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谷劍秋察覺了魏平書的異動。
對方原本清晰的心電正在迅速變得模糊不清，谷劍秋嘗試著向前推進，但立即遭到了戰術無畏兇猛的火力反撲。
吃癟的谷劍秋默默退了回來，通過觀察陣列的參數，計算著對方逃走的距離，局面一時僵持不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谷劍秋嘴唇翕動，默默倒數，手中銩罐逐漸逸散出妖冶的黑霧……
黑色的刀鞭劃過連排的反應釜，濃厚的蒸汽與與激射飛揚的幻影銩粒子相互反應，迅速向四面八方發散開來，無畏機的陣列視野反應迅速，把激烈反應中的銩粒子全部標記為危險武器，頓時，無畏機的全知視野成了一片遮天蔽日的血紅色。
“什么？”
從沒見過這種情況的平頭男子心中大亂。
咕嚕咕嚕 高六渾平躺在金色的醫療艙內，零星的氣泡翻涌，他的傷口已經基本痊愈，新生的肉色和原生的肌膚白褐分明。有一種詭異的不協調感。
他豁然睜開眼睛，一連串氣泡冒了出來。
他抬起手臂，拍動艙內一個紅色的按鈕，很快，液體被一點點排出罐艙，玻璃罩子自上而下地打開。
渾身赤裸的高六渾摘下嘴上的面罩，晃了晃頭發，邁出了艙室。
捧著一套嶄新作戰服站在一旁的高大男子對他點頭示意，并主動上前把衣服遞了過去。
“你的運氣真不錯，如果你的傷口再偏一點，就會大面積傷到臟器，到時候就算能治好，心電也會大幅度下降，說不定這輩子都不能開神機了，現在你能好端端地站在這兒，算得上醫療奇跡了。不過，還是有后遺癥，你以后的心電增長會非常艱難。”
高大男子的語氣有一點惋惜。
六十點心電的壁壘，對所有的天官來說都是一道鯉魚躍龍門的巨大鴻溝，五開頭和六開頭的天官完全是兩碼事，后者已經邁入了大心電者的門檻，站在了大開發時代的前沿，他們可能是開拓人類邊界的名探險家，是名動一方的將帥，是享譽全太陽系的大科學家，當中有些人甚至可能名留青史。
至于高六渾，他正是卡在五十九點心電的關卡上。
實際上，增長艱難已經是非常委婉的說法，高大男子真正想表達地是高六渾今后的心電都再難寸進了。
高六渾顯然也聽出了高大男子的弦外之意，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但沒有和高大男子展開討論這個話題，只是意有所指：“二十個小時已經過了。”
高大男子聳了聳肩膀：“到中控室來吧，你會喜歡的。”
天兵陸式的體積只有伍式的一半，兩人很快就來到了位于神機核心部位的中控室，高大男子向前幾步打開屏幕，用軍綠色的曲線向高六渾展示二人所乘坐的這臺服役級神機的完整結構圖。
“天兵陸式的傳統配置是332，應你的要求，我給他加裝了兩只魔像魚雷發射器和電弧弦投射。你可以上手操作一下。”
高六渾拉開逼仄的球形駕艙坐了上去，反手關閉了艙門。復雜的紅白電貼和黑色泡盔固定住他的身體。蒼白色的心電順著心釉的線路傳導至神機各處。被鐵索和腳手架固定的天兵陸式驟然大亮，白色的電光宛如一道霹靂，透過皸裂的天幕直射太空。
很快，白色的心電籠罩了整架神機，約莫兩三分鐘，高六渾滿意地笑了笑，他關閉中控，打開駕艙，對高大男子豎起手指：“我很滿意，不愧是上屆梵氣杯的冠軍。”
高大男子沒有作聲，他正是本來和花旗人簽了合約，要代表麥當奴空間站參加這次梵氣杯，前不久卻在射電暴中失聯的冠軍選手查僧賢。
但不知怎么，他現在居然和高六渾這些人攪在了一起。
心情大好的高六渾伸了個懶腰。
“現在是什么時間，有表么？”
他瞥了一眼駕艙的內置數字鐘，時間已經過去了一百分鐘，距離約定的三個小時還有八十分鐘，這次的治療花費的時間比他想象地要久上不少。
“有沒有平書和占林的消息？”
查僧賢搖了搖頭。
高六渾隨手轉動駕艙上的某個按鈕，但回應他的只有良久的忙音。
占林似乎在忙啊。
他又給魏平書打起了會話，這次總算有了回應。
嘟拉。
“頭兒。我這邊遇到了一點麻煩……”
幾聲慘叫從無線電里傳了出來。
魏平書駕駛著搶來的皮卡，一個急轉彎。不用他打招呼，剛剛殺了守衛，人肉破解了閘口的同伴躍上車廂，魏平書把油門踩到底，卡車一路狂馳而去。
