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又來了上上簽,讓雷俊欣喜。
但簽運的描述,則令他好奇。
當前,心里好奇歸好奇,雷俊面上不動聲色,只是提醒同門師弟楚昆一句:“這趟太子殿下訪山,雖然時機微妙,但應該不至于有大麻煩。”
楚昆聞言若有所思:“女皇陛下當前沒理由也沒必要動自己的侄子不假,就算她要對太子不利,也不會選現在的時機,但其他人呢?”
雷俊:“太子同天子不是一條心,誰敢動太子,青州葉族就先不放過他。
太子同天子是一條心,世家名門也不會現在動手,而是另選時機。”
楚昆:“預防唐廷帝室在引蛇出洞?”
雷俊:“大動作不至于有,小動作的話,進不來本派山門祖庭,反而可能在山外附近籌謀,是不是賊喊捉賊都不一定。”
楚昆嘆氣:“多事之秋真叫人頭疼,南荒和江南風波還未平息呢。”
雖然抱怨,他卻也知道,往往正是因為一波未平,所以才有人趁機興風作浪,新一波又起。
真要是大家都養精蓄銳嚴陣以待,反而少有人輕易動作。
于是結果往往就是不動則已,動則如霹靂連環。
楚昆人雖謹慎,但終歸還沒有大師兄王歸元那般登峰造極的靜功。
聽得雷俊所言有理,楚昆便也留在山上不再外出游歷,繼續專心干自己的事。
反正,真要是大禍臨頭,不管在山上還是山外,他都還有別的凈土可以避難……
雷俊同樣安心于自身修行,不因外事而心生波瀾。
約摸半個月后,大唐太子張徽,正式登上龍虎山。
太子出京游歷,事情本身已經非常高調。
不過一行人路上總體而言,算得上輕車簡從,人員有限。
當然,出于安全方面考量,其中也有夠分量的高手同行。
上官寧親自出迎自不必多言,張徽上一站蜀山派,專門有上三天的道門長老,一路護送太子一行人到龍虎山附近,跟上官寧照過面后,方才返回蜀山。
隊伍當中,亦有唐廷帝室高手同行。
“雷道長,久仰大名。”一個身著華服的儒雅中年男子,同雷俊見禮。
雷俊打個道家稽首:“王爺實在太客氣了。”
對方乃帝室中人,名張穆,世襲潯安王,乃是修行儒家之道的七重天境界大儒。
這些年來,唐廷帝室陸續安排年齡相近的伴讀,隨太子張徽一同學習和修行。
當中便有潯安王張穆的幼子張子燁。
除張子燁之外,人員組成,耐人尋味。
有青州葉族的人,還有上官一族的人。
都不用去看太子六傅如何安排,光看一個小小的太子伴讀班子組成,就知道大唐東宮有多么……好了。
倒是太子張徽本人,看上去風光霽月,清朗俊雅,待人隨和,文采飛揚。
上了龍虎山,自然要面見當代天師。
對于類似臉上增光的事情,唐天師向來樂衷。
不過長時間同人客套就不是她愛好與所長了。
故而露了一面后,接下來招待太子殿下的任務,就交給上官寧等長老。
唐天師繼續揣摩自己的純陽仙雷和純陽真火去了。
元墨白閉關修行,龍虎山上如今高功長老只剩上官寧和姚遠兩人,事務繁多不能全壓姚遠一人身上。
是以雖然上官寧肩負主要的招待職責,但也做不到時時陪在東宮駕前。
上官寧不在時,就需要其他長老陪同太子張徽游覽龍虎山上風光。
藺山仍在京城。
張靜真閉關。
