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驗主義是現代哲學早期的產物。
但,早期≠被淘汰,在科技飛速發展的當代,仍存在著一堆信奉超驗主義的精英——代表人物有火箭馬,他的所謂‘第一性原理’其實就是超驗主義的現實解讀。
超驗主義的主體思想是萬物本質上的統一,第一性原理則是在所謂科學的基礎上追求本質的本質,從廣義上看,它們是統一的。
這種跨越兩百年的哲學與現實的呼應揭示了一個令人絕望的現實: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一批人,他們和你有著同樣的生理構造,卻有著完全不可相比的智慧差異。
美利堅的快樂教育,不,人類現代的兒童教育學、醫學、心理學等等,給一堆智力或其他能力不太行的孩子找了一堆的新名詞,用以照顧家長脆弱的內心、照顧孩子脆弱的內心。
但事情的本質是,人的能力與稟賦是不同的,就是有人更適合某個時代,更能去應對變化與危機。
成大器有時會在一些對具體事物的觀察中呈現出某些帶有超驗主義色彩的行為,對于他來說,這其實是一種詛咒。
“法國的移民比我想象的還要多,他們已經控制不住局勢了。”
兩人乘坐的車子被舉牌子隊伍堵在了路上,看著車窗外舉著牌子高聲呼喊著口號的人流,蜜兒嘆道。
可成大器沒有回答,黑發富婆詫異的看向他,發現他在發呆。
“還在想公司的事情嗎?”
蜜兒也是個大老板,她自以為自己明白成大器因為什么而焦慮。
“不,我在想,版本的變化是永恒的,外面的隊伍里全是來自中東的難民,嗯,以及一些黑人。
很多人會認為法國完蛋了,高盧雞變成了烏雞,可是,蜜兒,再過五十年,你猜法國渡過這段艱難的族群共處模式的磨合期后,它會變成什么樣?”
元嬰期修仙者的神識是這樣的,成總不懂那些法國左派思想家的觀點,但他居然在這類關于移民的問題上,與他們達成了一致。
“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按你這個思路順延下去,你的意思是,民族國家的模式注定會完蛋?”
如果成總是元嬰期,那蜜兒起碼是個金丹,她很敏銳,一如既往的敏銳。
“我不確定,但目前看,趨勢是這樣的,美利堅的右翼浪潮、歐洲的右翼浪潮都像是臨死前的反撲。
二戰從性質上是一戰的延續,仍舊是民族國家間的戰爭,紅色帝國甚至和后來的敵手聯合在了一起。
后來它們解體了,不同理念的對抗又一次退化為了不同民族國家的對抗,美利堅舉著虛偽的旗幟,以移民國家之名行民族國家之實,在全球攫取超額利潤 嗯,扯遠了,我是資本家,不是思想家。”
本來,因為被堵在半路,蜜兒還多少有些煩躁。
可現在她一點也不急了,單手托著下巴,黑發富婆看向成總的眼眸里有星星。
“Chan,這才是你該考慮的問題,你又不是經理人,具體的經營讓麗莎頭疼就好。
我們是資本家、是闊佬,反而更應該注意這些,那些學者們窮的很,他們永遠不會完全站在我們的立場上做決策的。
時代在變,阿基里斯也感受到了變化,所以他上次才那么急,在我看來,你這種認識的高度很好,不像之前那么抽象。”
說到這里,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似得,有些疑惑的問道。
“所以你其實很看好在法國投資?”
成大器遲疑了幾秒,他在思考。
這已經接近他的極限了,蜜兒問的認真,他不能敷衍,幸好,他重生后跑的還算快,信息優勢還夠多。
“現在還不是時候,遠遠不是,目前機會最多的地方我仍然認為是華國,其次是阿基里斯一直在布局的中東。
法國的OC、MAS分部我們都轉了一圈,給我的印象很不好,他們很努力,裝的也很認真,可這種努力的效果最多只是讓我們在這里的利益不萎縮,這是大環境決定的。”
高稅率、高成本、低效率,法國分部的問題比成大器所預料的大得多。
個人的奮斗需要與時代的發展共振,才會更容易有所收獲,對于企業、資本來說也是如此。
在一個長期經濟發展速度成問題的地方投資,這種決策不太明智。
“之前OC融資的時候,我講了兩個故事,一個是華國,一個是印度,結果股東們普遍更看好印度,伱覺得東南亞和南亞會不會是個好機會?”
