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兒在自責,成大器在開車。
她明明已經站在了無數人一生都無法抵達的山巔,她明明得到了家兄兩百億的饋贈,她明明已經贏了。
可兩百億刀的資產包主體部分是物流公司,那是卡拉馬克里斯家在美利堅最重要的幾把刀之一,成總的判斷很可能是真的——阿基里斯的饋贈中充滿惡意。
成敗的標準是模糊的,對于蜜兒而言,今天的妥協是徹頭徹尾的失敗。
“童話故事里,公主被囚禁或者搶走,勇士會跋山涉水的去救,他提著劍,騎著馬,臉上有厚厚的灰塵,但眼睛格外的明亮有神。
你看,曲折的路并不象征著結局,現在一切還未塵埃落定。”
男人的安慰很有趣,但蜜兒此刻不需要這種柔情蜜意。
她曾經所遭遇的客體關系的問題被阿基里斯引爆了,她又一次厭棄自己,并試圖通過某種自我鞭笞獲得救贖。
“不,我不是公主,Chan,你也不是王子,你是個高明的騙子,看看你的事業吧,MCN,先騙網紅后騙觀眾,LCE、BEC更是從一開始就沖著商業欺詐去設計的。”
“那就是邪惡的王子和惡毒的女巫搞到了一起,天吶,我們的目標是什么,如果是干掉擋在前面的人的話,那我們又好像是天使。”
“法克,為什么你是王子,我就是女巫了,不能是惡毒的公主嗎?”
“你瞧,蜜兒,剛剛你自己說的,‘我不是公主’,我多尊重您的靈魂啊。”
“不要提靈魂,一般喜歡提這個都是魔鬼。”
“魔鬼,哈,我原來是魔鬼,蜜兒,明明你以前還期待我能擠過窄門呢。”
忒彌爾不說話了,她是個情緒豐富的姑娘,所以她精通怎么控制情緒。
此時此刻,她想要冷靜下來。
不要和他斗嘴,這個狗男人是在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而扯淡。
“Chan,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
“我們已經是魔鬼了,那就看看誰想做我們的上帝吧。”
成大器嘴角翹起,笑的很張揚。
上帝?
哈,魔鬼的職能就是反上帝。
不過暫時的妥協而已,上一次關于后退的選擇,使他得以往前走了很多步。
“伱說上帝,我想到了阿基里斯,他總是裝做一副瞧不起所有人的傲慢樣子,但我現在不想罵他。”
情緒稍稍平復的忒彌爾放下鏡子,整理著妝容。
成大器說的對,事情已經到這一步了,他們兩個是最沒有必要糾結的。
論前途暗淡,他們比不過格魯警長。
論賭局成敗,他們倒霉不過牛森。
論在劫難逃,他們不如厄里斯。
這么多人都被他倆玩的欲仙欲死,和這些倒霉蛋比起來,他們已經夠幸運了。
“為什么不想罵?”
“顯得我很小人,你知道么,那種當著面不敢說,背后指指點點,太賤了。”
成大器眉頭微微一動,開解道。
“罵唄,你不是公主,而是自己的國王,蜜兒,放下心中的壓力,活的瀟灑點。”
黑發富婆察覺到了不對,她疑惑的看向成大器。
“你這是心態又開始變了?”
成總點點頭。
“差不多吧,無法回頭的路只能贏到底,不然我就真成大騙子了——最開始你就是這么提醒我的。”
這是對蜜兒剛剛說成總的事業是騙局的回應,但其中所蘊含的意味又遠不止于此。
其實,除了蜜兒提醒過成大器外,小趙也提醒過。
但蜜兒是出于不想看成總涉險的目的做的提醒,小趙則是不希望成大器被自己內心的窠臼所折磨。
對成大器來說,這兩個姑娘都是好姑娘。
“這是我爺爺告訴我的,Chan,我沒有家了。”
蜜兒想家了,可她想的那個家在爺爺去世后就不存在了。
安東尼?
對蜜兒來說,他像是君主超過像是父親。
卡拉馬克里斯家的0人太多了,蜜兒很少從她這位父親身上感受過愛。
“怎么,想賣慘騙取我的同情心?”
