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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六章 人皮賬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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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猴兒酒到底與他們說了什么,竟讓這六姓主事,表現的如此乖順配合?

  眼見得不到一日之間,十姓祖祠,便已經被拆分,周、陳、趙、孫、祝、李六家,各譴自家未上橋的后輩,從這祖祠里面,請出了一枝香火。

  這倒不是他們拿架,而是他們都已經是上了橋的人,早已非人,便不能再背香火,只能讓未上橋的嫡系兒孫來。

  不僅是這六家,就連貴人張家與不死王家,也都譴人送了回去。

  至于已經沒了后人的孟家,則由紙人代替,也將這一枝香火,引去了城外。

  鎮了這世間二十三年之久的十姓祖祠,居然說拆就拆,如今只剩了九個空洞洞的殼,以及惟一還留了香火的自家祖祠在此。

  守著祠堂的老人,正在用掃把打掃著祠堂前的灰塵,慢悠悠的嘆著:“他們都走了,你們胡家呢?”

  胡麻看向了他,道:“你昨天夜里,還說有話想要對我說?”

  守祖祠的老人點了下頭,將掃把倚在了墻壁上,躬著身,來到了他平時住著的小屋旁邊。

  拿出了一壺冷茶,招待胡麻坐下,慢慢道:“洞玄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一個人,聰明處,甚至比他師父,比他們大羅法教的祖師爺還要聰明,但卻有些過于自負了。”

  胡麻凝神看著他,忽然道:“你是誰?”

  十姓祖祠乃是石亭之盟的根本,也是十姓最大的好處,能在這里守祠堂的,自不會普通。

  尤其是,這位老人提起洞玄國師的時候,那份態度,也表明了他輩份不低。

  “我只是一個命數最輕的人罷了。”

  守祠堂的老人苦笑了一聲,道:“命數輕的人,便容易被人遺忘,法術也難沾身,所以,才會被人選中,在這里看守十姓祠堂。”

  “當然,命數輕的人,也難成大事,無論想做什么,對這世界的影響,總是會微乎其微,什么都改變不了。”

  “倒是你,命數如此之重,天生便是做大事的,便是你不想做,也會被推著上前臺來。”

  胡麻靜靜看著他,忽然道:“你似乎對國師與十姓,都很了解。”

  “看了二十多年,想不了解也難……”

  祠堂老人微微苦笑,道:“十姓固然可以舔著個大臉說自己盡了力,為這天下續了二十年的命。”

  “但瞧瞧他們做的這一樁樁,一件件,封輪回,斬人魈,祭三尸,拆生橋,毀鬼門,把這世道搞得千瘡百孔,處處冒煙,便讓人想要收拾,卻從哪里下手呢?”

  胡麻一直凝神看著他,忽然道:“你既知道他們做了這么多事,可知他們底氣在哪?”

  “底氣,來自于見識。”

  守祠堂的老人道:“二十年前,洞玄的眼力比他們高,本事也比他們大,所以洞玄說是什么,便是什么,請他們進石亭,定下盟約,請他們分了這都夷的遺產,定了成仙之機。”

  “對當時的十姓來說,根本沒有不答應的理由嘛!”

  “天下沒有了皇帝,便由他們分了這皇帝的權柄,好處得了,但又不用坐上那個位子,自然也不用擔心被太歲看見。”

  “所以說,十姓雖然都沒有真正坐過皇帝,卻也等于都坐了二十三年的皇帝,雖然不用被太歲看見,但只要坐過一天,那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這是當初洞玄能夠說服他們的最大原因,只是如今,二十多年過去,很多事情都變了。”

  聽著這話,胡麻一點也不覺得意外:“所以,國師其實不是如今這天下本事最大的人?”

  守祖祠的老人聽著,微微搖頭,忽然笑了笑,道:“洞玄自是一身好本事,學究天人,擅長各門之術,十姓里面,若真與他交手,各門主事,怕是誰也不敢說是他的對手……”

  “但十姓也沒有閑著,他們在各自的橋上,看見了很多東西。”

  “論起來,洞玄這身本事,或許不弱于任何一人,但十姓門道里面,卻各有一手,是他壓不住的。”

  “便如,孟家能伺候好了那位老祖宗,也能請那位老祖宗上身,洞玄便對付不了,孟家老祖宗上了身,他便只能送神。”

  “而守歲一門里,有天地不動印,施展了出來,金身不漏,萬法不沾,他便也只能在旁邊等著。”

  “其他各門道,藏的只有更深。”

  “洞玄連對方如今真正的母式是什么,都不知道,哪敢說力壓十姓?”

  “僅在最簡單的術法一道,便已成了如今這微妙的形式,更何況說是其他人呢?”

