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灰燼計劃。
交叉的射燈如同沉默的守衛，勾勒出山壁中的甬道。
冷風從山腹深處吹來，拂動陰暗處斑駁的苔花。
科技與原始風貌結合的走廊里安安靜靜。
光學隱藏模式開啟之下，小劇院的大門如同沒有經歷過精細雕琢的山石，藏匿在兩側蜿蜒的山壁中，肉眼無法看出絲毫破綻。
忽然，一陣歇斯底里的嘶吼聲，從某片山壁中傳出。
那吼聲充滿了極致的痛苦與憤懣，似在淋漓盡致的發泄著什么，蘊含著極為復雜與深沉的情緒，即使是特制的隔音門，這一刻也無法完全隔絕其動靜。
周震自然而然的用出了“數字域”，隱性竊聽。
只看一眼，周震頓時臉色嚴肅，是“數字森林”！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這個“積羽”的房間，現在已經成了一座“數字森林”！
不過，通過能量觀測，周震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出，這座“數字森林”的能量不高，明顯只是一座新生的“數字森林”，這樣的強度，不可能是“灰燼醫生”留下的“數字森林”！
想到這里，周震看了眼身側的“九尾狐”，見對方神情平靜，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便維持著自己的“數字形態”，直接朝里面走了進去。
康蕊蕊、婁哲、趙勇暉三人，都跟李大強一樣，被安排在基地里，負責守住各個關卡。
“但攜帶體的手術，卻極為順利。”
就在這里恢復如常后，轉彎的地方，又傳來一片沉重的腳步聲。
他正在思索這是什么地方，以及自己要做什么，一道曼妙的身影，從他后方的幽暗中走了出來，正是“九尾狐”。
“我們現在，根本不需要去‘灰燼醫生’的‘數字森林’。”
周震剛剛跨進門內，“九尾狐”立馬也跟了上去。
周震頓時一陣詫異，當即又問：“他攜帶的是哪座‘數字森林’的‘方程’？這跟我們去接收‘醫生’的‘數字雨’，有什么關系？”
一股濃郁的花香，轟然逸散。
尖銳刺耳的警笛聲響起，從電梯廳的窗戶看去，窗外一輛輛藍綠涂裝、打著治安署標記的飛車正從四面八方呼嘯而至。
保持著“數字形態”，周震快速觀察著周圍。
但那些治安員都是普通人，不可能擋得住。
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小。
這一幕，跟周震上次過來找“積羽”的時候，完全不同。
在她身后，跟著五道高矮胖瘦不一的身影。
聽到這里，周震瞬間明白了“九尾狐”的意思……
這里已經不是“積羽”的房間，而是一個類似于居民小區的地方，附近的大樓絕大部分窗戶都已經熄滅了燈火，似乎陷入夢鄉，只有零星的窗戶亮著。
想著想著，周震深吸口氣，立刻開口說道：“‘積羽’是攜帶體，他攜帶的‘方程’，來自‘灰燼醫生’身上的‘數字森林’。”
“這座‘數字森林’，是‘積羽’釋放出來的？”
而攜帶體……
很快，為首的治安員掄起專用破門錘，對準1304的大門，狠狠砸去。
“記住，進入房間后的所有行動，一定要一模一樣的按照我說的去做！”
“拾光”仍舊戴著面具，穿著駝色大衣，她雙手插在口袋里，快步行走著。
周震當即跟上，同時語速飛快的問道：“‘積羽’也是實驗體？”
踏、踏、踏……
“保持隱性竊聽狀態，我會在外面給出指令。”
彤福市，郊區，荒山山腰。
快走到“積羽”身前的時候，耳畔頓時響起“九尾狐”的聲音：“停下！”
在三維世界里，濱海市郊區那所學校的“數字森林”，跟碧城薔薇園156幢別墅的“數字森林”，是分開的；但是在一維世界里，對于“數字雨”來說，這兩座“數字森林”，其實是連在一起的！
李大強顯然被篡改過記憶，聽到“拾光”的命令之后，沒有半點遲疑，非常恭敬的點頭：“是！”
緊接著，“九尾狐”跨過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治安員，朝著1304室門口走去。
望著這一幕，周震正有些疑惑，“九尾狐”立刻吹出一口氣。
“這兩門手術研發成功之后，‘醫生’就開始對‘數字森林’做實驗。”
“在‘醫生’的構想中，關于‘數字森林’的手術，是把一座‘數字森林’里的部分‘方程’，分離出來，融合到人類的‘方程式’里。”
在他們的胸口，都別著“灰燼秩序”的徽記，徽記中間，鏤刻著他們的名字，依次是李大強、許蘊、婁哲、康蕊蕊以及趙勇暉。