雷俊作為敕書閣執事長老,日常本就清閑,于是這活兒不用他自己主動爭取,便落在他肩上。
“此地名為靈芝臺,曾損毀多年,好在隨著近年來天地靈氣潮涌,地脈變化,距今約二十年前,這里終于重新復蘇,于這幾年恢復舊觀。”
充當向導的是當年同雷俊同期傳度入府的上官宏。
因為家族出身和師承的緣故,也被安排來陪同東宮一行人。
眼下由他介紹情況即可,太子張徽和一群小伙伴們興致勃勃跟在一旁。
雷俊與潯安王張穆以及東宮詹士、太子賓客等東宮屬官一起含笑跟在后面。
“靈芝臺復蘇,天師府重興。”潯安王張穆微笑道:“可見這一切冥冥之中,早已有預兆。”
“除天地靈氣潮涌外,還多有賴我大唐幾朝陛下護佑。”雷俊也看向靈芝臺。
當年他初入天師府不久,還是在道童院聽講的道童。
靈芝臺變化下,生出金靈芝和紫金靈芝光影,雷俊機緣巧合下得了后者,旁彼時根骨中人之資的自己正式開始登上修行的快車道。
想一想,距今已經十幾快二十年時間過去了。
張穆:“龍虎山的諸位道長于江山社稷有功,朝廷都是看在眼里的。”
“大唐天命所歸,我輩修道中人,自當順天而為。”雷俊隨意地同對方閑扯,沒有半點心理負擔。
“陛下和先帝都曾說過,龍虎山這些年不容易,歷經風雨。”張穆感慨:“雷道長真人面前,本王不說假話,我大唐江山這些年,也經歷一些風雨,是以本王看著龍虎山,感同身受啊。”
雷俊聽出對方的潛臺詞,接口說道:“先帝在時,對本派頗為優渥,可惜天不假年,萬幸有當今陛下繼承大寶,天佑大唐,曾經風雨已成過眼云煙,在陛下治下,大唐漸有盛世氣象,貧道生逢此世,實在是幸事。”
這是實話。
在公,天師府希望唐廷帝室當前盡量平穩,不要再起波瀾。
在私,雷俊個人對家天下不感冒,女皇看著也是個整活兒達人,但當前來講總比其他帝皇來的好。
太子殿下現在看著清雅,天曉得他繼位后什么模樣。
聽雷俊明確表態支持女皇,支持當今,潯安王張穆含笑點頭。
雷俊六重天的境界修為,當前做不得龍虎山的主。
但他身份非常特殊,其恩師元墨白是如今龍虎山碩果僅存的高功長老之一,種種傳聞更表明他同當代天師唐曉棠關系極佳。
再加上其本人天資卓絕修為進步飛速提升,他在天師府里的份量不能以常理估測。
不用將來如何,現在他的態度就足以表明龍虎山的一些風向。
得到滿意答案的張穆話鋒一轉,當即換了話題,同雷俊隨意聊起龍虎山中的風光。
一時間賓主氣氛融洽。
直到忽然有人來報訊。
兩邊同時來人,東宮那邊是停在山外值守的宿衛,天師府這邊則是雷俊同門師弟楚昆。
雙方面上都不動聲色,平靜見禮。
看得出潯安王張穆對出身特殊的楚昆,也有幾分留意。
不過,接下來他聽了那宿衛稟報的消息,雖然面上笑容不減,但目光頓時一凜。
這邊楚昆也悄然跟雷俊說道:“師兄,山外發現有人行蹤詭秘,來歷神秘,窺探東宮宿衛!”
雷俊面不改色:“眼下呢?”
楚昆:“上官師伯親自出山去查探了,當前還沒有更多消息,她臨行前吩咐,先莫要驚動太子殿下,但需留心其安全。”
雷俊微微頷首。
楚昆則有些無語:“又沒打算真的攻打本派山門,來這么一出,純為惡心人么?”
