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誥的事情暫時不說,至少和珅與王杰達成了政治同盟的意向,決定展開合作。
之后如果劉墉順利入值軍機處,他們兩人就必須要統一步伐,站在一起,一同對抗東山再起的劉墉。
局勢的確如同和珅所預料的那樣發展。
他雖然不爽劉墉,但是也沒有辦法限制劉墉,更沒想著限制劉墉。
這是弘歷需要辦的事情,要是壞了事,不僅弘歷饒不了他,他自己也未必就愿意接受壞事的后果。
畢竟眼下蘭芳的威脅還是實實在在的,不把蘭芳趕走,他的利益也難以得到保全。
但是他也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他得到了新的同盟,不再是孤立無援的。
所以劉墉這邊辦事十分順利,通過一系列的政治表演,成功在京城穩定了局勢,大量老弱婦孺離開了京師,青壯男子和少量青壯女子留了下來,成為京城可靠的勞力。
劉墉隨即宣布把他們都編入官府書冊之中,編組成隊,從現在開始就加固京師城防,男子筑城,女子編入后勤隊伍負責給男人們做飯洗衣,做一切力所能及的雜事。
隨著離開京師的老弱婦孺越來越多,整個京師周邊地區的人們也逐漸得到了消息,一場由蘭芳“帶來”的妖術大恐慌席卷了京師周邊地區的諸多州府。
越來越多的老弱婦孺對于蘭芳軍隊感到恐懼,紛紛決定向更安全的地方轉移,而西邊,山西,毫無疑問就是最合適的也是相對安全的地方。
于是,很多人就開始收拾細軟,朝著山西轉移了 這一切的一切讓某些上了年紀的人突然感覺他們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一樣。
當然了,劉墉也不含糊,造成恐慌不是他的最終目的。
他的最終目的是留下該留下的人,所以直接派人到各州府、縣,讓當地官員配合,頒布命令,允許老弱婦孺離開,但是青壯男子必須留下。
限于帶清地方官府的執行效率和官員本身的能力限制,這個政策執行的不說一本正經,也能算是依托答辯。
除了京師由劉墉親自處理,所以執行的相對比較好,其他地方都只是得過且過,甚至就壓根兒沒有人執行。
低級官僚們沒資格知道高官們的算盤,就搶著把自己的親眷率先送走,百姓們一看官員們都這么干了,也趕快把自己的親眷送走,順便一些男丁也不想留下等死,就跟著親眷們一起跑了。
所以在政策層面上劉墉作出的要求是留下男丁,但實際執行層面,很多男丁混在家里裝著細軟的車子上跟著走了,也有些男丁趁夜逃到了山里面,從山路離開,再轉到大路上和家人會合。
他們才不愿意留下來給帶清當炮灰。
除了個別幾個州府因為官員比較得力、執行比較好,所以留下來的男丁比較多,比如保定府,其他很多地方都是整個縣整個縣的人口大遷徙。
從十一月初開始,整個京師地區大量人口開始流出,主要流出方向就是山西、陜西一帶。
而這,就不是劉墉力所能及的范圍之內了。
他不是神,不會法術,無法分身一同處理那么多人的事情,他只能把該怎么做告訴底下官員,然后抽樣檢查,具體怎么樣,他很難顧及到全貌。
因為他還需要組織留下來的男丁們編成隊伍,一邊從事城池加固任務,一邊進行一定程度的軍事訓練,萬一兵力不夠了,還能把他們拉上去當炮灰。
等十一月十日左右劉墉得知整個直隸范圍內政策執行的一塌糊涂的時候,雖然生氣,但是也無可奈何,向弘歷上奏折稱地方官僚無能,放走了太多的百姓,以至于某些縣城的人都走空了。
弘歷也很生氣,認為是一群無能之輩壞了他和劉墉制定的天才計劃,以至于天才計劃出了紕漏,必須要出重拳對付這群無能之輩。
但是一聽這是普遍現象而不是個別現象,頓時也沒有那個想法要去追求誰的責任了。
老了,精力不濟,實在顧及不了太多事情,能得過且過就得過且過,折騰下去,壞的是大局。
就目前來看,至少京師范圍內大部分老弱婦孺都離開了,弘歷甚至還打算把宮里面的皇子皇女后妃們都給送到大同去。
