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九月初的金陵府熱得出奇,路上的行人都穿著短袖。
從北方回到戰隊別墅的林檸,也忙不迭地去房間換上了運動背心的熱褲——雖說修士寒暑不侵,不會出汗,但有些生活習慣也沒必要強行改掉。
燕裕則是去了學校的訓練基地,檢閱趙元真和謝若溪的訓練情況。
兩人的新法寶都是大范圍攻擊,在別墅的地下訓練場施展不開,因此只能挪到學校的大訓練場。
趙元真的紅蓮缽盂當頭罩下,隨即凝結出大量業火紅蓮,呼嘯著朝謝若溪飛射而去。
謝若溪舉起雷錐,用力砸擊一下,便從錐尖迸發出身軀龐大的雷蛇電蟒,一個盤旋甩尾,便將逼近過來的業火紅蓮盡數打爆。
兩人都是真元極其雄渾充沛的修士,手頭法寶也是一等一的極品,此時全力催動對拼轟炸,攻擊幾乎鋪天蓋地。業火毒炎、電閃雷鳴,呼嘯交錯,山崩地裂,竟無半刻停歇。
燕裕獨自站在場外,背手看著兩人對決,面沉似水,心里無語。
糙,技術實在是糙!
這兩個傻姑娘的對拼毫無技術含量,簡單形容就是你打出一招龜派氣功,然后我也打出一招龜派氣功,兩個氣功球互相對波,到最后誰真元先耗盡誰就輸了……那還打個屁!不如直接上來報修行資質,低的直接認負!
不過有一說一,這種范圍極廣的攻擊大招,確實沒有太多技術流發揮的空間。準頭?不需要,粗略瞄一下位置就行。走位?無所謂,那是對面才應該苦惱的事情。
唯一的缺陷在于,大招的真元損耗著實恐怖,不可能讓你一直施展的。
燕裕再次看向場上,果然見到趙元真率先收手,將紅蓮缽盂收了起來,問道:
“你真元還有多少?”
謝若溪也收起雷錐,老實回答說道:
“還有一半。”
可惡!趙元真心中暗叫,我的真元卻是只剩三成了,這豈不是說繼續打下去,我會輸給若溪嗎?
不對不對,肯定是我的紅蓮缽盂消耗真元太多了,遠不如她的雷錐節省!這破缽盂,早晚把你換了,讓小賊給我找個更好的!
兩人照例來到燕裕身邊,準備聽他的戰術點評。
“打得不錯。”燕裕說道。
謝若溪瞪大眼睛,趙元真微微皺眉,忍不住出聲說道:
“有什么問題你就直接講,用不著陰陽怪氣我們。”
燕裕眼角抽動片刻,右手迅速掐住妖女臉蛋,露出溫柔和善的笑容,一字一頓地說道:
“沒,開,玩,笑。”
“啊嗚嗚嗚啊嗚嗚,咕嚕咕嚕咕嚕!”被捏住雙頰的趙元真眼角含淚,說了一大通含糊的咕嚕語言,完全聽不懂。
謝若溪替她翻譯說道:
“要怎么改你直說,不要拐彎抹角。”
“確實沒有要改進的地方。”燕裕收起右手,抱胸說道,“無聊的大招而已,耗費那么多的真元打出去,敵人接不下來就死,沒有任何的技術含量可言。”
“隊長伱這樣說我很慌啊!”謝若溪立刻叫道,“那要是敵人接住了呢?”
“那就是你死。”燕裕理所當然地道,“大招打過去都沒用,敵人實力已經把你碾壓了吧。”
“請隊長傳我以弱勝強之道!”謝若溪鄭重其事說道。
燕裕詫異地看著她,心說這漂亮廢物何時開竅的?
沒錯,大招能直接碾壓的敵人,哪怕不用大招你也打得過;而那些你打不過的強者,哪怕用了大招也打不過……這樣大招還有什么意義呢?
要想將實力提升最大化,就不應該去研究大招本身,而是得設法將其融入自己的戰術體系之中,起到關鍵時刻一錘定音的效果。
“你這個雷錐法寶,每多催發一秒,消耗的真元都是海量。”燕裕淡定指點她道,“所以單次催發的時間要盡可能短。”
“可是,如果催發時間短了,那雷龍的存在時間也短了呀。”謝若溪不解問道,“殺傷力不會因此打折扣嗎?”
