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賀靈川已有腹案：“不如，我們再冒名頂替一次吧？”
“冒名頂替？”
“該出城了，我們先回去一趟，帶點人手。”他們在城里的偵察任務，基本完成，沒必要再留下了。
凌金寶沖著小龍一笑：“你不是想出城么？現在就跟我們走吧。”
先把這小子帶回地母那里。
以他們之能，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白松城，只是小菜一碟。
至于那三只小蜘蛛，則是頭頂天線趴在貨箱的縫隙里。這支隊伍啟程出城時，就會把它們一起帶走。
這樣，天魔感應到眾人隨隊離城，也不會再對他們投以關注了。
每天進出白松城的外人很多，只要行動軌跡沒有異常，天魔都懶得多看他們一眼。
夜半的城防對賀靈川來說是異常松懈，這次他選了西門出去，看見靠墻擺著許多布籠頭、紙籠頭，有惡鬼外形，有美女外形，還有各式虎、牛、狼形的。
旌旗和紅幡更是數不勝數。
現場有人值守，以免東西被盜。但這會兒夜色已深，這人抵著墻頭打盹呢。
上百架杠箱用紅布蓋著，賀靈川還隨手掀開來看一眼，發現里面是紅紙包著的各式糖果，還有本地特色：跟銅錢一樣大的小青桔子、小蘋果。
當然，還有一掛又一掛的鞭炮。
“這是作甚？”
小龍答道：“明晚有春元祈福踩街，到時候烏泱烏泱的人群舉著這些東西，從城西頭繞一圈，依次過北門、東門，最后到南門，沿途都是又熱鬧又好玩。踩街隊還會把糖果和小點心扔給路邊的人。”
該說不說，白松城的精神文化生活還是挺豐富的。
“我聽人說，以前的祈福踩街都是從一個村鎮走到另一個村鎮，但現在都是城里游了。”
一個多時辰后，東方既白。
自白松城北門走出來的一支車隊，在經過北郊的葛里農莊時，順手接上來一對男女。
男的很壯實，女的很苗條，兩人被五花大綁，都很驚恐。
“這是去哪？你們是誰，為什么要抓我們？”
這支車隊的趟子手與眾不同，仿佛個個都是練家子，拉車的健牛像小山一樣高，才拉得動特制的沉重車廂。
男子的問話無人搭理，車夫把他們當作貨物，強行塞到運米面的車上。
這輛車有頂篷，簾子一放，誰也瞧不見里面有啥。
坐上去之后，男子左顧右盼，臉上還保持著驚慌，但嘴里來了一句：
“幸好車上裝的不是腌菜。”
白松城有幾家鋪子專做腌菜，好似煙霞灣的人也愛吃，所以城里定期會往那里送幾大缸子腌菜。
腌菜缸子的味兒，別提有多炸裂了。
這廝自然就是賀靈川。
邊上的婦人不是人，而是小安變的。
白松城主曾向夢魘交代，有一對私自逃出白松城的男女，被關押在北郊農莊，今日就會交由車隊帶去煙霞灣。
賀靈川決定好好利用這個情報，因此在天亮以前趕去農莊，再一次換臉頂替。
以他段位，農莊里的衛兵壓根兒沒能發現俘虜換人了，所以煙霞灣車隊過來時，接走的就是賀靈川兩人。
至于他那一堆同伙，此刻都擠在豆蔻園里，一邊喝茶聊天吃瓜子，一邊看九幽被人生拖硬拽上車。
賀靈川兩人進了車廂才發現，摞成小山的米袋子后面竟然還躺著四個人，都是雙目緊閉，身上早涼透了，有的還染著血漬。
其中一個，正是傍晚從面館窗外匆匆而過的修行者，當時賀靈川瞧見他頭上頂著一縷紅線。
這人是被一刀從后頭捅心而死的，另外幾個死法不同，但能看出兇手干脆利落有經驗。
賀靈川沖小安使了個眼色，她立刻尖叫幾聲，讓外頭的車夫聽見，以顯示自己的惶恐。
果然，車夫毫不理會。
然后，她才低聲問道：“他們為什么被殺？”
“看服色，這四人是一起的；看衣料，不像出身宗門大派或者強國。”賀靈川指著其中一人被磨破的衣襟，“他們或許也察覺白松城有甚不對勁的地方，或者就是來這里辦事，但本身已被盯上，煙霞灣來人就把他們處理掉了。”
豆蔻園里的凌金寶哼了一聲：“難怪白松城的秘密能保持多年，除了地處偏僻又不出名之外，它還實時清除掉城里有威脅的外來分子。多虧我們混在車隊里進城，又躲過了神之注視的監控。”
這四個修行者外形可疑，一進城就被特別標注而不自知，半夜又在街上亂躥，自然沒什么好下場。
白松城和煙霞灣處理他們不動聲色，顯然也是駕輕就熟了。
車隊徑直往北，大路很平很直，但是越走越荒涼。
若是尋常官道，每走一段路程，道邊都會出現驛站或者茶亭，以供來往行商歇腳。
但白松城往北的官道兩側，根本沒有驛站，因為這條路上很少有普通的行旅和車隊。
就這么走了二十多里地，煙霞灣到了。
車隊通過一層無形的結界，所有人都覺得身上一涼，好像有寒氣拂面。
但也就是這么一下。
賀靈川抬頭遠眺，發現車隊已到海邊。這煙霞灣的海灘幾乎沒有砂子，只有大大小小的石卵，和一片又一片、向海中延伸的礁巖。
今天風大浪大，但這片內海還相對安生，海水拍到堅巖上，只濺起三尺高的浪花。
馬上就有兩名守衛趕來問道：“車隊里有閑人？”
可見，結界確實在第一時間就被驚動了。
車夫往兩人一指：“白松城的逃犯，又抓到兩個。還有四個問東問西的修行者，他們的同伴先前在白松城失蹤，他們來查個究竟。”
結果這四人自己也陷在白松城，從此自人間蒸發。
“行，我們這里也需要肥料。”
守衛打量賀靈川兩眼，令他們下車，其中一個問：“還帶到白巢去嗎？”
“傻了嗎，現在還送什么白巢？直接讓他們干活！”另一個守衛瞪眼，“正是人手緊缺的時候，有壯丁為何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