“慢慢說。”
高六渾心里閃過一絲陰霾。
“我們遭遇了序列軍……”
整個描述的過程。高六渾都異常平靜，只有聽到兩臺戰術無畏居然放棄佛口關，選擇追擊魏平書等人的時候，露出了難言的表情。
“我和易達現在距離機庫還有四十分鐘的路程，基本情況就是這樣，對不起，頭兒，是我無能。”
即便面對清河崔氏上天入地無孔不入的追殺，這只十人戰斗目才不過損失了兩個人，魏平書搶一個金庫，就折進去兩個半，盡管是出了不少意外，魏平書也難辭其咎。
高六渾聽了魏平書的描述，有些疲憊地捂住臉：“平書，你上當了。”
“什么？”
噠噠噠噠 無畏機炮的子彈似乎無窮無盡，因為大范圍的武器信號干擾了掃描陣列，名叫永康的平頭男子一時間無法判斷谷劍秋的精確位置，憑借戰斗本能和素質過硬的心電輸出，機炮開始對所有產生了銩粒子高溫反應的地帶進行無差別的轟炸。
戰術無畏在設計之初就是這么粗暴的東西：轟炸，不停歇的轟炸，推進，移動堡壘一樣推進。
粗暴，但是有效。
蒸汽逐漸籠罩了整個工業區，掃描陣列仍能模糊地判定出谷劍秋的方位和銩刀的形狀，但反應比之前遲緩了太多，失去魏平書和易達的戰斗支援，雙方的距離第一次接近到了五十米以內！
“頭，我聽不明白。我上了什么當？”
高六渾有些口干舌燥，剛剛接受過醫療艙手術的病人需要大量補水，于是他擰開一瓶罐裝飲用水，往嘴里灌了幾大口才繼續道：“你不該留下永康斷后，你該更巧妙地利用那臺戰術無畏的。”
高六渾的兩只眉毛顰在一起：“對方給你的心理壓力太大了，老徐一個照面就被殺，更讓你錯誤估計了形勢。你好好想一想，有一架戰術無畏作為掩護，對方真的有十足把握可以殲滅你們四個么？如果有，他又為什么要主動退下來呢？說到底，對方的心電應該還沒有你高吧？”
這句話一出，魏平書的心情頓時沉了下來。
高六渾的語氣也逐漸嚴厲起來：“他擺出一副要和你拖延時間的架勢，就是故意擾亂你的判斷，你留下戰術無畏斷后正中他的下懷，反而是給了對方逐個擊破的機會。”
魏平書咽了口唾沫，仍舊有些不理解：“可，可是我們時間不多了。永康至少可以拖住他一段時間，足夠我們安全撤離，如果三個小時以后射電暴停下來。那豈不是……”
說到一半，魏平書突然語塞。
永康真的能拖住他么？
“你錯了平書，麥當奴已經沒有其他援兵了。何況短兵相接對心電的消耗這么大，對方即便是維持掃描陣列什么也不做，還是會耗費大量的心電，何況他還要同時承載加速背包和粒子刀的心電輸出，以一敵四，時間其實并不站在他這一邊，我敢打賭，只要你在原地僵持十分鐘，他一定會主動發起進攻，甚至更早。”
高六渾抽絲剝繭地和魏平書分析，但語氣里并沒有太多責怪的意思，即便他從母星帶出來的人手已經折損了超過一半。
魏平書神色糾結，他向高六渾詢問：“我們只撤退了不到十分鐘，不如殺回去？”
“不，恐怕來不及了。”
高六渾當即阻止了他。
焦珂羅魔酊在地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熔巖深坑，無畏機的裝甲被腐蝕出幾個蝕紅色的巨大空洞，雙排機炮的炮管被銩刀斬開，平整的切削口兀自冒著青煙。
本就只剩下輪子支撐行動的戰術無畏已經半跪在地上，平頭男子滿頭是汗，被紅色威脅充斥視野的他發動氣錘和鉆頭，企圖做殊死一搏。
迎接他的是一道妖冶的黑色刀鞭。
“快跑！你們兩個分開跑！我會提前二十分鐘發動作戰，爭取去接應你們。”
高六渾的語氣十分嚴肅，他隱隱生出一種感覺，情況正往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向發展。
“眼下的局面我有一定責任，我低估了事態的發展，我過去的命令都不作數了，現在你們只要記住一條就好。”
高六渾的語氣有些干澀。
戰術無畏上已經沒有了任何心電的信號，銩刀自泡盔斜下，深入無畏機足足一米多，幾乎要把戰術無畏一分為二，但銩罐已經空空如也。
谷劍秋把空的銩罐插回，換上兩枚新的，同時打開掃描序列，復雜的波形一陣跳躍，目標心電的方向仍在掃描陣列的大概感知范圍，距離自己大概十五公里左右。
“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