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的時候,避風港的方尖碑亮起了金色的光輝,無形無質的煉金矩陣被解除,天人組織的當代領袖阿曼帶領著自己的下屬們以東道主的姿態歡迎軍部的拜訪,他們的雙手在胸前結著古怪的印式。
陳璟也隊伍里做著這個古怪的手勢,但眼神卻更加的寒冷起來,像是被惹怒的小狐貍一樣,盯著前方老師的背影。
琢磨著該從哪個角度捅她一刀。
這滅絕師太據說早些年受過情傷,因此才養成了這般刁鉆刻薄的性格,就連自己最看重的學生都要冷嘲熱諷幾句,故意拱火。
不得不說,阿曼做到了。
因為陳璟確實是破防了。
不過好消息是,阿曼的這個舉動就暴露出她并不知道鹿老魔還活著的消息,否則的話她絕不會這么輕描淡寫的看樂子拱火。
隨著手勢的結束,天人們抬起頭來望向風沙里的人類守望軍,這不是為了戰斗,而是在表示歡迎和尊重,古人類還沒有發明語言的時候,他們習慣用手語傳遞信息,這個傳統也保留到了今天。
這讓原澤伸出去的右手尷尬地僵在了空中,作為原家少數擁有思考能力的后裔,他看出了對方所表達的意思。
盡管天人組織并沒有流露出敵意,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彬彬有禮,但他們還是在有意無意傳遞出了一個信號。
這個世界最初的主宰是他們。
他們最先開創了進化者的時代。
他們最先埋葬了天神的文明。
他們是前輩。
如今的至高聯邦在他們看來不過是幼稚的聯盟,而人類守望軍這個暴力機關充其量也就是拿到了致命武器的小孩子。
當然原澤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握緊了伸出去的手,微微一笑:“阿曼小姐,久仰大名。早就聽說天人組織換了新的領袖,您的老師身體還好么?令師在天象火焰這一命理的造詣無人能及,正好我也卡在了晉升王國界的瓶頸期很久了,有機會希望可以討教一下。”
這句話一出阿曼微微挑起眉。
她的老師,也就是上一代天人組織的領袖。
安德烈·凱里奇。
已經入土很久了。
怎么入土的呢。
那是被這一代軍部特級總將原融活活打死的,兩個人都是天象火焰的命理,都號稱是世上最強者,那就總得碰一碰。
結果這一碰,就碎了。
五十四年前,原融總將代表人類守望軍出席國際進化者和平峰會,于奧地利維也納的城市公園里遭遇了當時的天人組織領袖,他們就像是兩位遠道而來旅游的游客擦肩而過,同時也把自己最強的火焰留在了對方的體內,試圖以碾壓般的姿態燒死對方。
通常而言,越是高階的進化者,戰斗的方式越簡潔高效,往往會在幾個回合內分出勝負,但僅用一擊分生死的情況還是很少見。
這代表雙方對自己實力的絕對自信。
原融的右手按在了安德烈的胸口。
安德烈的右手也按在了原融的胸口。
最后原融的軍裝被燒毀,渾身化作焦炭。
安德烈看似安然無恙地離開了城市公園,但在回到組織基地的第二天就死在了床上,甚至連一具尸體都沒有留下。
看似偶然間相遇的戰斗其實是早有預謀,一切都是為了爭奪超凡世界的控制權,弱者服從強者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至高聯邦在法律上允許民間進化者組織的存在,但無論怎么樣也不能放任這些暴力團體做大,因此人類守望軍除了鎮守各大往生之地以外的主要任務,就是派出軍隊滿世界巡邏,敲山震虎。
必要時候也會親自出手,暴力鎮壓。
而這些天人恰恰就是世界上最古老最強大的民間進化者組織,他們從遠古時代傳承至今,雖然已經失去了對社會的控制,但在上流家族的圈子里依然有很大的影響力,是最難啃的硬骨頭。
相比之下,巴別塔就是純粹的恐怖分子,雖然他們擁有足以毀滅世界的起源之神,但對付起來只需要考慮戰力就可以了。
打的過就打,打不過就寄。
而天人組織就要復雜得多了。
其實本來,人類守望軍和天人組織之間的矛盾也不會這么深,只是因為阿卡夏圣教多年來的引導,才導致了這樣的局面。
