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學寧現在極為響亮和正面的聲望是無法回到過去了。
在蘭芳宣傳部的大力宣傳之下,趙學寧的名字在整個暹羅南部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沒有人不知道蘭芳大總統趙學寧千里馳援小鄭王、為鄭王報仇雪恨的故事。
而隨著時間推移,暹羅北部地區也開始被這些傳奇故事“入侵”,一些“好事者”把這些故事帶到了暹羅北部的各個府中,開始用當地人喜歡的形式廣泛傳播,又唱又跳,把趙學寧夸得跟朵花兒似的。
無形之間,趙學寧這個暹羅保護者的名號算是徹底坐實了。
作為暹羅保護者,我調動一些資源練兵,很合理對吧?
作為暹羅保護者,我調動一些暹羅的資源在南圻地區練兵,也很合理對吧?
作為暹羅保護者,我調動一些暹羅的資源在南圻地區練我自己的兵,更合理對吧?
什么?
不合理?
通鑾余孽吧你?!
受趙學寧的控制和暗中指使,吞武里中央朝廷忠實的執行了他的命令。
而在調撥物資支援南越的同時,一些提出反對意見的官員則被全部罷免,順便以疑似通鑾余孽的名義被投入了監獄。
誰敢反對,就會失去職位,并且被懷疑是通鑾余孽,要被展開調查,至于調查的結果,沒人說的準。
于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明白了趙學寧的意思,越來越多的官員了解了這個朝廷的實質,開始明哲保身,再也不提起任何相關話題。
有事情就做,有話那是絕對不說的。
于是吞武里中央朝廷就此成為了蘭芳政府的一個分支。
作為趙學寧在暹羅中央朝廷的兩個好助手,黃燮和王梁現在毫無疑問是朝廷的一把手和二把手,掌控著中央朝廷的幾乎全部權力,而當初的三巨頭格局似乎也在發生著非常明顯的轉變。
陳聯年紀大了,身體不好,經常生病,這是外因。
黃燮和王梁抱團排擠陳聯,那是內因。
原本有一些官員是想要向陳聯靠攏的,他們認為趙學寧在背后推動的一系列政策對于暹羅來說有點危險,暹羅作為一個獨立國家的事實好像正在動搖。
出于對自身利益的渴望以及對鄭信的情感,他們覺得他們應該做點什么,比如向陳聯靠攏之類的。
但是陳聯沒什么政治上的敏感度,而且經常生病,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抗衡黃燮、王梁這一對年富力強的家伙的對手,于是一些對暹羅有感情的官員就對陳聯失望了。
這一失望不要緊,直接導致陳聯名義上掛著國防大臣的職位,但是基本上被架空了,暹羅軍事方面的權力被趙學寧借由整編軍隊的名義全給拿了過來。
要不是陳聯的兒子還在統領一支部隊,那陳聯就會直接變成光桿司令,無足輕重。
一定要說的話,暹羅中央朝廷現在處于一個一超兩強的狀態,而這兩強還是這一超的標準狗腿子。
趙學寧在暹羅是真的感覺到了做幕后反派操控一切的快感。
那種用政治權力打壓對自己和政策不滿的人的感覺,過去是沒怎么體會到的,因為在蘭芳沒有人會反對他。
但是在暹羅,他可以稍微感受一下。
他依稀想起了自己上輩子在看歷史書的時候,看到那些昏君奸臣排除異己爭權奪利的描述的時候,都對這些人感到很痛恨。
覺得他們不能團結大家一起為一個目標努力,一定要爭權奪利,一個個都是權欲熏心的瘋子,明明外敵就在眼前,明明毀滅的危險就在眼前,還要同室操戈?
就不能把外敵趕跑了再關起門來商量這些事情嗎?
不過當他自己處在了這個位置上的時候,他發現果然沒有權力就壓根兒不能辦事,而為了辦事,就要掌握權力。
但是權力就那么多,他多一點,別人就少一點,一點一滴都是利益,別說什么戰時平時的區別,有些權力拿到手里之后,誰會松開?誰會歸還?