但是受到了一些皇子和皇女乃至于后妃的反對。
他們認為這樣做太危險,離開京師,還不知道路上會遇到什么,他們覺得長途跋涉去大同,實在是不安全。
弘歷也禁不住幾個年輕妃子的請求,只能答應他們繼續留在京師,但是一旦有危險,還是要把他們送走,不能留在京師被蘭芳一網打盡。
人少了,吃的糧食也就少了,且留下來的都是能辦事的人,能筑城,能軍事訓練,還能為大軍辦理后勤事務、運糧,大部分糧食都給該吃的人吃了,弘歷對此還是很滿意的。
所以十一月十一日,弘歷下旨,著直隸總督劉墉入值軍機處。
劉墉總算距離他那個首席大軍機的老爸更進一步了。
看起來這對于劉墉來說的確是好事,但是好事也要發生在正確的時候才能算是好事,如果發生在錯誤的時候,自然算不得好事。
只是劉墉當下還沒有完全理解他所面臨的是一個什么樣的局面。
與之相比,朝鮮國王李祘倒是明確的知道自己正在面臨什么樣的局面。
因為帶清的兵馬就在鴨綠江畔,等著進入朝鮮幫助朝鮮“平定叛亂”。
不久前,帝國使者抵達了朝鮮,傳達了皇帝旨意,皇帝告訴李祘,你這邊有困難,大清做為宗主國不能視若無睹,必須要幫助你們。
所以我這邊雖然艱難,但還是決定派遣五千精銳前來協助你平定叛亂,你不用擔心叛亂會威脅到你的王位,只要提供給大軍足夠的糧秣就可以了。
李祘當時就傻眼了。
帶清這是看穿了他的把戲嗎?
所以決定不跟他一起玩了?
這是要給他顏色看看,所以一點也不打算給他臺階下,又要逼迫他站隊?
要么承認自己有問題,跟隨帶清出兵征戰,但是這樣一來,國內輿論肯定爆炸。
要么就干脆拒絕他們,冒著帶清和朝鮮全面開戰的風險堅持不出兵,這樣一來,國內輿論平息了,可是一旦帶清出兵,誰能幫朝鮮對付帶清?
還是朝鮮自己能獨立擊敗帶清?
李祘放下了帶清的國書,忽然感覺自己有點能夠理解當初他的先祖李倧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感覺了。
當初,李倧面對帶清強橫武力的強迫,也是百般不愿意臣服帶清,也是想方設法的反抗,掙扎到了亡國邊緣,最后還是認了。
三跪九叩,對著皇太極稱臣,忍受了極大的屈辱。
現在也是一樣,在清帝國和反對清帝國的勢力之間被迫站隊。
甚至和當初還有點相似的就是,清帝國還是一樣出動了軍隊針對朝鮮,不同的是當時好歹還有明帝國多多少少給朝鮮一點幫助,但是現在,連明帝國的幫助都沒有了。
那朝鮮怎么可能對付得了清帝國的軍隊呢?
哪怕是五千。
曾經被清帝國大軍狠狠教訓過的朝鮮人對清帝國的軍事力量的畏懼是一直存在的。
要不是因為帶清的軍事力量,朝鮮又怎么可能接受清帝國成為宗主國呢?
李祘長嘆一聲,把兩派大臣喊到了身邊,把帶清的國書和帶清陳兵邊境的消息告訴了他們,問他們自己該怎么辦。
然后大臣們就充分發揮了什么叫嘴強王者的風范。
那些原先非常義正言辭的說著不能迎合夷狄之國、不能進攻中華正統的僻派大臣一個個的都變成了縮頭烏龜,面對帶清陳兵邊境的威脅,一個兩個都拿不出什么辦法。
甚至原先堵著王宮大門不讓李祘派兵幫助帶清征戰的讀書人們也基本消失不見了,不再繼續堵門,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那一日,繼續堵門的讀書人只剩下十幾個。
很顯然,在生命威脅面前,沒幾個人還能堅持心中所想。
反倒是原先就支持國王的時派官員還能提出一些建議,希望李祘以朝鮮基業為重,謹慎考慮,否則難免重蹈李倧時期的覆轍,那對于大家來說都不是什么好事。
李祘看著那一個個如鵪鶉一樣的僻派大臣,只是搖頭嘆息。
朝鮮的硬骨頭,大概已經被皇太極殺完了。
剩下來的,都是些嘴炮。
“小國事大國,便是如此,不管怎么說,怎么想,輪到要做的時候,永遠是要在大國的逼迫下做出決定,沒有自主的可能,諸君言之鑿鑿,大清兵臨邊境之時,又有何作為?”
