是堅持要帶她走,我可以稟明老爺,如果老爺同意,五娘同意,她本人也愿意,咱們再談你的補償問題,但我要提醒你,你不要心存僥幸,沒有上百靈石,你是帶不走人的。”
劉小樓想了想,點頭道:“一年后我再來。”
宋管家笑了笑,不置可否,略過此事不再多談:“告訴你一件事,你療傷這一個月,濯水那邊已經有了結果,彰龍派吃了個大虧,大陣被破,損失慘重。洞陽派、天姥山連夜馳援,但巴東那邊也來了援手,平都山為庚桑洞出頭。最終是青玉宗加入進去,這才與平都八陣門妥協,雙方止戰。”
事關劉小樓將來的行止,他自然格外關心:“最終是什么結果?”
宋管家道:“庚桑洞和彰龍派之間放下仇怨,彰龍派向庚桑洞賠償了一大筆財貨,同時,雙方以烏龍山為界,彼此不犯。你自家好好考慮一下,是回烏龍山,還是換個去處。”
劉小樓呆了呆:“以烏龍山為界?那是把我們劃給巴東賊了?”
宋管家搖頭:“那倒不是,你們還是湘西的,但聽說是兩邊都不過山,誰若去了山的那一邊,誰就違了信諾,青玉宗、平都八陣門就合力討之。”
回到一嶺堂,劉小樓將自己的東西清點一番。法器有三玄劍、臨淵玄石陣盤、玄真索,得自青玉宗盧二公子處的蔽形玉玦,還有這次繳獲的骨笛,迷離香筋在濯水一戰中消耗殆盡,需要重新找材料煉制。
此外還有三塊掌門令牌:三玄令、紫極令、形冥令。
功法有《三玄經》、《千方經》、《臨淵玄石陣書》,還有抄謄的《金簡陣要》、《五符》,以及巴東修士的《蛇蠱秘法》。
丹藥三瓶,分別是養心丹、虎骨丹、避障丹,每瓶兩到三枚,同樣來自死鬼巴東修士。
當然還有一枚蘇涇千辛萬苦尋來的龍膽陰陽丹,這枚丹藥劉小樓驗過,不出所料,就是枚普通的壯陽丹,烏巢鎮上一兩銀子買一瓶。
被坑得好慘,劉小樓暗暗嘆了口氣。
然后就是百余兩散碎銀子。
所有靈石都裝在了褡褳里,一共有五十二塊,回想這三年,掙下的靈石當真不少,既有奪自巴東修士的,也有三年之約的補償,還有不舉圈公子們的入陣預繳,更有前年三派和解時的“花費”,除了用掉的,都在這里了。
三年倒插門,掙下如此一筆家當,修為也從三層提升到了六層,總體而言,劉小樓是知足的,雖然也有很多不如意,但和眼前的家當相比,又算得上什么?
好似一場大夢,如今夢醒了,也該走了。
就趁著今晚的夜色吧,月光陪伴下,一路好行。
“大白,小黑,走人!”
月光如水,山道卻不好走,因為有人擋在了前方。
劉小樓看著對面的蘇泛,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蘇泛卻不停冷笑。
“劉小樓,這是打算夾著尾巴連夜逃走么?”
“蘇三這是何意?”
“忘了當初怎么說的?兩年之約!”
劉小樓看了看左右:“蘇三,你自己來的?”
蘇泛不屑:“你一個煉氣五層的家伙,對付你還用得著旁人?”
劉小樓嘆了口氣:“原本想放過你的但你這么一說,的確是我不好,不該失約。”
蘇泛道:“那就動手吧,入贅三年,占了我蘇家那么大便宜,給我蘇家惹了那么多禍事,臨走時給你個教訓,讓你知道有些便宜是不該占的,有些事是不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