阿卡夏圣教一直都想要滲透人類守望軍,軍部的高層們對于這點事心知肚明的,而這件事并非全是壞處,也有很多好處。
好處是阿卡夏圣教的確可以提供非常多的技術手段。
但壞處是阿卡夏圣教的滲透會讓軍部變得不純粹。
最后培養出了原澤這樣的高級將領。
這也是為什么周著和彭獻之會讓原澤頂在前面的原因,反正這家伙是親近阿卡夏圣教的,天生就該跟天人組織死磕。
“老師技不如人,輸了就是輸了,如今他已經不在人世了。雖然老師不在了,但天人組織卻變得更好了。我們崇拜先祖,我們敬仰先祖,但我們不會過度依賴先祖。”阿曼淡淡說道。
這句話是在嘲諷原澤只是個二世祖。
原澤微微蹙眉。
“周老秘書,彭老先生,別來無恙。”
阿曼望向風沙里的兩位老人微微躬身行禮,這似乎是在表示天人并非不懂現代的禮儀,只是個別人不配讓他們如此尊重而已。
彭獻之微微頷首沒說什么,天人組織跟自家女婿有仇這件事她是知道的,因此這時候自然不會給什么好臉色。
“你好。”
周著則大度一些,不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阿曼看起來還是一個相對年輕的女人,但實際上也已經有一百多歲了,但跟那些新紀元的開拓者比起來還是過于稚嫩。
接下來阿曼的望向了她最好奇的一個人。
蓮華。
“蓮華大祭司。”
她面無表情說道:“初次見面。”
蓮華清清冷冷地嗯了一聲:“天人組織這一代的領袖就是你么?你帶領著你的部下,襲擊了阿卡夏圣教的埃及分教會?”
阿曼唇邊勾起一絲笑容:“是的,阿卡夏圣教不過是一群篡奪了世界權柄的無恥之徒罷了,我聽說蓮華小姐對他們也頗有意見。您的那位戀人,似乎也是死在了阿卡夏圣教的無差別轟擊下。”
蓮華的眸子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緒。
“天人組織很早就說過,我們尊重人類守望軍為了守護世界而做出的犧牲,但并不認可阿卡夏圣教的教義和傳統。如今我們的預言已經應驗,教皇的所作所為已經足以證明他們的齷齪。我很慶幸蓮華小姐能夠以神圣大祭司的身份獲得自由,這也是我們今天能站在一起的主要原因。”阿曼伸出了右手,這番話就可以看得出來,她并非是那種傳統死板的天人,而是充分融入了現代社會的難纏對手。
明明是被歐米伽之劍逼到不得不出來和談,但卻表現得好像是他們本來就在尋求合作共贏似的,有種輕描淡寫的優雅和灑脫。
仿佛一切恩怨都不存在。
大家都是好朋友,就該和睦共處。
而對于殷霾教授的事情,更是閉口不提。
更是暗諷蓮華曾經只是一個人造機器。
還不知廉恥地找了一個小男友。
當然阿曼不會無緣無故去挑釁對手,她這么做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想看看,眼前這個女人是否真的兼具神力和人性。
蓮華對于這些挑釁只做了一個手勢回應。
那也是一個古怪的手勢。
古老,怪異。
阿曼卻微微一驚。
那個手勢也是古天人的手語。
通常用于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回禮。
看得出來,蓮華和原澤是不同的,她并非是毫無準備就來到這里,對于天人組織她是下足了功課的。
但真正讓阿曼吃驚還不是這個。
因為剛才蓮華的手勢讓她感受到了一股銳利的意味,尤其是當那根蔥白的手指無意間指向她的時候,她的心跳慢了半拍。
隱約感受到了一股炙熱的意味。
就像是……神燼術。
阿曼第一反應就是錯覺。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蓮華卻依然清冷淡漠,抬起曼妙的眸子瞥了她一眼,輕聲詢問道:“難道阿曼小姐認識我的男朋友么?”
阿曼的唇邊再次勾起了笑容:“當然,您的男朋友身份可不一般,如果沒有過去發生的那些事情,他應該是我們的一員。我們一直在關注著他,他的天賦和戰斗意志都很出眾。我也很佩服您的眼光,但很可惜他夭折的太早,我沒能看到他走到的面前。”
“你很想見他么?”