  說到了這里,他低嘆了一聲,道:“洞玄本也以為自己贏定了,二十年前算盡了一切。”

  “到了如今才發現,不僅二十年前便被胡家人給坑了,二十年后,連他以為手拿把掐的人,也早就有了各自的想法……”

  “他那一身本事再大,難道像個潑婦一樣去十姓的門上吵鬧?”

  “只能走,只能認命。”

  “但真正有野心的,還是十姓……”

  說到這里,他才略略一頓,凝神看向了胡麻,道:“洞玄只是想成仙,這是他面對太歲的時候,惟一能夠想到的可以贏的方法,贏這一場,大過了成仙本身。”

  “但有些人,卻是真正想成仙的。”

  “他們這一次沒有插手,一是因為白玉京非他們所想,二也是,他們本身就從各自橋上,看到了一些東西,有了更大的野心。”

  “相比起被攔路虎鉗制,不得不聽從于洞玄,他們更想打破攔路虎,踏入歸鄉之境,成就真正的大自在。”

  “你要跟我說的,便是這些?”

  他微微歪頭,看向了這位守祠堂的老人,目光里,已毫不掩飾探究之意。

  祖祠老人也看著他,低聲道:“我只是提醒你,比起背起什么東西來的本事,十姓躲掉麻煩的本事,才是最大的。”

  “石亭之盟,自訂出來的那一日開始,便是這世間最大的麻煩。”

  “雖然如今這石亭之盟倒成了一個笑話一般,但是,能夠讓十姓彼此忌憚的事物,一旦留下了痕跡,便不是那么容易抹去的啊……”

  胡麻聽著這話,也頓時嚴肅了起來:“石亭里面,究竟留了什么?”

  “人皮賬單。”

  祖祠老人并不遲疑,和盤托出:“寫在了那張從皇帝身上扒下來的人皮上面的規矩,便是石亭之盟的根本。”

  “皇帝的皮?”

  胡麻心間微怔,旋即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那張皮不是在孟家的手里?”

  何止是在孟家手里,甚至還被自己打爛了,而且從當時的手感來看……確實是皇帝家的。

  “若不讓孟家真的相信,他們又怎會愿意甘為走鬼,去背起了陰府深處,那讓人倒楣到可以絕戶的怪東西?”

  祖祠老人冷淡笑了一聲,道:“那張皮,確實是皇家的,只是屬于太子,由國師與其他幾人,親手剝下來的,給了孟家的。”

  “真正的皇帝皮,一直都藏在石亭里。”

  “畢竟,那對太歲來說,可以說是它有帳本啊……”

  胡麻神色略略嚴肅了起來,這確實是國師未曾提過,其他六姓,也不約而同保持了沉默的一點,一時卻也不知有何用,但心間卻不可能對此毫不在意。

  “記在心里即可,倒也不必太過掛懷,畢竟你們胡家先祖,明知道那張皮的存在,卻還是選了這條路。”

  祖祠老人提醒過后,卻是輕輕一嘆,擺了擺手,道:“既然選了這條路,那該辦就辦,胡家的香火,不必急著遷走,自有我在這里看護。”

  “專心做你該做的事情好了,我也想代替死了的人,看看你胡家賭出來的路。”

  聽他說了,胡麻才反應過來,轉頭看去,只見天色已近黃昏,滿城一片死寂,卻不知何時候開始,忽然這座繁華熱鬧到不正常的上京城里,開始有了種種苦難病痛。

  有人行走在路上,忽然一身血肉,慢慢的剝離,也有人原本硬硬朗朗,卻忽然摔倒在地,呼痛之聲不絕于耳。

  沉沉霧靄自上京城浮現了起來,隱約蒙上了一層紫氣。

  曾經的上京城,雖有著諸般邪詭,但卻隱約間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而如今,隨著十姓香火請出了上京,上京城里的紫氣,便也開始壓制不住的流散了。

  紫氣流散,這座被紫氣撐起來的上京城里,便仿佛美女被剝去了畫皮,開始露出了骷髏模樣。

  就連王家藥房之中,那封著血肉丹爐的門扇,也忽然被擊得碎裂,血色觸手伸了出來,如同九幽厲鬼,在人間摸索著什么。

  滿城的百姓,也在此時變得神色漠然,一個個的身形仿佛高了許多,腳掌不受控制一般,一點點的提了起來。

  只用了一點點的足尖接觸地面,仿佛飄著一般,在這街道上漠然的轉來轉去。

  同樣也在此時,忽然有凈街鼓響了起來。

  篤篤幾聲,如同帶了某種神秘的魔力,讓這座城市重回了詭異的安靜。

  胡麻起身,離開了祖祠,回頭看去,便見那位老人已經提起了掃把,緩緩掃地,漸漸有迷蒙青霧升騰,將這小小的祠堂,護在了里面。

  妖氛迷霧,層層迭迭,沒得讓人不快。

  胡麻深深嘆了口氣,邁開了步子,徑直山下行來,轉生者們已在等著自己,萬事俱備,這場法會,該起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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