“九尾狐”聞言，又看了眼小紙條，頓時點了點頭，說道：“地方到了。”
緊接著，更多全副武裝的治安員進入電梯廳。
與此同時，他舉步朝“積羽”走去。
屋子里此刻異常的安靜，聽不到半點雜音，甚至連鄰居家都在這瞬間鴉雀無聲，里里外外，寂靜如死，只有濃郁的血腥氣，自顧自翻騰。
“如果把這座‘數字森林’的部分‘方程’，分割出來，轉移道另一個地方，形成一座新的‘數字森林’。”
望著四周似曾相識的環境，周震微微皺眉。
這五道身影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膚色黧黑，衣著普通；在他身后，則是容貌秀麗的年輕女性，看氣質仿佛是城市白領；第三人是一名很年輕的男性，目測只有20出頭；第四人年紀更小，似乎還是一個高中女生；第五人則是三十來歲的男性，他的左手隱藏在加長的袖子里，沒有露出絲毫皮膚。
擁有“數字雨”的“數字森林”，不管被攜帶體帶了多少“方程”出去、形成了多少座新的“數字森林”，里面的“數字雨”，都可以在所有這些新的“數字森林”里，自由的穿行！
這時候，“拾光”回頭最后看了眼這座耗費了組織無數人力物力心力、承載了偌大希望與期盼的基地，轉向許蘊，語聲冰冷的吩咐：“去濱海市！”
“九尾狐”一邊前進，一邊微微搖頭，直截了當的說道：“‘積羽’不是實驗體，而是攜帶體！”
與此同時，周圍環境跟著動蕩起來，仿佛倒影在水中的景象。
這正是之前，周震做“方程融合手術”的時候，“灰燼秩序”安排的五名實驗體！
“拾光”來到小劇院門口站住，指著五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李大強，說道：“你守在這里。”
他頓時想到，自己之前帶著陶南歌，在碧城薔薇園156幢別墅的“數字森林”里，扮演第二滴“數字雨”的時候，第二滴“數字雨”直接從那座“數字森林”里找了過來……
“‘醫生’從很久以前，就把自己‘數字森林’里的‘方程’，賦予給了這樣的攜帶體。”
聞言，周震看了眼“九尾狐”，重點是確定對方再次將小紙條從口袋里取出來，就拿在手上，而且對方的目光，也一直盯著紙條，這才點了點頭：“好！”
好一陣之后，“積羽”睜開眼，立刻看到了周震，短暫失神之后，他嗓音沙啞的問道：“我錯了嗎？”
“但在一維世界里，這兩座‘數字森林’，其實還是一個整體！”
一行人的身影剛剛從甬道中消失，李大強身上的能量，立時開始節節攀升！
寬敞的甬道中，仿佛猛地起了一股暴風，他渾身肌肉高高隆起，將原本還算寬松的衣物徹底撐爆。
一對中年夫妻倒斃在血泊之中，渾身上下，布滿利器的創口。
聽到這里，周震頓時眉頭一皺，立刻意識到，“積羽”已經死了！
跟正常的實驗體不同，像他這樣的實驗體，可以通過“數字域”、通過“數字形態”、通過情緒失控等方法，主動展開體內的“數字森林”。
劇烈的痛楚之中，他的身體漸漸發生變化，類似于水銀的質地，浮現在他的軀殼上，他的體型也在快速膨脹，一點點朝著一灘懸浮半空的類水銀輪廓發展……
說著，她立刻轉身，朝著某幢居民樓快步走去。
所有聞到花香的治安員，全部都跟被割倒的水稻一樣倒下。
那就是宿主死亡！
相比他這樣的實驗體，攜帶體更像一種不可控的、一次性炸彈！
正想著，“九尾狐”又接著解釋道：“根據組織的研究，‘數字森林’，是‘數字雨’搭建出來的世界。”
周震急忙跟上。
在尸體不遠處，跪坐著一名十幾歲的男孩，看面容輪廓，正是“積羽”！
此刻，“積羽”手中仍舊抓著一把尖刀，雙目緊閉，一動不動的跪在原地，似乎沒有任何掙扎的念頭。
周震立馬站住腳。
兩人幾步就到了門口，“九尾狐”沒有打開面前的大門，而是轉過頭來，望向周震，說道：“里面就是‘積羽’。”
“所以，不管這座‘數字森林’被分割成多少份，對于‘數字雨’來說，‘數字森林’從始至終，都跟原來一樣！”
花香快速布滿整個電梯廳，并且以飛快的速度，朝著外界傳播。
他現在要去接收“灰燼醫生”的“數字雨”以及“數字能量”，但自己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里應該是“積羽”的專屬房間！
“‘積羽’，就是其中之一。”
攜帶體？？
“‘數字雨’是一維生命體！”
“九尾狐”聽著，再次從口袋里拿出那張小紙條，這一次，她看的時間稍微長了一點，然后回道：“組織有很多獨門技術。”
