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販無奈的看著遠去的陳玥和余茹,然后恨恨的看了一眼附近的同行,轉頭就要拿著那根玉簪回到攤邊,但忽然一截折扇橫里打來,正中他手腕。
“哎呦。”
攤販哎呦一聲,手里玉簪脫手飛出,卻被一人用折扇輕巧接住。
正勃然大怒要發作時,一看那拿著折扇的人的樣貌,攤販頓時一嚇,怒氣全消,整個人連退兩步,顫聲道:“南……南少爺……”
被稱作南少爺的人,穿著一襲華貴的錦袍綢緞,手里拎著一柄紫木折扇,扇骨上輕輕搭著那根玉簪,根本沒去瞧攤販,而是若有所思的看向陳玥和余茹的背影。
隨后邁步跟了上去。
攤販顫顫巍巍的看著對方的背影,卻是不敢說話,連錢也不敢要了,畢竟對方來頭實在太大,乃是梧桐里南家的三公子,鄭家倒了之后南家已經是梧桐里權勢最大的豪強——當然要除開城衛司的那位差司大人。
陳玥拉著余茹悠閑的往前走著,忽然一道人影出現在前方,穿著一身白色錦袍,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模樣,笑著拱手作揖道:
“在下南安,有禮了,兩位姑娘可是初次來梧桐里?適才有小販想欺騙兩位,我已教訓過,此物便算是代他賠禮了。”
說著。
便將先前那枚玉簪拿出。
余茹一時不知怎么應對,怯怯的往陳玥身邊縮了縮,陳玥卻眨眨眼睛,很從容的接了過去,道:“謝啦。”
然后就拉著余茹繼續往前。
南安見狀眉頭一挑,身體一側再次擋住兩人,笑著說道:“兩位姑娘人生地不熟,在下勉強算是通熟本地,眼下正好無事,兩位姑娘想去哪里,倒是可以給兩位指路。”
陳玥吟吟一笑,道:“好啊,我們要去城衛司,正好不知道路呢。”
城衛司?
南安眉頭微蹙,搖頭失笑道:“城衛司有甚么好玩的,兩位姑娘去那作甚。”
“我哥哥在城衛司做事,我們要去找他呢,你對城衛司不熟嗎?”
陳玥眼神乖巧的說道。
南安聞言笑笑,道:“城衛司我倒也還算熟悉,不知姑娘的兄長名諱是……”
陳玥一雙大眼睛里露出一絲天真,道“唔,我哥哥叫陳牧,這位公子認識嗎?”
陳牧?
咳咳!!
南安的神情一下子僵住,仔細一瞧眼前的少女,眉眼間的確和那位有幾分相像,頓時嘴角抖了抖,道:“當然,梧桐里怎么會有人不認識差司大人,原來姑娘就是差司大人的那位妹妹,失禮了,那這位應該是……”
如果是陳牧初來梧桐里的時候,不太了解這位新任差司也正常,但現如今,梧桐里各家勢力對陳牧的身世來歷以及背景可都是清清楚楚。
包括有個妹妹,在內城余家武院,也是都知曉的。
既然眼前的少女是陳牧的妹妹陳玥,那另一個樣貌妝容都分毫不差的來頭只會更大。
“我叫余茹。”
余茹聲音怯怯的說道。
果然!
內城余家的人。
南安嘴角又抖了一下,還好他剛才也看出陳玥和余茹并非一般人家的小姐,沒有什么冒犯之舉,南家在梧桐里稱得上豪強,但在余家面前,與螻蟻也沒有什么分別。
“我們初來這里是很不熟系,那就有勞這位公子帶路啦。”
陳玥看著南安笑瞇瞇的開口。
南安心中發苦,但這會兒哪敢拒絕,只能故作笑容,打開折扇扇了扇,道:“好說,那我便給兩位姑娘帶路。”
城衛司。
最內側的堂衙,安靜的側室內,陳牧手里拿著一本‘大宣歷紀’,一邊放著翻看,一邊時不時端起右手邊的茶杯飲上一口。
忽然有人走進側室,小聲的匯報道:“差司大人,南家的南安公子來了,還帶來了兩個姑娘,其中一個說她叫陳玥,是您的妹妹……”
陳牧拿著茶杯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
奇怪的看了匯報的差役一眼。
南安?
這位南家的三公子他是有點印象的,稱不上什么好人,但也不算多壞,雖是好色風流但看上的女子基本都娶進家門了,在他來到梧桐里擔任差司之后,行事更收斂了許多。
問題是陳玥什么時候跑到梧桐里來了,怎么還被南安送過來的,這是什么奇怪組合。
是南安那小子對玥兒有想法?