雷俊:“尚不可斷言,說不定是為了令我們麻痹大意呢?總之,我們先做好自己的事。”
楚昆:“師兄說的是。”
他同時有些感慨。
先前考慮是否出山一趟轉轉,單純只是為了躲差事,沒打算當真走遠。
但如果是在龍虎山附近停留,說不定就正撞上這次的事情。
到時候有沒有危險不好講,但后續難免卷進風波里,平白惹一身麻煩。
留在山上,雖然起了風波,自己當下至少進退自如。
幸好,幸好……楚昆心中舒一口氣。
雷俊則迎向同樣得到消息后,向他這邊走來的大唐潯安王張穆。
“有上官長老親自處理此事,定然妥帖,但本王自不好置身事外,怎么也要同上官長老一起參詳。”
張穆語氣仍然和煦:“這左近最安全之地,當前是有天師坐鎮的天師府了,是以東宮可能需要在山上多停留些時日……”
雷俊:“這個自然,王爺請寬心。”
張穆:“東宮興致正高,我們先不要驚擾,還請雷道長陪東宮多走走。”
雷俊:“一定,一定。”
潯安王張穆尋個旁的借口,同太子張徽招呼后,暫時告退。
雷俊神情如常,陪同張徽繼續在山間觀覽。
“在京城時,便常聽人提起雷道長,先前到蜀山,亦常聽紀川紀道長提起雷道長。”張徽彬彬有禮,聲音清朗。
雷俊微笑:“貧道也常懷念昔日入蜀時,蜀山風光宜人,不知殿下可有去過蜀南竹海?那里實是難得奇景,令人流連忘返。”
張徽撫掌笑道:“自然去了,誠如雷道長所言,實乃天下奇景,我只恨自己筆拙,畫紙難以描繪其中萬一。”
他招招手,身旁有扈從取過畫袋。
張徽從中翻撿,抽出幾幅畫卷,展示給雷俊看:“可惜,時間緣故,我不能在那里久留。”
雷俊看那些畫卷,果然都是竹海風光,揮灑自如,筆墨寫意。
以雷俊的眼力,看得出其中蘊含儒家修士的文華之氣,令畫面如有生命般,看著平面的畫紙,卻仿佛身臨其境。
畫上題字,同樣筆墨靈動。
看上去是儒家詠誦一脈的道統路數,而非經學一脈。
儒家經學修士,養文華浩然之氣,執劍而行,那主要是與外敵戰斗搏殺時的模樣,平時自然還是經史子集,琴棋書畫之類。
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劍如其字,劍如其人,觀其筆墨,便仿佛有韜韜劍氣躍然于紙面之上。
而儒家詠誦一脈修士的字畫,便平和許多。
“貴派乃道家符箓派之圣地祖庭,符箓可通鬼神天地,向上古溯源,與我輩讀書人的學問,頗有相通處,希望將來能有機會向雷道長請教其中學問。”張徽言道。
雷俊:“殿下太客氣了,這是貧道的榮幸。”
這位大唐太子殿下遐想:“聽聞南荒巫門亦有禮樂,同我中土道、儒有異曲同工之妙,真希望將來有機會參研一二。”
他身旁一個身材挺拔的儒服青年點頭頷首:“主要是巫門神舞一脈。”
張徽眼前一亮:“正清,記得你二叔之前隨大將軍一起去了南荒?”
儒服青年應聲答道:“京中來信,托陛下和殿下洪福,二叔已經返回京城。”
他顯然知道太子殿下對什么感興趣,是以先前通信時專門請教過家中長輩:“據二叔說,巫門神舞一脈祝祭舞樂,雖不如我大唐禮樂文明昌盛,但亦有獨到之處,所成鬼神祭陣,溝通天地,也有借法自然之神妙。”
張徽在一旁聽得連連點頭,神情中不自禁流露出向往之色。
雷俊旁觀,視線掃過張徽身旁幾個年輕人。
方才這接話的青年儒生,名上官正清,乃上官一族子弟,是如今的太子伴讀之一。
上官一族乃大唐武勛世家之首,家學淵源,幾乎可稱如今大唐第一武道世家。
張與上官一體,多代聯姻下幾乎不分彼此,唐廷帝室掌握的諸多武道絕學傳承,都是同上官一族共享的。
不過,上官一族也并非限定族中子弟只能修習武道,亦有少部分在其他方面有天賦的人,朝不同方向發展。
上官正清,便是修習儒家道統,自幼便是太子伴讀,與太子張徽年齡相若,幾乎可以說是一起長大,其母正是帝室張家之女。
真要算親緣關系,他和潯安王張穆幼子張子燁相比,同太子張徽之間,還不好說誰遠誰近。
這趟隨張徽一起出京的太子伴讀,一共四個年輕人。
除上官正清和張子燁外,還有青州葉族子弟葉嵩。
這位,正兒八經同太子張徽是表兄弟,其父同張徽之母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都是如今青州葉族族主葉炎的子女,葉嵩乃葉炎嫡孫。
不過相較于這三人,雷俊反而更關注第四人。
原因不是此人背景多么雄厚,恰恰相反,是他背景太普通了。
同學們都是什么皇族子弟、勛貴子弟、世家嫡孫。
而這最后一位小朋友,就雷俊所知,乃是寒家子弟出身,一年前還在新開的學宮就讀,最近才新調到東宮為太子伴讀。