“你有沒有腦子啊?”燕裕輕蔑說道,“單次催發時間越長,真元消耗的就越多,殘余的真元就越少,下次能催發的時間就越短,殺傷力就會減弱得越多。所以催發時間越長,殺傷力就越弱,懂了吧?”
“懂了懂了!”謝若溪完全沒有思考,一臉“你說什么就是什么”的純潔表情,“盡量單發,不要持續輸出!”
“對的。”燕裕繼續說道,“不要操縱雷龍去做什么橫掃啊、盤旋啊的花里胡哨的動作,它每多存在一秒都是對真元的極大浪費。你就把雷龍當做雷法,凝結出來第一時間就沖向敵人,擊中就是擊中,沒擊中就直接潰滅,不管怎樣都不會浪費太多真元。”
“在這個基礎上,再去考慮如何用這個大招來實現你的戰術目標。把雷龍看成是一招超級雷法,是你手牌之中的炸彈。你要思考如何在最恰當的時機打出這個炸彈,懂吧?”
“我好像懂了!”謝若溪鼓起勇氣,拉住燕裕的手,“隊長,我有幾個靈感,你幫我看看有沒有可行性。”
她拉著燕裕到旁邊討論去了。趙元真站在原地,突然有種莫名的不爽。
奇怪,若溪明明只是找隊長探討戰術,為什么我會感到不開心呢?
肯定是小賊的錯!
她從容地背著雙手,亦步亦趨地跟了過去,就看見燕裕正在給謝若溪講解:
“……你用雷法把敵人逼到角落,然后再召喚出雷龍來進行打擊,這確實是一種可行性思路。但若是在開闊地帶呢?如果敵人機動力非常強,比如會閃現瞬移呢?”
“那就要預判敵人在接下來的位置變化吧。”謝若溪是玩過游戲的,立刻提出自己的見解。
“沒錯,但那個對你太難了。”燕裕說道,“游戲里的敵人,破綻和弱點都會給出提示,不然玩家就會把制作商沖爛;但現實里所有人都不會給你提示,反而會千方百計隱藏自身的戰術底牌,這個就要求你有足夠的戰斗經驗……”
謝若溪一邊點頭表示正在記憶,一邊認真地看著燕裕,眼睛眨呀眨的甚是可愛,但落在趙元真的視線里,就有種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正在被閨蜜偷走的古怪感覺。
不行,我不能忍了!
“那我呢?”她抓住燕裕肩膀,強行將他掰過來面對自己。
“你不要動手動腳!”燕裕嫌棄地打掉她的手,“多練、多想、多學!”
“為什么給若溪的講解就那么詳細,對我就那么敷衍啊!”妖女終于找到可以發脾氣的地方了,立刻開始狂暴輸出。
“廢話,人家都開始動腦子了,就你還在這里爭風吃醋!”
“我沒有爭風吃醋,我是……”趙元真忽然靈機一動,“我是要求你一碗水端平!”
燕裕:???
什么魔門趙檸,您是哪位?
“總之,關于我的紅蓮缽盂,你也得說個子丑寅卯出來,不許用多看多學來把我糊弄過去!”趙元真雙臂抱胸,憤恨說道。
她胸中的龐大恨意,哪怕雙臂環抱也壓抑不住,以至于燕裕也不能繼續無視,便給了她一些點撥指導:
“你的問題其實和若溪差不多,就是大招放得太過勤快,又不能建功,純純的浪費真元。”
“業火紅蓮通過催動缽盂而生,每化出一朵的消耗真元都是固定的。你如果拿來進攻,被人打爆了就沒了;若是用于防守,敵人就要時刻提防這朵紅蓮驟然轉為進攻姿態,這種對心神注意的牽扯難道不是更優選擇?”
“你的意思是,召喚紅蓮后不主動進攻?”趙元真遲疑問道。
“我就知道你的悟性完全沒法理解我說的話。”燕裕不屑說道,“我的意思是讓你去騙、去偷襲、去不講武德!不要上來就亂砸業火紅蓮,打法太過直接容易被人看穿,你能不能跟陳靈韻多學點陰謀詭計啊?”
“切,陰謀詭計我還需要跟她學?”趙元真立刻抖擻起來。
我可是出身邪派的妖女!要論戰場上算計敵人,誰能比我更擅長?