僻派大臣們一個個面色漲紅,低著頭,緊著身子,一聲不吭,仿佛此事和他們完全沒有任何關系,他們 于是,李祘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
無論別人怎么說,挨打的總歸還是自己,所以,要為了自己考慮。
不過或許是時來運轉吧,就在李祘已經決定要服軟,決定調遣軍隊跟隨帶清出征的時候,一個意外的消息傳來了。
蘭芳共和國派來了使者,希望見一見李祘。
李祘聞言大驚,馬上決定接見蘭芳的使者。
而后他知道了蘭芳派來的使者的身份。
蘭芳共和國外交總長,陳啟隆。
他乘船抵達了朝鮮,希望和李祘見面。
“因為聽聞貴國與清國之間所發生的一些事情,所以奉大總統之命,特意前來拜訪殿下,殿下愿意接見,陳某不勝榮幸。”
李祘看著身穿蘭芳制服、留著短寸發型的陳啟隆,略有些意外。
“聽聞貴國大總統乃明室后裔,不知為何沒有使用大明衣冠呢?”
“我國大總統并非是明室后裔,出身平凡,之所以謠傳為明室后裔,是因為國旗有日月圖案,但是日月紅旗的意思是彰顯大總統吞吐天地之慷慨意志,并不是明字的轉化,否則直接寫個明字,不是更直接?”
陳啟隆笑道:“不單單是大總統,我蘭芳上上下下,皆出身草莽,不是什么累世貴族,所以是否恢復大明衣冠,不是最重要的,只要不保留金錢鼠尾就可以,其他的允許民眾自行選擇,這是蘭芳的政策。”
“這……”
李祘有些意外,看向了身邊的四名官員。
時派和僻派的四名代表官員對此也有些意外,他們都以為蘭芳的大總統是明室后裔,結果卻不是。
那……
還算是恢復中華正統嗎?
陳啟隆似乎知道朝鮮君臣的想法,所以笑了笑,緩緩開口。
“貴國的想法,蘭芳也差不多能夠了解,因為蘭芳攻略七省之后,遇到的也大多數都是這樣的情況,都以為我們是來反清復明的,但是我們是來驅逐韃虜再造中華的,與明無關。
中華是天下,明是朝廷,朝廷可以亡,天下不能亡,滿清據有天下,便是亡了天下,蘭芳要做的就是恢復天下,再造天下,至于是不是明廷做這個事情,并不重要。
中華自古以來之發飾、衣冠并非完全一樣,歷朝歷代都有歷朝歷代的風范,蘭芳不限制這些,除了金錢鼠尾,其他的都可以自由選擇,使民自由,大總統以為,這便是中華風范。”
四名官員面面相覷。
李祘倒是對這個說法挺有興趣。
因為他的上位也不是一帆風順,早前也遇到過不少人質疑他的統治地位,他確立自己的正統地位并不輕松,對于蘭芳這種朝廷、天下的說法很是喜歡。
他覺得這一套自己也能用上。
于是他感嘆道:“尊使此言,本王深表贊同,的確,明廷恢復與否,不是最重要的,中華天下能否恢復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方才尊使好像說,攻略七省之后?難道說?”
陳啟隆點了點頭,又從懷里掏出了一張蘭芳制式地圖,展開來放在了李祘面前,給了指了一下當前的局勢。
“從乾隆五十二年六月到九月,三個月間,我蘭芳十三萬大軍北伐,已經拿下廣東,廣西,福建,浙江,江西,湖南,貴州七省,并且占據了江寧府、鎮江府和天津府三地。
目前,我大軍除卻控制七省之外,還截斷了京杭大運河,斷了滿清朝廷南北漕運,又占據了產糧重地湖南,斷了滿清朝廷的重要糧食來源,并且攻擊了天津府,吸引滿清大軍聚集在天津府,無法南下。
之所以滿清朝廷著急征調天下大軍,包括逼迫朝鮮出兵,就是被我蘭芳大軍打在了關鍵的地方,現在缺乏兵力難以前進,所以大總統派我前來,就是為了勸說貴國不要出兵相助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