大家都不是傻子,進到這個權力場里面,天真的人早就死光了。
所以,不論何時,哪怕大敵當前,內部也必然有爭端,能團結一致的團體,非常稀少。
但是不同的是,趙學寧知道怎么做是對的,他有前后眼,他知道歷史的走向,知道什么事情絕對不能做,可其他人沒有,其他人只能看到眼前,看到自己的利益。
所以在趙學寧看來,這些人都是蟲豸,為了眼前利益不顧一切的蟲豸。
和這樣的一群蟲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政治呢?
和這群蟲豸講格局?
他們連格局這兩個字怎么寫都不知道!
弄死他們!
一定要弄死他們!
于是,趙學寧果然也開始毫不猶豫的利用手中的權力開始排除異己、打壓反對者了。
三十多個反對蘭芳介入暹羅內政的官員被趙學寧授意黃燮和王梁按照疑似通鑾余孽的罪名逮捕入獄。
明里暗里反對趙學寧的官員在這一波行動中被一網打盡,他們的人脈關系網絡被趙學寧撕毀,扯的四分五裂亂七八糟。
隨后,和這些官員有關的官方非官方人員也被控制住人身自由,展開一系列的調查,吞武里中央朝廷為此掀起了一陣小小的政治風波,然后很快平息下去,再沒有任何波瀾。
畢竟這些人都沒有掌握兵權,沒有兵權,就沒有上場掰腕子的資格。
該殺的都殺了,該流放的都流放了,“通鑾余孽”被清除一空,這些人里頭有暹羅人,當然也有一些立場不同的華人。
總而言之,和趙學寧唱反調的吞武里朝廷內部的政治力量就這樣被全部消滅了。
隨后,趙學寧就確定了,站在政治的立場上,沒有誰是絕對正義的。
政治這個詞和正義這個詞似乎有點不太兼容,政治場上相爭的兩個對立面沒有誰敢說自己一定是正義的、是沒有私心的。
討論有沒有私心也是一個無聊的話題,就和討論一個人有沒有影子一樣,毫無意義。
真正值得討論的,是掌權者推行的政策到底對于國家這個整體來說有沒有好處。
反正趙學寧覺得自己做的這一切對于吞武里王朝來說,肯定不算什么好事,但是對于未來的屬于共和國一份子的暹羅地區來說……
是好事。
這是在融入以蘭芳中央政府為主導的地區經濟政治軍事一體化,融入未來的大中華共榮圈,對暹羅人民的生活和生產都有極大的好處。
他們可以加入大中華的金融體系之中了。
而且從人身權利的角度上來說,這也確實是實話。
在舊暹羅,他們大部分都是奴隸,或者半奴隸。
在蘭芳,他們是蘭芳國民,是一個完整的人。
趙學寧沒有想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能合乎道德君子的標準,所以他從沒有打算做一個道德君子,他只是想竭盡全力,將時代往前推,讓古老的中華煥發新的生機,走向新的道路。
無論為此需要付出多少的代價。
共和國四年的上半年,趙學寧帶著蘭芳一路疾馳猛進,取得了非常多亮眼的成績。
蘭芳的國力穩步攀升,已經是南洋地區的真正霸主,而在暹羅被操控之后,蘭芳的勢力也開始正式介入中南半島之中。
蘭芳開始從一個海洋國家向陸地進發,趙學寧不再滿足于成為海洋霸主,他要自己在陸地上也是一個霸主,他需要東南亞地區的力量,為自己進軍帶清打下基礎。
所以,所有在這里和蘭芳為敵的人,都會遭遇到徹底的打擊。
比如西山王朝。
自打在嘉定地區的兩次戰敗之后,西山王朝那邊就非常擔憂和警惕,南征軍隊失敗了,之前元老將領吳文楚率領的軍隊也失敗了,真要算起來,西山王朝這一次失敗,折損了超過三萬人的兵力。
