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霜離開之后,攝魂鏡忍不住道:“涂山放,可惜了;你背負的因果,又增加了。”
“有些人,只在最適合自己的領域里才能發光發熱,只在自己最擅長的戰斗中才能鞠躬盡瘁。”賀靈川緩緩道,“他們人生的意義就在于此。與其行尸走肉般活著,不如轟轟烈烈一把,為這世間多留一點美好。”
從功利一點的角度來說,涂山放救了勉城也救下范霜一家,還在董銳那里博一個好大的人情。同時用自己殘缺的生命,為后代子孫換取一個更好的開端。
或許在他看來,這太劃算了。
賀靈川沉吟:“讓傅留山把勉城故事寫成話本子,到處傳唱,我要立涂山放、黃承奇為閃金人的榜樣。”
鏡子奇道:“在你的軍隊里,這樣的人不是太多太多了嗎?光是你接到的例子……”
這是閃金平原獨特生態造就的奇異現象。庸碌者很多,奮不顧身者也很多。
“不錯,但他們很有代表性,尤其是涂山放。”他的出身、他的脾性、他的轉變,還有他的升華。“在現在以及未來的閃金,人們應該知道什么才是優秀的品格。”
從前的閃金,人心混沌,不知善惡。
“他們需要榜樣的力量,來告訴他們什么是基本的對錯、善惡、好壞。”
這里已經失序很久了,人們依舊崇信暴力。信念需要被重塑,人心需要被教化。
賀靈川望著天外,輕輕嘆了口氣:
“但你說得沒錯,我要背負的業力又加深了。”
是他親手開啟了浩瀚壯闊的龍神戰爭,那么多因果、悲歡、生死、無常,最后都要歸算到他的頭上,一段都漏不掉!
“或許真像白子蘄所說,我這種人,早晚不得好死。”
說完這句,賀靈川就伸了個懶腰,渾身骨節發出咯喇一陣響動,氣勢也突然凌厲起來,就像猛虎突然睡醒。
“但是,打輸這一場戰爭才會是我最大的惡!倘真如此,閃金才是萬劫不復,再無脫胎換骨的可能。”
他要是輸了、敗了,就是給天魔輸送無盡魘氣,就是害那么多勇士平白犧牲,就是讓無數人流離失所,就是讓閃金人又一次從希望到絕望,如同從前那些壯志未酬身先死的英雄。
所以,他的路只能是披荊斬棘、一往無前。
他輸不起。
閃金輸不起。
這天下,也輸不起。
傍晚,又一批情報送到。
從時間上說,盟軍、毗夏相繼歸降,郭白魚身死,意味著賀靈川最擔心的“轉階段”即將結束。今次送來的情報,主要就是關于各軍的集訓情況。
龍神軍分作四地訓練,也經歷許多波折,訓練時間從一百天延長到了接近一百二十天,但進度條即將拉滿。
龍神大軍的集結之日,已經近在眼前。
所以賀靈川的心態也松快很多。誰也體會不到,他在這一百多天內承擔了多大的壓力。
這也看出青陽的本事,一手爛牌打活,利用閃金豪強給他們制造了好多難關。
在這個轉階段,龍神軍固步不出,龍神領地的安全只靠各地軍民自發拱衛,以及黑甲軍的到處救火,可謂極盡艱難。
幸好,如涂山放、黃承奇那樣可歌可泣的事跡,在龍神領地也不知涌現了多少。賀靈川甚至特開一個儲物箱,一邊收納這些英雄事跡,一邊讓人整理宣揚。
不過,總體局勢卻比賀靈川的預想要好得多。雖然龍神領地也有多處被占,但大面積的淪陷——比如郭白魚連占七八城這種情況——卻很少見,黑甲軍咬牙強攻,有當地人的積極配合,還能搶回來不少。
閃金人野草般的頑強和韌勁,終于體現得淋漓盡致。
在局面最艱難、賀靈川最無力的時刻,他們沒有辜負他。
如今還有二十多股閃金豪強勢力在各地負隅頑抗。但賀靈川斷定,他們是秋后的蜢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如今他看資料的速度很快,三五息就能看完兩張紙。
還有一件情報,是關于大國戰爭的。
賀靈川的注意力不僅在閃金平原上,還要分一點精力去觀顧牟國和貝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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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某些突發事件催化,這兩個大國最近在前線又干了幾場局部戰役,據說打得很兇。情報中還提到,赤鄢王都親率大軍出現在戰場上。
“伏山烈都親自上場了?”賀靈川嘖嘖兩聲,看來事兒不小啊。
他在盤龍世界和伏山烈交過手,知道這人的本事;不過現實世界里的伏山烈好像很久沒有親上戰場了,因為他本身重病不愈。
伏山越總是念叨這個老爹活不了多久,但從伏山烈的表現來看,仿佛大限也沒那么快到。
處理了小山一般的情報之后,賀靈川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伸了個懶腰。
伶光從窗外跳進來,給他送了個幾個洗好的李子。
這李子是顛倒海的特產,紫黑色的果實比乒乓球還大,拿在手里沉甸甸地,一口就爆汁!
那甜度能甩閃金本地小酸李子十條街,不愧是特供仙人的“仙果”。
當然賀靈川從顛倒海出來也才半年多,正經李子樹沒可能長那么快,這些都是嫁接的小苗再用帝流漿催發,才能趕在這個初夏結出碩果。
“還是伶光體貼。”賀靈川摸摸猴兒腦袋,才接過李子。
伶光也邊啃邊道:“對了,原鄉會又有一人過世。”
“我怎不知?”他沒看到這條情報。
“我聽說是高埔的縣守趙晴,但他在夢中過世,身上沒有傷痕。這好像不算兇殺,所以沒遞到你這里。”賀靈川日理萬機,不可能事事躬親,各地送來的情況會先到幕僚團那里過篩,重要的才遞送到他手中。
“我去他們那兒送果子,在案頭上看到的。”伶光繼續道,“趙晴去世當晚,有人仿佛在他臥房上方的墻面和樹影瞧見暗紅色的波紋。”
“波紋?”
“就像水光粼粼。”伶光聳肩,“說不定是眼花,因他屋外真有一口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