從全球產業遷移與發展的階段而言,蜜兒的關注點其實沒有問題,不過 “沙灘上有很多貝殼,但我們的桶不夠大,只能撿最棒的那些,大概吧。”
成總搖了搖頭,這些問題都是極度抽象且需要大量數據支持才能做出客觀判斷的,他不太愿意亂說。
“回頭讓喬爾研究所雇的那些教授們研究吧,給他們打錢為的不就是這個么,不過,你是有什么想法嗎,蜜兒?”
“沒有,人家只是想聽你吹牛。”
這么聊是吧?
“好了,不逗你了,堵車堵了半小時,我們直接去德國吧,不回酒店了。”
成大器當然是點頭同意,這次明明是度假,但最后被兩人安排成了走馬觀花的考察。
有錢,還是年輕且有錢,是要有取舍的。
成總前世只是個普通創業者,還是個撲了街的創業者,他要補的課還很多。
“不過,你確定要解散MAS法國分部?”蜜兒問。
“不得不,麗莎搞砸了,她上次過來后才意識到,這里有八十多名員工,行政人員被不知不覺的搞到了一半還多點,法國人不一般啊,這才三個月。”
一家私人的商業公司,沒有任何壟斷性的資源,其管理層敢于把行政與一線人員比例干到一比一,成總是真的服氣。
事情是麗莎搞砸的,麗莎的態度也夠磊落——隨便你開,成總自然愿意幫她兜底。
聽到麗莎吃癟,黑發富婆笑了笑,忽而臉色驟變,從天氣晴朗變成了陰云密布。
“哈,我想笑她蠢但發現笑不出來,OC在法國的分公司似乎比MAS的還不像樣,可我甚至不能隨便開人,該死。”
笑容沒有消失,只是從蜜兒的臉上轉移到了成總的臉上。
“為什么不能開人?”
是啊,蜜兒這種資本家雖然不能說呼風喚雨吧,但自己公司內的人事問題應該還是能搞定的才對。
“香水行業就這么小,那些法國本地的高管把持了OC在法國的諸多業務,我把他們開了,想找人頂上會很難,時尚圈和商業圈的風評等等都會受到影響。
去年我就考慮過這些問題,OC當時在全球的擴張不太順利,但思前想后只能忍了,至少法國的OC還在盈利,而且同行們和OC差不了多少,大家都有同樣的問題就不是問題了,暫且不動就成了最優解。”
開人,本就不順利的業務可能會崩盤。
不開人,慢性自殺,但同行都在慢性自殺。
成大器無奈的搖頭,給出了一個自己的建議。
“早點讓OC上市吧,上市了我們才好操作,公司內的重新梳理,股份的博弈,都好弄。”
上市,是一個很復雜又很簡單的東西。
說它簡單,是因為這就是個融資和交易的平臺。
可因為牽扯到了錢,嗯,任何牽扯錢的事情總歸是復雜的。
“你忘了嗎,OC馬上就要成非盈利實體了,上市,呵,你是不是傻了?”
成大器挑了挑眉,想占便宜總是有代價的,估計OC是永無上市的可能了。
非盈利實體可以大額免稅,理論上這類公司不能向私人分配利潤,但像西洲那樣的特殊債務模式又普遍存在,美利堅的闊佬們都這么玩。
總之,想通過上市后反復炒作的手段重整OC的計劃是不可能了。
“哈,千頭萬緒,現在我最缺的就是時間。”
成總無奈的嘆息。
“哦,你是在嫌棄我拉你出來耽誤時間?”
她疑似在發癲,成大器懶得回答這種蠢問題。
賈夫人開著車,停到了一家華人移民經營的美容機構門外。
她觀察了一下,確認沒有記者追著自己過來后,長長的舒了口氣,無力地趴在了方向盤上。
牢賈把她騙來了美利堅,但對她來說,來美利堅和丈夫團聚其實也算一件好事,再有錢的女人也離不開男人——這不是歧視女性,因為有錢的男人也離不開女人。
當然,賈夫人看中的是,她的孩子需要一個活著的爹,所以哪怕心有不滿,她還是忍了。
可漸漸地,賈夫人發現牢賈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得,和以往完全不同,甚至是,判若兩人。
她不懂,但這其實是個簡單的問題:事業和人生,與家庭的親情相比,孰輕孰重?