這對于他們來說,實在不是一個小數字,以至于之前很多看好西山王朝的地方勢力都開始有了一些搖擺的態勢,覺得阮氏三兄弟可能要繃不住了,要翻車了。
于是就有地方上的阮氏王朝舊臣拉起軍隊,打著光復阮氏王朝的旗號招兵買馬要干翻西山王朝。
但是結果并不好。
阮文惠還是比較能打的,西山王朝的元氣也沒有傷到,真正裝備最好的主力軍隊還沒有出戰,所以阮氏舊臣發起的幾次造反行動都被摁下去了。
阮文惠在富安府和慶和府一帶大開殺戒,對一些舊阮氏的臣僚展開滅族行動,狠狠收拾了一批阮氏王朝的忠臣們,再次鞏固了西山王朝在這片土地上的統治權。
盡管在這里取得了勝利,但是阮文惠對于蘭芳軍隊的憂慮并沒有絲毫減少。
據戰敗的吳文楚回報說,蘭芳軍隊有極強的火力,炮火兇猛,火槍犀利,作戰方式是遠程炮擊,中程炮擊,近程炮擊加步兵槍擊,主打一個炮火全方位覆蓋。
其步兵結陣,陣型非常嚴整,火槍發射速度很快,頻率很高。
最后,還會肉搏。
吳文楚評價說,蘭芳軍隊裝備精良,戰斗力極強,還有極強的火力,是非常強悍的對手,野戰爭鋒恐難獲勝,或許不能主動出擊,而應該以守城為主要方式。
若要野戰,除非遇到大雨,否則不能輕易與之野戰。
吳文楚戰敗逃回之后又羞又氣,雖然阮文岳竭力安撫他,但是失去部下的他無法平復心情,數月之后抱病而亡,只留下了一定要小心蘭芳軍隊的遺言。
作為阮氏三兄弟中最有軍事才能的一人,阮文惠深深地感到蘭芳軍隊的危險之所在,所以在平定叛亂的過程中,一直沒有南下,對于身邊有人提出的南下的建議,他也沒有答應。
他只是派遣了一些探子前去打探消息,去看看嘉定地區有沒有蘭芳軍隊的痕跡,并且向往來客商打聽關于蘭芳共和國的一切消息,收集情報,以備不時之需。
等數月之后,當他聽說了蘭芳大總統趙學寧領兵進入暹羅干涉暹羅內亂的時候,感到很吃驚。
他怎么又跑到暹羅去了?
根據情報了解,趙學寧不僅跑到暹羅去干涉暹羅內政,甚至還成功了,他剿滅了害死鄭信的暹羅大將通鑾,和鄭信麾下大將陳聯一起扶持了鄭信的兒子鄭努登上王位,重建吞武里王朝的統治,而他本人也被鄭努封為王叔。
他一個蘭芳的大總統,現在又成為了暹羅鄭王的王叔?
這樣說來,豈不是說明暹羅也在他的影響之下了嗎?
一邊是蘭芳,一邊是暹羅,嘉定地區還有武性的建和軍,河仙地區還有阮福映的余部,整體來看,這個局勢對西山王朝是大大的不妙啊。
趙學寧立京觀、發誓要消滅西山的事情已經不是秘密,西山王朝的高層已經知道。
如此,三兄弟里的大哥阮文岳很不安,二弟阮文侶本來就懦弱無能,除了發牢騷就是害怕。
只有阮文惠積極收集和蘭芳有關的一切消息,試圖分析出趙學寧和蘭芳的弱點。
但是分析來分析去,他只得出了一些讓他感到更加憂慮的消息。
他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蘭芳的弱點。
趙學寧的崛起之路完全就是傳奇。
他吞噬尼德蘭的利益,驅逐尼德蘭的勢力,消滅了南洋之地數十個小國小勢力,又進一步北上占據呂宋,驅逐了西班牙人,然后又干涉了暹羅,成為暹羅王叔……
他的勢力在短短幾年內快速膨脹,現在已經是南洋之地唯一的領袖,真正的霸主,其勢力已經飄洋過海,延伸到了陸地之上,周邊已然沒有能和趙學寧相對抗的勢力。
與之為敵的西山朝,真的能應對他嗎?