聽說,是太子奉陛下旨意在學宮上課時結識的小伙伴。
聯系女皇新開學宮和近年來大力提拔庶民子弟的動作,這個名叫孟少杰的年輕書生,想不惹人關注都不行。
再聯想太子與之非常談得來,自然也叫不少人猜測,太子殿下這是受了自家姑母的影響。
但有個小問題……
孟少杰的資質,相對平庸。
倒不是說他當真就是庸才。
嚴格地講,孟少杰不差,不說天才妖孽,也算個可造之材。
龍虎山天師府有藺山在學宮任教。
孟少杰雖不是他的學生,但因為后來成為太子伴讀,所以藺山也專門關注過。
此子非才氣照射斗牛之異材,但文華之氣也算濃郁,求學踏實認真,有名師指導且資源充足的前提下,不要出天塹劫難下折戟的大意外,是有希望沖擊中三天境界的。
機緣福澤深厚的話,五重天甚至六重天也可以努力下。
天下修行者眾,絕大多數人其實一輩子都滯留在下三天甚至是只能困在一重天起步階段。
似孟少杰這般,已經是萬中無一的人才了。
但凡事怕比較。
就像太子張徽,十九歲的四重天境界修士,就算放眼天下,在各大名門、圣地也不好找,說他不及預期,是因為他乃大唐儲君。
而張徽的伴讀小伙伴,不論上官正清還是葉嵩、張子燁,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天賦過人,在人才輩出的帝室、上官一族、青州葉族也都是作為重點苗子培養,全是奔著上三天去的。
將來只要不夭折,必為各家棟梁。
這種情況下把孟少杰扔進去,說得刻薄些,就有雞立鶴群之感……
他眼下亦非常低調,待在人群中仿佛個小透明。
還是張徽挪步過來,關心地問道:“少杰,又不舒服了嗎?”
“謝殿下關心,臣無大礙。”孟少杰連忙答道。
張徽轉頭看向雷俊,客氣地問道:“龍虎山乃當世道家煉丹制藥的第一名門圣地,不知可否請雷道長幫少杰看看?”
雷俊:“出了什么事?”
孟少杰這才猶豫著說道:“雷長老,是這樣,此前隊伍出了巴蜀后,曾遇大妖作亂,地脈靈氣異動,學生不慎跌落地窟中,受地氣侵襲,生了場大病,幸好有隨行御醫幫忙調養,身體已經好了,就是……呃,剛才在山間走,心神又有些恍惚。”
他唯恐因此惹得雷俊不快,連忙又說道:“想來是我大病初愈,身體尚有些虛弱,沒關系的。”
“嗯,既有御醫隨行,想來不會有大問題,多多休養便好。”雷俊抬手:“不過諸位遠來是客,貧道怎都不能視而不見。”
孟少杰歉然:“是學生失禮,請雷長老恕罪。”
他遞上自己手腕,雷俊手指切住對方腕脈,一絲法力輕輕觸動。
先前,雷俊還猜測這孟少杰會否女皇暗中培養的人才,扮豬吃虎陪在儲君身邊。
但親自搭手試了試,雷俊可知,至少對方的根骨天資介于正常五品天資中的中上到上上之間,超不過上上,非靈體根骨。
還是那句話,天賦是有的,但要說多么驚艷,則不至于。
他有本事瞞過雷俊的感知,那么另算。
但雙方當前修為差距極大,雷俊又身懷陰陽圣體,神魂與天師印、天書暗面、天書·三結合,孟少杰想瞞過他的概率微乎其微。
不過,這年輕書生的神魂倒是頗為靈動,不知他悟性天資如何。
雷俊是幫人瞧病順便看看,沒有一門心思挖人秘密的打算,故而并不深入探索。
他更多注意力在孟少杰當前的“病癥”上。
其實,有御醫看過,先前還有上三天的潯安王張穆同行,雷俊不覺得孟少杰身上會有什么未知的隱疾或秘密。
宮廷御醫,皆武道一脈中的醫武道統出身,對血肉之密掌握入微,按理說不會有什么疏漏。
看孟少杰的情況,也不像是被什么妖物奪舍或附身……
稍等。
雷俊心中微微一動。
他體內,一黑一白兩道法力交織,陰陽交轉,活潑靈動。
雷俊探入孟少杰腕脈的法力,隨之生出變化,原本陰陽交織相濟平衡。
但接下來,轉為偏陽。
孟少杰乃男子,又修儒家浩然氣,是以初時并未有不適之感。
可是過了片刻后,他再次精神恍惚,腦海中更隱約生出暈眩的感覺。
雷俊也發現自己那一絲偏陽的法力,似乎受到莫名影響。
但一切都一閃即逝。
孟少杰神思很快恢復清醒。
雷俊那一絲法力也如先前一樣。
“不是血肉方面的問題,而是心神方面,亦有些損傷,需要靜心安神調養。”雷俊面不改色松手。
他心中則在猜測,孟少杰身上的變化,是其本就有的神異,故而被女皇或太子看重,還是確實如其所言,是前不久剛從蜀山出來時路遇奇險后才發生的變化。
不過雷俊心中只是好奇,并沒有做些什么的打算。
雖然他也猜測上上簽預示的機緣會不會并非應在太子張徽身上,而是應在這位年輕的太子伴讀身上?