成總的嘴可太損了,他的警惕是如此的專業與絲滑。
對他來說,蜜兒是好姑娘,但這位黑發富婆也是真的妖。
“法克,我還期待你會安慰我,結果你這個賤人是這么安慰我的,你就是個混蛋!”
被罵了,但成總一點也不惱,他笑道。
“哈哈哈,所以找個好男人去吧,蜜兒,去組建一個新的家庭。”
黑發富婆晦氣的嗆聲道。
“我就跟在你身邊,看著你是怎么被人亂槍打死,被狗咬死,被水淹死,被自殺被下毒被女干殺的,然后我好給你收尸。
最后,在你的墓碑上刻一行字——‘這里躺著一個偉大的GAY,他曾溫暖了千萬根冰冷的香腸’,只有這樣我才會開心!”
聽到前面成總還覺得蜜兒有些惡毒,但后面的話說完,成總居然開始希望自己能直接被敵人挫骨揚灰。
千萬不能讓蜜兒把自己埋了,那太荒謬。
“其實你有點過分了。”
成總決定終止談話,等下見了克魯索后還有的談呢,讓老克魯索承受這位瘋女人的輸出吧。
“一點也不過分!你根本就不算男人!”
黑發富婆居然還想輸出,這話侮辱性就更大了。
成總默默地開車,把蜜兒的屁話只當空氣看待。
良久,蜜兒不安地說道。
“Chan,我一直是這個性格,你知道的,我其實沒有惡意,就是性格如此。”
成總停下車,看著紅燈,幽幽的說道。
“不,你還用上了激將法,我看穿了,但不想和你扯皮。
蜜兒,你不行的,如此簡單的激將法怎么可能對我起效果。”
忒彌爾認為成大器有些不太禮貌,這么說顯得自己很蠢。
“只是有時候你的語言優化一下可能會更好,就像剛剛,你說的明明是陪我到死,但表達出來聽著就像期待我早點死一樣,嗯,換一種方式會更好。”
黑發富婆不說話并側過了身子看向窗外。
成大器后面這話可太沒有禮貌了。
就你聰明是吧?
“但我真的沒有家了,Chan。”
“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我們結婚?”
“不,我是說親情。”
“噢,我一直想殺我的兄弟,所以你以后想要叫我媽?”
忒彌爾的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其實還有一種解決方案,你知道的,我不介意你喊我爸爸。”
成大器用上了化勁,直接擋了回去。
想占我便宜是吧?你在想屁吃!——
“等一下!”
“怎么?”
成大器停下了拉開車門的手,看向副駕上的姑娘,這個奇怪的姑娘。
“姐要找一個合適的feel!”
在嘴炮來回的戰場中失敗的女人調整了一下狀態,率先離開了車子。
成總聳了聳肩,笑著起身離開。
第一位登場的是牛森,第二位登場的是阿基里斯。
一個是設計好的獵物,一個是設計好的不得不上車的同謀。
今天,老克魯索來到了沃爾夫家,成為了第三個關鍵人物。
如果說賈會計是成總小集團的第一個練手目標,那么,深深扎根美利堅多年的克魯索家族掌門人就是那個檢驗成大器勢力含金量的關鍵人物。
這位老狐貍是格魯的朋友,加州象黨的大金主,加州MAGA派的領袖,玩弄大統領信任的老六。
在一次次的碰壁后,老克魯索終于將見到這場亂局的導演。
只是,和沃爾夫一起品雪茄的老克魯索還不知道,不知道成總和蜜兒會來。
因此,被沃爾夫的拖延搞得有些煩躁的老克魯索問道。
“你說不用急、不用急,但大統領那邊一直在推脫,我找了麥卡錫,麥卡錫也不愿意干涉加州的事情,我怎么能不急?”
沃爾夫故作好奇的反問道。
“格魯授意的這一系列行動問題很大,你為什么不從LAPD的程序上著手?”
老克魯索厭惡的看了沃爾夫一眼,他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你沃爾夫就是加州本地人,當初紅街綁架案綁的人還是你的弟弟,你會不清楚格魯的問題有多大?
那是個即便大統領施壓都沒用的賤種,現在格魯背后確定有牛森的支持了,我臉多大才有膽子做與加州幫對上的出頭鳥?