“當然。”
談話間避風港里駛來一輛輛商務車,司機下車把軍部的客人們都接了上去,車內的裝飾精簡大氣,空調吹著涼風,配有水果飲料。
不得不說天人組織的接待很到位。
也并沒有那么原始落后。
想來也正常。
天人也是人。
總不至于是一群茹毛飲血的野人。
這座避風港大概有一所大學那么大,軍方進入大門后看到了基地內的伊斯蘭風格建筑群,生長得極高的棕櫚樹在庭院里投下一片片樹蔭,縱橫交錯的道路中央還能見到巨大的噴泉和人工湖,甚至還有停車場和機械工廠,但那些高聳的方尖碑和破敗的巨石圍墻還是透露出一些古埃及時代遺留的風格,原始和蒼涼,遙遠又神秘。
蓮華坐在車上審視著這座基地,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一股相當銳利的視線掃過自己,敵意里帶著好奇,幽怨里透著不忿。
那似乎是來自某位天人的視線。
但現在她也顧不了那么多。
目前還不知道殷霾教授是什么情況。
她有點著急。
同樣著急的還有陳璟。
商務車的冷風拂過陳璟的額發,她盯著前方那輛車的后排車座,看著自己的這一生之敵,默默地咬了咬下唇。
“璟璟,這就是你喜歡的……那個男孩子的女朋友?傳說中的神圣大祭司蓮華,她可真漂亮啊。”方璞在旁邊吐槽道。
更重要的是,無論是鹿不二和黎諾都是破繭者,他們曾經生活在同一個時代,只是蘇醒的時間不一致罷了,總體還算般配。
但鹿不二和陳璟在一起就真是老粽子配小姑娘了。
其實迄今為止,方璞都不知道自己的好閨蜜為什么會喜歡一個有女朋友的男孩子,這說好聽點叫不道德,說難聽點叫不要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就是不要臉。”
陳璟雙手抱胸,板著臉說道:“喜歡就是喜歡,我又控制不住,我能怎么辦?怎么,你也覺得她很漂亮,我不如她?”
方璞認真點頭:“沒有啦,伱也跟她差不多啊。不過那個人都已經死了,你們倆也沒什么可爭的了吧?”
真不知道那個姓鹿的少年有什么魔力。
能夠同時俘獲兩個這么優秀的女孩子的心。
“爭不爭的不是現在要考慮的問題。”
陳璟輕哼一聲,眸子里卻有種化不開的擔憂:“天人組織對蓮華很感興趣,因為神圣大祭司是連他們也沒能制造出來的東西。數千年前,曾經有人嘗試過制造出能夠儲存神力的容器,但卻失敗了。包括教皇出事以后,蓮華篡奪的教會的那部分的權柄……”
方璞驚訝說道:“你在為情敵擔心?”
陳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蓮華雖然是她的情敵,但終歸是那男人的女友。
真的出了什么問題,他也會傷心難過。
陳璟不想讓他難過。
因此蓮華最好就不要出事。
她們可以公平競爭,但最好不要有外人參與。
當然,以蓮華的強勢,出事的人未必是她。
大概率是天人組織。
“我只希望,這女人待會兒看到那些石碑的時候要冷靜一些……畢竟殷霾教授還在天人組織的手里。”陳璟在心里默默說道。
其實這也是陳璟第一次來到這座基地。
當她看到那些雕塑的時候,也很生氣。
如果不是實力不允許,她立刻就會把這里炸掉。
果不其然,前方商務車上的蓮華忽然在這座基地里看到了一座座雄偉的雕塑,就如同那座位于吉薩的獅身人面像一般。
“那是什么?”
她清冷開口。
周著和彭獻之也看到了那一座座雄偉的雕塑,閱歷豐富的他們立刻就想到了什么,表情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只有原澤疑惑地皺眉:“看起來不像是法老。”
“哦,那是歷代天人組織領袖的雕塑。”
阿曼似笑非笑地收回了視線。
蓮華瞇起眸子,因為她看到了一座被砍掉頭顱的雕塑,但還沒等她繼續開口詢問,她就已經得到答案。
“那個啊,那是叛徒的雕塑。”
阿曼戲謔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