不過燕裕說的算計,倒也不是她想象的那種爾虞我詐,只是單純的心理博弈而已……這個暫且不提,因為時間到了飯點,妖女又開始想吃東西了。
學校食堂是去不了的,畢竟現在鎮東軍里一大堆燕裕粉絲,看見他就跟狂熱粉看見偶像似的,因此三人便御劍離開校區,直接飛回別墅去。
家中林檸已經做好飯菜,擺滿了一整張桌子,讓趙元真忍不住食指大動,先捏起一塊醋肉塞進嘴里。
“啊啊啊啊!趙姐!”林檸一溜煙兒地跑過來,尖叫著推搡她的后背,“洗手,先去洗手啊!”
“我是修士不怕細菌!”
“那也別把手上的灰塵吃進去啦!”
看著兩人追逐打鬧的樣子,燕裕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忽然注意到身旁的謝若溪似乎情緒不高。
“怎么了,若溪?”
“沒什么。”謝若溪搖了搖頭,“我只是有點想靈韻和云錦……總感覺她們不在,飯桌上有點冷清呢。”
燕裕聞言也沉默下來。
冷清嗎?當然,六個人變成四個人了,人數的減少是顯而易見的。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隨著戰隊修士的實力增加,戰隊這種共同行動的制度將會越來越不符合實際需要。
比如趙元真的紅蓮缽盂,謝若溪的雷錐,單個拿出來看都是毀天滅地的存在,那么領導見了自然就會犯嘀咕:這么厲害的兩個人,有什么必要非得將她們湊在一起,讓她們變成老鐵、親密無間嗎?
單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所以才需要戰隊來提高生存率。但等到單人能夠掌握法天象地的神通,再搞戰隊反而就不安全了——這里說的不是對外,而是對內。
前世的這個時間點,沒有燕裕的前瞻性干預培養,謝若溪大概剛開始搞皮套人直播,趙元真在南疆跟巫術師們搶秘境,兩個人混的都不怎么樣,其他修士就更不必說了。
如今她倆一個化身雷聲普化仙尊,一個變為紅蓮業火魔尊,實力跟前世相比已是天壤之別,因此從上面的視角來看,對修士整體的實力評估也會跟著提升。
說不定戰隊制度全面瓦解的時間點,也會較前世大大提前呢。
燕裕心里這樣想著,忽然注意到大家都沒有吃飯,只是在奇怪地看著他。
“怎么了?”燕裕問道,“我臉上有飯菜嗎?”
“不是。”林檸欲言又止,“隊長你剛才臉上的表情……”
“傷感。”趙元真一針見血,點評說道,“就是那種‘往者不可諫,來者不可追’的傷感表情。”
“拉倒吧。”燕裕立刻輕蔑說道,“我怎么可能傷感?你們是眼睛被番茄雞蛋湯的水汽給迷了吧。”
“真的呀!”林檸叫道,“不信你問若溪。”
“我沒看到哦。”謝若溪柔柔笑道,“隊長一直是那種硬派酷男、不茍言笑的表情,是你們看錯了吧。”
林檸和趙元真立刻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她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若溪,你背叛我們!
“就是嘛,還是若溪誠實。”燕裕立刻哈哈大笑,“你們兩個還想串通起來騙我?三人成虎是吧,老掉牙的騙術還敢上臺,笑死我了。”
“我一向實話實說。”謝若溪乖巧說道。
抱歉了,檸檸、趙姐!趁著現在競爭者最少,我要開始攻略隊長了!
雖然云錦和靈韻不在,顯得飯桌上有些冷清,但味道依舊沒有折扣,大家都吃得很香。
酒足飯飽,林檸去廚房清洗餐具,趙元真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拿起一桶餅干作為餐后甜點,勉強消食。
謝若溪的眼睛轉來轉去,確認兩人都沒有注意這邊。
這就是人少的好處了。人一多,你跟隊長說句話,總會被一兩個人恰好看到,但如今只有檸檸和趙姐在,抓timing的時機就容易多了。
燕裕正站在樓梯口看手機,她便悄悄走上前去,輕聲說道:
“隊長,我有個修行上的問題想請教你……”
“你直說唄。”燕裕說道。
“不行不行。”謝若溪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又怕林檸突然從廚房里走出來,又或是趙元真回頭叫她過來一起吃零食,連忙拉住燕裕就往樓梯上走。
“我的房間很大,去我房間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