阮文惠是真的有點為之前沒有阻止阮文岳下令屠戮嘉定華人的事情感到后悔了。
如果沒有這檔子事兒,趙學寧也不會把西山朝當作敵人。
但是現在后悔已經來不及了。
可是更讓他感到憂慮的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
他得到消息,說停留在嘉定地區的武性所部建和軍接受了蘭芳的收編,軍隊收起了阮氏旗幟和象征東山軍的旗幟,全面更換為代表蘭芳的日月紅旗。
看起來,蘭芳與武性達成了全面合作協議。
這就意味著,蘭芳已經決定要把勢力延伸到南越之地了,之前趙學寧所發下的誓言,并不是開玩笑,他是真的打算這樣做的,為此甚至收編了武性的軍隊。
西山王朝該怎么辦呢?
阮文惠為此很是頭疼。
作為一個農民起義起家的政權,他們這個政權目前根本就是不受廣泛承認的政權,外部環境很糟糕。
且不說南部的阮福映,北部的黎氏王朝實際統治者鄭氏對他們也是相當的戒備,更往北的大清就更別說了。
壓根不承認他們這些“叛賊”好吧。
找來找去,阮文惠找不到一個有分量的幫手能夠幫幫自己,外交環境的嚴重孤立讓阮文惠十分憂心,他擔心一旦蘭芳發起進攻,他們的日子會很不好過。
正如吳文楚所說,想要和他們野戰,就要選擇雨天,但是誰知道什么時候會下雨什么時候不會下雨,而且自己這邊知道用雨天作戰,蘭芳那邊就不會想辦法規避風險嗎?
這種話說的就沒什么意義,除非大家打得非常激烈的時候忽然天降大雨,那才算是好事。
可行軍打仗,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玄學身上?
阮文惠只能一邊平定叛亂,一邊訓練軍隊,順便通過各種手段收集火器,希望能和蘭芳軍隊對拼一下,至少不能在火器方面過于拉跨。
另外,根據吳文楚的判斷,蘭芳的火器精良度恐怕不是一般的大路貨,吳文楚臨終前建議他們向西洋夷人購買更精良的火器,否則恐怕一樣不能對抗蘭芳軍的進攻。
阮文惠對這個建議比較上心。
他也知道西洋人比較善于使用火器,而且火器的質量也不錯,所以他打聽一陣以后,知道澳門有葡萄牙人建造起來的軍火工廠,于是便安排人乘船去澳門,打算找葡萄牙人購買先進的火槍和火炮。
過了一陣子,阮文惠安排去買火器的人帶回來了一船不錯的火器,其中有五門炮和二百支火槍,炮是輕型加農炮,能發射葡萄彈,槍是燧發滑膛槍,配備刺刀,長度看上去也還可以。
阮文惠使用過后,感覺這些火器很不錯,于是又讓部下去再買一些,多買一些,而他自己則帶著麾下的精銳軍隊開始裝備這些火器,展開訓練。
他想著應該還是有一些時間能夠訓練出一支還算過得去的火器部隊的,有了這支部隊,至少不會讓趙學寧太過于囂張,西山王朝也不至于毫無還手之力。
但是沒幾天,他就聽說了一個讓他感到十分驚悚而又錯愕的消息。
阮福映死了。
阮福映手下大將朱文接忽然發動叛亂,將阮福映身邊的忠臣衛士全都殺光,然后把阮福映和他全部的親屬都抓了起來,押送到了暹羅,其后不久,朱文接所部軍隊也打起了日月紅旗。
朱文接也被蘭芳收編了?
蘭芳到底在做什么?趙學寧到底在做什么?武性和朱文接都成了蘭芳的人?
那這不就等于整個南圻地區基本上就是蘭芳的領土了嗎?
更讓他感到眼前一黑的消息還在后頭。
六月,正兒八經的蘭芳軍隊于嘉定地區登陸,就開始駐扎在這邊,貌似不打算走了。
他們甚至開始聚攏周邊地區流離失所的流民,以嘉定府為中心,開始推動這些流民展開屯田,完全就是一副要把這里當做國土來經營的模樣。
阮文惠當即感到大事不妙,立刻返回歸仁府,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兩位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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