但至少大家當前無冤無仇,雷俊沒有巧取豪奪直接打劫的想法。
或許機緣應在別處呢?
“有勞雷長老……”孟少杰正跟雷俊道謝,忽然就聽耳邊驚天動地一聲巨響!
“轟!!!”
雷鳴,起自龍虎山天師府天師殿。
純金雷霆,轟然擴散。
不過,并未傷及四方,既不損毀四周建筑,更不傷人。
來訪的東宮一行人,除了雷鳴來得突然,因此嚇了一跳外,并未受任何傷害。
至于山上天師府自家弟子,近年來其實都已經習慣類似動靜隔三差五就來一波。
“本派掌門師姐修道練法到了緊要關頭,因此有些響動。”雷俊歉然同張徽說道:“驚擾太子殿下了。”
張徽連連搖頭:“哪里哪里,唐天師天縱之才,于天師府祖傳九天神雷外再創全新雷法的消息,京城都多有流傳,令人欽佩不已,我們今天能稍微一睹風采,是幸事,何況并無其他影響……”
正說著,堂堂大唐儲君忽然一呆。
因為他對面的孟少杰,這時搖搖晃晃,仿佛醉酒。
然后,直接當場暈了過去。
張徽:“……”
雷俊:“……雷聲突然,難免驚心動魄。”
張徽:“道長說的是,說的是。”
就在孟少杰身邊的雷俊一把扶住對方,讓這年輕書生不至于一頭栽倒在地。
他淡定吩咐一旁目瞪口呆的上官宏等天師府弟子:“扶孟居士去休息,我很快過去看他。”
上官宏等人連忙應下。
一旁太子張徽言道:“雷道長無需顧慮我們這邊,先看看少杰的情況。”
雷俊:“如此也好。”
上官宏等人帶著昏迷的孟少杰,到了房舍處,尋一間靜室安置。
東宮一行人亦跟來,張徽同雷俊言道:“觀覽半日,我們正好在前廳休息。”
雷俊頷首:“殿下放心,來時路上貧道大致看了下,小孟居士雖昏迷,但當無大礙,為了以防萬一,我再幫他調養一二。”
張徽:“辛苦雷道長。”
雷俊去靜室看孟少杰。
東宮一行人在前廳落座休息。
“殿下勿憂,既然雷長老說少杰賢弟無大礙,想來便是無事。”潯安王之子張子燁微笑說道。
張徽頷首:“我亦做此想,只是事發突然,不知其中緣故。”
上官正清同葉嵩都跟著寬慰幾句。
他們內心各自對孟少杰的觀感如何,不會當著張徽甚至彼此的面表露出來。
何況,他們也有心觀察,看這個出身平凡的同學,到底有何特殊之處。
就算要做些什么,也不至于是現在。
靜室內,雷俊手指再次搭在昏迷的孟少杰腕脈上。
眼下,他能感受到對方體內更多異樣。
自己一絲陽性的法力流入其中,受到明顯的干擾。
像是要倒陽為陰。
孟少杰本人現在身體確實無大礙。
但并不是全無問題。
他陷入昏迷,全無半點蘇醒跡象,似乎要一直這樣持續下去。
像是神魂被什么東西鎮住了。
之所以會出現如此變化,想來契機就是先前那一聲雷鳴。
小師姐你還真是猛,自己練功不針對誰,結果仍把別人給震暈過去了……雷俊有些哭笑不得。
當然,不是說唐曉棠的雷鳴當真把孟少杰怎樣了。
而是對方原本情況就特殊。
問題的關鍵,在于唐曉棠那一聲雷鳴,起自純陽仙雷,蘊含純陽真意。
震別人沒反應,但震孟少杰,孟少杰就暈了。
雷俊收回自己那一絲陽性的法力,黑白交織,陰陽變化,轉為陰性的法力,然后再切孟少杰腕脈。