小劇院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參差的居民樓，在一片片花壇的簇擁下，靜靜矗立。
“拾光”微微頷首，立刻帶著剩下的四人離開。
滴嗚……滴嗚……滴嗚……
“在首領出來之前，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也就是說，人工制造出‘數字森林’的攜帶體。”
“九尾狐”拿出口袋里的小紙條，看了一眼，立刻說道：“跟我走，去找‘積羽’。”
“真正實驗體的手術，非常困難，失敗率很高。”
“除了他之外，組織還有很多一樣的攜帶體，分部在各個城市。”
“只要在‘積羽’的這座‘數字森林’里，把‘灰燼醫生’的‘數字雨’引過來就行？”
裂帛聲里，李大強臉上漸漸露出極為痛苦的神情，最后不得不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拼盡全力忍受自己的頭痛。
畢竟，這只是一座剛剛成形的“數字森林”。
就算是之前濱海市中心醫院的季鳴濤，只是“黃昏審判”的一個半成品實驗體，也能主動用出“數字森林”，只不過，對方收不回去而已。
攜帶體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才能形成“數字森林”。
吱嘎！
“也就是說，‘灰燼醫生’身上的‘數字雨’，可以進入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座‘數字森林’？”
光學隱藏模式自動開啟，山壁恢復成一片原始的風貌。
那黑暗仿佛是實質的幕布，幾乎是擦著門后垂落在地，遮擋了一切視野。
哐啷！
周震頓時明白，這是“九尾狐”的“數字域”，他是“第七階梯”，聞到一點沒什么。
一道純粹由數字構筑的身影，緩步穿梭過林蔭道，茂盛的枝葉在頭頂交錯如烏云，將原本還算明亮的路燈，反復過濾成稀薄的光影。
吼叫在甬道中來回激蕩，混合著風聲，化作一團含糊的雜音。
說著，她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掌，按住門側的感應區，系統檢測權限符合，大門立刻打開。
“比如說，你之前掌握的‘方程分離手術’，還有‘方程融合手術’……”
踏、踏、踏……
“那么，在三維世界里，這座‘數字森林’，看上去是被分成了兩個部分，成為了兩座‘數字森林’。”
說話間，他們已經進入居民樓，搭乘電梯，來到13樓。
皮靴敲打地面的脆響又快又急，如同一場迅猛的大雨。
說著，他推開門，獨自走了進去。
警笛聲還在繼續，越來越多的飛車，將這間電梯間里唯一的人家，1304室團團圍住。
正當他滿懷疑慮的時候，“九尾狐”卻停住腳步，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小紙條，看了一眼后，當即說道：“進去吧，應該已經準備好了。”
門后是一間裝修陳舊的屋子，客廳的色彩搭配顯得俗氣而混亂，絕大部分家具，此刻都已經打翻在地。
片刻后，“九尾狐”帶著周震轉過山壁，朝著小劇院入口所在的位置直截了當的走去。
怪石遍布的地面上，驀然出現一個洞口。
“接下來，你一個人進去。”
腳步聲在昏暗的街道上行走著，此刻似乎夜色已深，兩側的店鋪都已經打烊，路燈照出孤寂而幽暗的夜色。
眨眼的功夫，電梯廳的窗戶被破開，飛車掠過窗口的瞬間，兩名穿著制服的治安員率先打破玻璃，跳進電梯廳。
門內一片幽深的黑暗，看不到舞臺，看不到幕布，看不到燈光，甚至距離大門最近的地方，也看不到一點觀眾席的痕跡。
“拾光”從洞中快速出現，此刻，她身后已經只剩下一道身影，正是許蘊。
晦暗之中，灰色西裝長褲幾乎隱沒在夜間，發黃的白襯衫折射綠蔭外的光線，格外蒼白，仿佛幽靈般懸浮半空。
凌亂的地板上，血水正在淅瀝著縱橫流淌。
光學隱藏下的門戶，眨眼間消失無蹤，肉眼看到的山壁，一下子變成了真正的山壁。
寬敞的甬道里，最終再次歸于平靜。
身后，沉重的特制隔音門立刻關上。
下一刻，周震耳畔就響起了“九尾狐”的話語，他當即使用超頻干擾，發出一段“呲呲呲”的電流雜音，然后非常果斷的回道：“在‘數字’世界，只要你還活著，就說明，你的‘方程式’沒有錯！”
“你的父母死了，說明他們的‘方程式’，肯定是存在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