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的直覺可是很靈敏的,有時準確率也很高。
“多半就是上官飚。”朱大娘哼了一聲,“他還不露面,肯定是在籌備什么陰謀!”
“我們既然來了,他要出招,我們就得接招。”賀靈川說完,前方又有兩個長風谷門人下山。
這回他也不躲了,和明珂仙人卸掉獨眼巨人的偽裝,迎上去就問:“兩位師兄安好,請問上官飚在哪里?”
兩人打量賀靈川和明珂仙人:“你們找他作甚?”
“給他送東西。”賀靈川拍拍手上的血甕,“上頭交代,要送這個。”
兩人就往東一指:
“那就不要再往上走了,瞧見半山腰那棵鬼爪老槐了嗎?他就住在樹下的屋子里,最后一排,靠山就是。”
指路指得這么干脆?賀靈川謝過兩人,就往他們指點的方向走去。
再穿過兩畦藥田,他們就接近了老槐。田里有人勞作,看服色也是長風谷門下,但是短襖綁腿,跟先前上山路的園藝工一樣,無論是形象還是身份,都不如先前徐師兄等人。
賀靈川走這二百多丈的距離,沒有任何人過來阻撓。
這株老槐,越近看越大。
樹身的幾個大分杈形似人張開的巴掌,但是虬勁乖張,所以也叫鬼爪槐。
它的樹冠郁郁蔥蔥,把底下的矮房子遮得嚴嚴實實。
是的,這有三排小屋,石基木柱,樣式相當簡陋,而且一間挨著一間,甚至不像普通民宅有天有地有廚房——
更像賀靈川在另一個世界見到的格子間,每一間才六七平見方。
在這里居住的,也是純純的牛馬吧?
門前一圈竹籬笆,樹下一張石桌子。
那些屋門多半都關著,附近也沒人走動,不知道是不是都出去干活了。
杜支山的藥田長勢很好,照管任務應該很重。
賀靈川繼續抱著血甕,往排屋后方走去。
屋后有一縷清泉從高處流下,叮叮咚咚,在下方的土窩子里打出一個兩丈見方的水潭。
水至清,連石縫里有兩頭藍蝦打架都瞧得一清二楚。
泉邊的石壁活像蜂巢,無數個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凹窟,都長滿了青苔和蒲薊,但其中也長有一些植物,要么果實如同珍珠,細膩均勻,要么長著能扎死人的尖刺,張牙舞爪,還有的能隨著觀眾的走近而跳舞,搖搖擺擺還很有節奏。
各式奇花異草。
明珂仙人忽然往最大的一個凹坑指了指,低聲道:“你看,那莫非就是風露金蓮?”
坑里儲滿了水,深度至少有三尺,水面近三個平方,但只種一棵植物,其他雜草都被清理得干干凈凈。
這是一株睡蓮,有六七片圓葉,有三朵蓮花,花瓣散發著淡淡的金光。
其中一朵蓮蓬鼓鼓,好似孕有蓮子。
賀靈川設想過己方三人進來不被阻攔,但沒料到一走到這兒就能瞧見風露金蓮。
尤其胸前的神骨項鏈也輕輕顫了兩下,似乎也在提示他,這是真品,和秘境里的其他人與事不同。
但是只顫兩下,并不發熱,也不在他眼里形成紅色光圈。
這個秘境里的人與物,多半是歷史片段的一點剪影,早就成了過去式。
但這株金蓮應該是真的,是地母特地委托明暉真人從墟山發賣會買回來,移種到杜支山秘境里的。
上官飚不怕他們搶走這件寶貝嗎?
朱大娘十幾個眼珠子一起使勁兒瞪它:“咱是不是該把這株金蓮摘走?”
賀靈川正在思索,忽覺地面微顫,好像有個沉重的東西從遠處過來,但距離尚遠。
“那是什么?”
明珂仙人不解:“哎?”
“有東西過來了,腳步很重。就現在!”
明珂仙人努力感受幾息,然后搖頭:“沒感覺。”
朱大娘也跟上:“我也沒有。”
賀靈川看向坑里,水面也泛起細小的漣漪。
“水面的變化,也瞧不見嗎?”
另外兩人看了幾眼,水面很平靜啊,紋絲不動。
只有賀靈川能察覺到異常嗎,為何?
他垂首瞥了一眼神骨項鏈,見它散發著淡淡的紅光。
懂了,原來是項鏈的功勞。
這時,有個身影從山坳走來,頭戴斗笠,衣衫樸實,也是短襖打扮,腿上還沾著新鮮的泥巴。
看到賀靈川和明珂仙人,他只嘀咕一句:“怎么今天找人送上來了?”
他的臉上沒什么異樣表情,就像瞧見幾個陌生人:“這是今天飼喂金蓮的養料吧?”
但賀靈川和明珂仙人一見他的臉,忍不住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瞧見了掩飾不來的震驚。
他們剛從長風谷駐地過來,屏風秘境里的劉一升親手繪制了上官飚的畫像,非常細致。
眼前這人一露面,他們就認出了這張臉!
雖說看起來年輕不少,眼神也沒有畫像里的凌厲深沉,但兩人一蛛都能確定,這就是劉一升畫像里的上官飚!
他們剛進杜支山秘境,幕后大boSS就這么直挺挺出現了,不用保持一點神秘感嗎?
朱大娘殺心大起,立刻問道:“開搞不?”
把這貨干掉,他們今趟玉京城之行是不是就圓滿收官了?
賀靈川知道蛛后已經躍躍欲試,彈跳在即,立刻擺頭:“不!”
不大對勁。
上官飚好像沒聽明白:“什么?”
賀靈川馬上改口:“對,這甕要交給上官飚本人。”
他要再次確認。
“我就是。”上官飚伸手來接。
眼看他靠近,連明珂仙人都做好了雷霆一擊的準備。這么近的距離,他有把握在半息之內削掉上官飚的腦袋。
但上官飚卻好似察覺不到危險,當真上前抱住了血甕,然后——
從賀靈川手里接了過去。
賀靈川笑著放手,兩人之間什么也沒發生。
他想看看,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直覺告訴他,現在就殺掉眼前的上官飚,不一定會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他還有一個設想:
如果這是賣掉風露金蓮之前的歷史時期,如果這秘境里出現的種種人物基本都按照原本的人生軌跡行走而不自知,那有沒有一種可能,眼前的上官飚,也只是這個歷史片段中的上官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