牢賈以前沒這種意識,因為他的事業過于完蛋了,所以他沒得選——不是他不想選。
在成大器逼了他一把后,牢賈被迫的做出了選擇,結果發現,這么選還挺值得期待的。
萬一真翻盤了呢?
當一個男人選擇更傾向于自己的事業后,家庭的責任就會更多的壓在另一半身上,這本身不算什么錯,可問題是,牢賈著魔了。
賈夫人不懂加密貨幣,作為牢賈的枕邊人,她清楚,牢賈也不懂。
然而,就是這個完全不懂加密貨幣的人,做出了一個堪稱魔幻的項目,BEC幣。
全球路演、幾十名技術專家撰文吹、牛森站臺、二十多億資金追捧——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加密貨幣ICO了解下。
賈夫人還以為自家老公翻了身,一問才知道,原來獨立經營的大忽悠已經從良,現在牢賈也就看著敞亮。
看起來聲勢浩大,其實就是個打工仔,不,打工登。
眼見他起高樓,結果他真就只是個蓋樓的,賈夫人內心多多少少有點破防的感覺。
沒事兒,她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女人,當年牢賈留下爛攤子跑了,那時候的風波更洶涌。
可現在,賈夫人有點扛不住了。
牢賈,你就是個蓋樓的,為什么樓塌了你要負責呢?
BEC崩盤了,牢賈瞬間從媒體口中二次創業的商界精英,成了一騙再騙的無恥之徒。
記者堵門已經是小意思,賈夫人甚至看到有人在社交軟件上放話威脅牢賈的孩子,那也是她的孩子。
牢賈的心可以硬到無所謂家人,賈夫人做不到。
在駕車逃離那棟如牢籠般被人圍起來的家后,終于,賈夫人在美容院門口的停車場上得到了些許的喘息空間。
這個可憐的女人需要好好哭一場。
許久,賈夫人又補了補妝,走進了美容院。
只是,那往日里見到她就熱情的像是見到親媽的小妹,今天卻露出了奇怪的眼神。
賈夫人以前是明星,一些認識她的美利堅華人主婦也看著她竊竊私語。
“他們夫妻倆是真有本事啊,上次騙了幾百億,這次又是幾百億,不怕被人報復嗎?”這是喜歡閑聊的。
“這你就不懂了,他們是晉省人,晉省人狠啊,以前狠,現在也狠,誰敢報復他們!”這是不懂裝懂亂扯淡裝逼的。
“哎,賈夫人其實也蠻倒霉的,攤上這么一個男人。”這是心有不忍的。
“倒霉?呵,她沒有享受牢賈騙的那些錢嗎?你以為她為什么有錢來這里做保養?
要我說,所有的貪官騙子都該誅九族,他們的家人享受了他們的不法所得,就該被一起制裁!”
這是心直口快、嫉惡如仇的,只是吧,她忘了,這里是美利堅。
她的老姐妹們被她的話戳到了肺管子,一個個表情尷尬的不說話了。
賈夫人聽不到她們的竊竊私語,她只當一群小人在聒噪。
可是,有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注意到了賈夫人,她閑事確認了這就是牢賈的前妻,而后餓虎撲食般把賈夫人按到了地上。
“女表子,你們這對騙子夫妻,先是在國內把我們家的廠子坑破產了,現在又在BEC幣上耍花招,我弄死你!”
美利堅的華人圈子很小,這位女士全家套現逃亡美利堅后,就定居在圣洛都,沒想到今天就讓她撞上了賈夫人。
新仇舊恨一起算,她徹底發了狂。
“我和他離婚了,他犯的罪和我沒關系!”
賈夫人掰著那雙緊扣自己脖子的手,拼命地想把這個陌生的瘋女人推開。
“你以為你能糊弄誰,離婚,哈,離婚!”
美容院的保安行動迅速,兩人很快被拉開,只是,賈夫人今天似乎不適合做保養了。
那些圍繞著她指指點點的人表情是那么的令她不適,以至于她想找一個理由在心里糊弄自己都做不到。
她的正常的人生,從樂視崩塌后就完了。
就像一是場夢,她勉力的維持著某種虛幻的心理安慰,而今天,這種虛幻的構想被徹底碾碎了。
她恨牢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