果然,這次,陰性的法力隨之受到干擾影響,有倒陰為陽的跡象,正好同剛才相反。
雷俊接下來動作大一些。
法力交織下,開始觸動孟少杰的神魂。
對方神魂隨之震蕩,一個虛幻的影子,終于在其中浮現。
但深埋在孟少杰神魂中,虛影不肯離開。
雷俊不想傷及孟少杰神魂,是以不用任何暴力手段,也不用天書暗面之力。
但他另有其他辦法。
那一頁天書的兩儀陰陽造化之道理意境,被雷俊演繹。
他有陰陽圣體的底子,是以陰陽平衡,牽扯那看起來極不穩定的虛影。
雷俊當年曾得楚安東相贈硯臺,乃是出自儒家修士之手又再經道家修士重煉的道儒硯。
那硯臺已經被雷俊用天書暗面拆解了。
在這個過程中,他對儒家修士的了解,比以往更深。
故而現在采取這種完全不傷人的精細手段,雷道長依然玩得轉。
在他的牽引下,那虛幻的影子脫離孟少杰的神魂,并由虛轉實,開始很快化作某種真實的靈物。
這真實的靈物居于孟少杰血肉中,看上去就像是一截小巧的橫尺,通體晦暗,唯有一點光澤流轉。
光澤居于橫尺的正中央,看上去頗不穩定。
雷俊心有所悟,自己的法力雖然陰陽流轉均衡穩定,但他拖動這橫尺的動作,本身是一種打破動靜平衡的舉動,固然仍然會讓橫尺不穩。
橫尺略微震動,那中央一點光輝頓時開始向一側偏移。
孟少杰的身體便也隨之震動一下。
“難怪先前御醫和潯安王都沒能查出原因。”雷俊了然。
那古怪橫尺整體而言,在人血肉中更平衡也更得滋養,不過其能在虛實間變化。
因此御醫為孟少杰療傷時,這古怪靈物便由實化虛,轉入孟少杰神魂中隱藏起來。
孟少杰隨隊來到龍虎山,龍虎山修行素來講究水火相濟陰陽相生,陰氣、陽氣流轉活躍。
故而孟少杰神魂震動下,這古怪靈物有重新從神魂流出回到肉身的趨勢,令他精神恍惚。
但緊接著被唐曉棠純陽一聲雷,又給嚇得縮回去了……
直到此刻,才被雷俊以天書的道理意境和陰陽平衡又不斷交匯流轉的法力,重新引出來。
雖然艱難,但雷俊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引動。
終于,那中心閃動一點光輝的古怪橫尺,脫離孟少杰的身體,落在半空中,被雷俊的法力托住。
這時,雷俊心中靈光乍現,有個名目付出:
動靜之衡 一旁的孟少杰,亦隨之蘇醒。
雷俊并不收起寶物,微笑看著孟少杰:“現下身體感覺如何?”
孟少杰慢慢回過神來:“雷長老,我剛才……”
雷俊大致描述事發經過。
孟少杰再看那動靜之衡,面上既有回憶之色,又有恍然之感:“這東西看著眼熟,當初被大妖襲擊落入地谷的時候,我好像見過,但當時就暈過去了,醒來后卻不知道發生過什么,也就沒當一回事……”
雷俊:“此物與你脫離,伱接下來應該沒有大礙了,可以好好休養一番再慢慢揣摩此寶,不用有心理負擔,這畢竟是場機緣。”
說罷,那動靜之衡落在孟少杰面前。
孟少杰沒接,而是向雷俊問道:“雷長老,這東西如果一直在我體內不取出來,我會怎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