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日子,劉小樓勤奮修行,蘇十三也會經常過來,就心中的疑難之處向劉小樓請教。劍道上,劉小樓教不了他什么,但在江湖歷練上、生死感悟方面卻總是能說得上話的。
蘇十三打小就在蘇家和南海劍派的庇護下成長修行,沒有接觸過這么多爾虞我詐、險惡風波,因此很喜歡聽這些江湖故事,每次都沉浸在劉小樓的口沫橫飛之中而不可自拔。
他來的時候,也會帶上靈酒丹桂香,和劉小樓一起暢飲,但他的話很少,每每就是那么一句:“姐夫,請!”
雖然只有一句,劉小樓卻很喜歡這個只比自己小五歲的“年輕人”,讓他在清冷的晴雨芙蓉園中,感受到幾分溫暖。
當然,蘇十三來的時候,不是只喝酒、聽故事,每過幾日,他都會鄭重其事的亮出觀潮劍,躬身請教:“姐夫,請!”
只是無論他怎么思索破解之道,怎么醞釀殺招,怎么靜心策劃先手、后手,到了劉小樓面前,全都沒有任何用處,就是索子一拋,便立刻拿下。
見他如此認真,如此的冥思苦想,劉小樓都忍不住提醒他:“不要想那些招法劍式,不過是花架子而已,修為上去了,比什么都強。”
蘇十三苦惱道:“可是我修為并不比姐夫弱。”
劉小樓搖頭:“只要你被我拿住,就說明你修為比我弱,這一點毋庸置疑!”
有一次,蘇十三甚至以劍為刀,施展出了蘇五娘的芙蓉飛刀,刀法相當凌厲,的確將劉小樓的眉毛胡子給燒了一把,他本人卻依舊逃脫不了被索子擒拿的厄運。
“連五姐的絕技都不行么?難道是因為我沒有掌握刀法中的馭獸之道?可我學的是劍道啊……”他有些絕望。
劉小樓道:“告訴過你了,修為才是根本,如果不信,你再去丹霞洞天找你五姐,不管學多少招都是一樣。”
蘇十三道:“不行了,五姐去了委羽洞天,等待試煉。”
“委羽洞天?試煉虛空裂縫么?”
“對。”
“蘇家和委羽翔鶴門有這么好的關系?”
“這我就不知了。”
這天,蘇十三照往常一樣,先去大廚取酒菜,裝了滿滿一大食籃,然后信步前往晴雨芙蓉園,半路上卻被自己親兄長蘇泛截住:“十三,聽說你天天往芙蓉園跑?”
蘇十三點頭:“是。”
蘇泛皺眉道:“以后不要去了。”
蘇十三很詫異:“為什么?”
蘇泛道:“那是個烏龍山的賊修,伱還年少,不要被他帶壞了。”
蘇十三道:“他是姐夫。”
蘇泛冷笑:“他不僅是個賊修,還是個斷袖,你跟他待久了,能好得了?”
蘇十三道:“可他是姐夫。”
蘇泛解釋:“我知道你跟五妹親,但這不是愛屋及烏的事。你五姐為什么一直不回晴雨芙蓉園?你自己想想。”
蘇十三道:“五姐去修行了。”
蘇泛快要失去耐心了:“這只是其一,還有其二,就是他劉小樓不行!他和五妹圓不了房,懂不懂?再有兩個月,咱們蘇家就要把他休了,很快就不是你的姐夫了!”
蘇十三問:“有什么辦法么?”
蘇泛斥道:“天性,能有什么辦法?那些邪魔外道或許才有辦法!”
沉默片刻,蘇十三問:“三哥為什么跟我說這些?”
蘇泛哼道:“你總是跑大廚去,又是靈酒,又是靈魚、靈蝦,你自己吃也就罷了,送去給劉小樓,這不是糟踐了?把東西還回去!”
蘇十三默然轉身,回到大廚,見了王廚娘,將食籃放下,問:“王廚娘,你跟三哥說了?”
王廚娘擠出笑臉:“那么多吃食,都是難得的好東西,總得說一聲。這些東西,如果是十三郎吃,絕無問題,但送去晴雨芙蓉園,可惜了啊”
蘇十三面無表情,看著王廚娘,看了多時,忽然一巴掌扇了上去,打得王廚娘橫飛丈許,撞在墻上,當場頭破血流。
蘇十三道向她道:“這些東西,以后我也不吃了。”
來到晴雨芙蓉園,蘇十三開門見山:“姐夫,你和我姐還沒有圓房?”