克魯索的判斷是,加州象黨的核心人物都是敢在深藍州支持象黨的老六,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左右橫跳的高手,沃爾夫手下被關的人只是個競選助手,不像自己,是兒子被抓了,所以沃爾夫現在是在攛掇自己。
“哈,我會想辦法的。”
老克魯索起身整理著衣服,準備離開。
他等的太久了,蜜兒和成大器被阿基里斯的拜訪耽誤了時間。
“不過今天先到這里吧,沃爾夫,我還要去趟舊金山。”
沃爾夫若有所思的問道。
“你準備找牛森或者其他人談談?”
“不然呢?象黨,呵,上面的那些人沒有一個有卵的!”
老克魯索嗤笑一聲,暗戳戳的罵了沃爾夫一句,就轉身往外走。
“如果我是你,未來的某一天,我一定會后悔現在就離開。”
克魯索猛地轉身,惡狠狠的看向沃爾夫。
早就感覺你不對了,沃爾夫!
當初是你攛掇著我去親自找格魯,格魯那里我碰到了冷屁股,你又說要引薦人給我。
可TM我從上午等到現在,都下午四點了,人呢?
“嘿,別那么看著我,克魯索先生,我一直在陪你等人,我也不知道他們因為什么耽誤了。”
“所以,我們要等誰,難道你請來的人比你還舉足輕重?”
剛剛還在暗戳戳的罵,現在又暗戳戳的捧——這里是西海岸,西海岸是這樣的。
“舉足輕重?我還差得遠呢,有時候我甚至擔心自己一睡著就再也醒不過來。”
“不,沃爾夫,你不用擔心,上帝會保佑你的。”
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成大器推開了雪茄室的門,笑著走了進來。
“克魯索先生,抱歉,我遲到了。”
看著一臉從容的成大器,老克魯索先是疑惑,又是思索,最后嘲諷的笑了。
他看向沃爾夫,嘲諷道。
“這可真是位大人物,哈,沃爾夫,哈哈哈哈,我看,我還是去舊金山吧。
南希那個老妖婆已經回來了,我現在坐飛機過去,還能趕上和她吃頓晚餐。”
里克·克魯索屬于老牌的變臉藝術家了。
不過,他還是很有禮貌戴爾,你瞧,他甚至不屑于嘲諷成大器。
《體面》
沃爾夫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是伸手示意成總先坐。
見兩個小年輕不把自己的話放在眼里,老克魯索冷哼一聲,直接離開。
他認為這倆人簡直莫名其妙!
屁本事沒有,就TM知道耽誤老子時間!
“蹬!蹬!蹬!”
高跟鞋和地毯碰撞的聲音有點低沉,不過,蜜兒很快在轉角出現。
看著迎面走來的老克魯索,注意到其身后沒有人跟著。
蜜兒眼睛一動,瞬間就明白發生了什么。
她輕聲的開口,笑著說出了最不客氣的話。
“老東西,你兒子都要死了,你還不知道該跪在誰面前哭。”
老克魯索瞧不上蜜兒,但他尊重蜜兒的家族。
“忒彌爾?你什么意思?”
黑發富婆徑直走過他的身邊,進入了房間,只是她的話,老克魯索聽得清清楚楚。
“來吧,沃爾夫告訴我們,你是個有點用的人,你最好祈禱自己真的有用,不然我會安排一百個黑人在監獄里寵幸你的兒子。”
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蜜兒在門前停了下來,扭身玩味的看著老克魯索。
“白人、胖子、還是個富二代,猜猜那些黑鬼有多喜歡你的兒子?”
這就是黑發富婆的做事方法。
好言好語,利益勾連?
我拿刀頂在你的吊上,你敢不聽話試試?
瞧不起女人是吧?
以為Chan不能幫到你是吧?
沙比,拉你上桌是你的榮幸!
向阿基里斯低頭的時候是很屈辱,無家可歸的境遇是很痛苦。
但向魔鬼出賣靈魂是有收獲的,阿基里斯想分成大器給他的蛋糕,想讓蜜兒暫時安分點,就要搞定國會山上的來自驢黨的壓力。
上面有人頂住,下面有格魯控場,中間逼得牛森不敢找加塞蒂。
現在,在圣洛都,成大器和蜜兒可以開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