陳牧放下茶盞,眼神轉冷,心中輕哼一聲,起身往外走去。
城衛司靠近門口用以接待外人的堂衙里,陳玥以及余茹、南安都在,堂衙的差役不敢怠慢,有的在一旁端茶遞水,有的則跟隨在旁邊。
陳牧有個妹妹這件事,在城衛司那是底層差役也有聽說的,這種身份顯然沒人敢冒充,那陳玥就只能是陳牧的妹妹,何況作陪來的還有南家的三公子南安,更不可能有假。
陳玥背著小手,悠閑的左瞅瞅,右看看。
自從被送去內城余家武院習武之后,她就沒出過內城,這還是第一次回到外城,是由著女院那邊有人帶著,一起到南城區來玩,才得以一同出來。
若是想要獨自出行內外城,并且自由出入余家武院,那得是將淬體法修習到練肉境界,并且劍法技藝練出一門圓滿才行,這個實力基本上在外城就沒太多危險了,尋常流氓地痞能輕易解決,麻煩一些的存在則都認得余家的名頭,也不敢對余家的人動手。
哥哥已經是一里之地的差司了呢……
陳玥仰望著堂衙的天頂,心中一時間涌起一些莫名的情緒,就在幾年之前,她和陳牧還是冬天要擠一床棉被取暖的窮苦兄妹,現如今短短幾年,卻是天翻地覆。
一里之地的差司,統轄數百差役,治下十萬黎民。
這放在過去,那是連仰望都看不見的大人物。
而現在陳牧本身就已擔任此職,并且明眼人都看得出,以陳牧的年紀和天資,根本不會止步于此,未來還有著更廣闊的前途,說不定能當上副總差司乃至更高。
相比起來,她的變化也很大,短短一年多練到磨皮圓滿,劍法大成,在余家武院的女院也屬于是天份排的靠前的了,雖然這也與她平時練功的刻苦遠超其他人有一定關聯。
她用不了多久,也能踏入練肉的境界。
過去添一件新衣,吃一頓大餐都是希冀和愿望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玥兒?”
正當陳玥幽然出神的時候,熟悉的聲音傳來。
陳玥眼中閃過一絲欣喜,轉過身來,就看到穿著一襲墨綠色官服的熟悉面孔,帶著溫和的笑往這邊走來。
“哥。”
陳玥輕快的跳到陳牧身前,聲音清脆的喊了聲。
陳牧面容溫和,伸手摸了下她的頭,道:“嗯,又長高了點。”
說著。
又轉頭看向余茹,熙和一笑,道:“余茹妹妹也來了?怎么不提前和我說一聲,我派人過去接你們。”
他和余茹算是第三次見面,對她倒沒有什么太多其他念想,只覺得是還未長大的小姑娘,雖然容顏嬌俏可愛,但比陳玥更像沒長大的妹妹。
“陳大哥。”
余茹有些怯怯的喊了一聲,眼神有點不太敢去看陳牧。
主要是許紅玉早前有一次回余家時,向她提過陳牧還有她的親事,她那時候已經跟著陳玥見過陳牧一次,心底對陳牧這個哥哥的感覺是很溫柔穩重,但根本沒想其他事情,被許紅玉忽然就提到了她的親事,哪還能平靜的下來。
甚至自從許紅玉提過那件事后,她就時常眼前出現陳牧的影子然后發呆,這趟被陳玥拉著說來找陳牧,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緒,只知道見到陳牧之后,一顆心就撲通撲通打鼓一般的跳著,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話。
陳牧注意到了余茹眼神躲閃,更細致的察覺到她的耳畔泛起一點淺淺的羞紅,念頭一轉就猜到了什么緣故,一時間不由得失笑,又多瞧了她一眼,倒是覺得挺有些可愛。
“……原來是這樣,所以你們就過來找我了。”
陳牧聽罷陳玥的敘述,不由得笑笑,道:“梧桐里倒也沒什么好玩的地方,等會兒我還是帶伱們到南城區的主街那邊轉轉。”
說到這里。
他終于轉頭看向佇在一旁,神情尷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南安。
陳牧眼神變得冷淡下來,道:“我兩位妹妹人生地不熟,還要多謝南公子一路護送了?”
南安苦著臉,道:“都……都是份內的事,怎勞差司大人相謝。”
“份內?”
陳牧瞇起眼睛,語氣不善。
南安平日里還算言辭機敏,挑逗少女也輕松愜意,但這會兒卻仿佛被捏住了嗓子,一時間支支吾吾,連應對的話都不知道怎么說。
這一幕讓站在一旁的余茹,一邊偷瞧一邊眨著眼睛,南安穿著一身白色錦袍,皮囊也生的足夠俊俏,算是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哥,但這會兒在陳牧面前一對比,立刻就仿佛泥鰍遇上了蛟龍,整個人都萎靡下去,使得余茹看向陳牧的眼神里,不知不覺多閃起一些亮光。
陳玥在一旁瞧著南安僵硬的樣子,大眼睛里則閃過一抹壞笑。
“哼。”
陳牧看著南安支支吾吾,終于冷哼一聲,一揮衣袖,道:“來人,給我關到監室,讓他清醒清醒,另派人去南家,叫南家過來領人!”
“是。”
立刻有差役應聲,將南安帶了下去。
陳牧轉頭看向陳玥和余茹,之前的威嚴重新化作溫和,微笑著道:“走吧,我先去換一身便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