劉小樓怔了怔,點頭承認:“是。”
蘇十三問:“為什么?”
劉小樓道:“有些事情,不好說,有機會的話,可以問你五姐。”
蘇十三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姐夫,今天沒有魚蝦”
劉小樓笑道:“沒事,我這里有!大白”
一頓吃喝完畢,劉小樓笑問:“十三今天心神不寧,誰欺負你了?說出來,姐夫給你出氣!”
蘇十三搖了搖頭,照例起身拔劍:“姐夫,請!”
劉小樓道:“今天不用玄真索了,我用三玄劍。我劍術不精,這一點倒要向你討教,今天你就是姐夫的老師。”
蘇十三點頭:“好。”
蘇十三修行很勤奮,有點像蘇五娘,有這個小舅子在身后追趕,倒是讓劉小樓愈發勤奮了幾分,十多天下來,居然將足厥陰經的第十穴——足五里給打通了。
老天保證,這些日子他可真沒通過雙修術來修煉,所以有外力的催逼,其實也是能提高修行進度的。
足五里調腹脹、小便不暢,打通之后,不僅目力又增強了少許,連余尿未盡的小毛病也消除了,以前放完水,屁股還要抖三抖,如今放完直接收工,一點多余動作都不用,當真干凈利索!
如此一來,好處也很明顯,若是方便時遇敵,拔劍的速度都要快上“三抖”!
一場大雪,宣告劉小樓入贅神霧山的第三個冬天到來,蘇十三從上個月起,忽然不來晴雨芙蓉園了,劉小樓找了幾個能問得上話的打聽也沒有得到他的消息,不禁悵然若失。
他心下猜測,或許是蘇十三回南海劍派了吧?對這個小舅子,他是真心覺得好,畢竟蘇家對自己好的人,實在屈指可數。
從晴雨芙蓉園出來,落葉滿地,但踩在腳下,再也不咔嚓咔嚓亂響了,而是咯吱咯吱,聲音也很小。
此非刻意為之,真元也沒有運轉,走的就是平常步,表明身體的輕盈靈動邁上新的臺階。
下山的路上,見到了幾個蘇家的管事,他們看見自己,都遠遠避了開去,好似見到瘟神一樣。途中甚至見到了久別的王廚娘,老婆子臉色一變,倏然躲到墻根后邊,當真是動若脫兔,劉小樓總覺得她被自己揍過之后,似乎修為又有精進了,尤其是身法方面,靈動機敏了許多。
不過劉小樓也不想找她麻煩,這老妖婆沒敢再起幺蛾子,每天定時定量供應飯菜,每旬吃一回龍須錦鯉和鰲蝦,她都沒再克扣。
劉小樓還專門暗中查探過幾回,沒發現她有在飯菜中吐唾沫、撒鼻屎的舉動,因此也就不找她麻煩了。
將軍觀里,炊煙裊裊,正是晚飯時間,李嬸在灶前煮飯,挺著個大肚子,右手的勺子還在蘸湯往嘴里嘗。
劉小樓兩步過去把她強行扶下來:“嫂嫂這是作甚?都快八個月了,還在操持?魯嬸呢?一個月二兩銀子,她就是這么掙錢的?”
李嬸叉著腰跟柴堆上坐下,擦了把汗道:“叔叔來了,不關魯嬸的事兒,她去挑水了,是我閑得耐不住……”
劉小樓又叫:“不三!不三……”
李不三快步從后面趕來:“師叔?”
劉小樓劈頭蓋臉訓了他一頓,又將手中的一尾金須龍鯉拋過去:“熬湯!”
李不三吐了吐舌頭,接過鯉魚,沖進廚房里弄飯菜去了。
李嬸為他分辯:“修行是第一急務,是我不讓他出來的,叔叔不要怪他。”
劉小樓將她攙回屋里,哼哼道:“就我是壞人,他們都是好人唄!行了,孩子生下來前不許干活,回頭再去請一個幫工來伺候。”
李嬸道:“哪里有那么嬌慣的,魯姐姐幫忙足夠了,她人很好,也勤快……”
里屋的老婆子放下手中的針線出來,手中一封信:“左郎來信了,小樓,這封是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