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啟隆承認趙學寧所說的都是對的,不過他怎么想都覺得這個計劃太過于冒險和激進了。
他覺得自己已經夠激進了,在蘭芳高層也是一個著名的鷹派分子,著名物理系外交家,可誰曾想趙學寧是個傳說級的物理系大總統。
所以陳啟隆只能苦口婆心的勸說趙學寧,給他分析局勢。
“大總統,您想啊,如果鄭信真的死了,通鑾掌權,他手底下可是有一支精銳軍隊的,就算咱們的計劃成功了,暹羅的漢人都相信鄭信被害死,也相信他們會被通鑾處死,屆時,豈不是咱們蘭芳要和暹羅正面開戰嗎?
雖然說咱們不怕和他開戰,硬是要打也能打贏,但是打贏之后呢?您可別忘了,咱們剛剛收拾掉那群紅毛賊,整個呂宋還要咱們去治理,要派人,要花錢,要是再加上一個暹羅,我怕咱們沒那個精力啊。”
“這些都是后話,目前來說,我們還不能確定之后的情況是否真的如同我們所希望的那樣發展。”
趙學寧搖了搖頭,開口道:“先傳播關于南越之亂和我們千里馳援的消息,消息的傳播需要時間,暹羅局勢也需要一些時間,咱們暫且安心等待,如果一切真的如我所說,那這個機會,我絕不放過。”
陳啟隆沒有再說什么了,他也決定再等等看。
如果真的有人敢殺掉鄭信,那或許按照趙學寧所說的去做,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其后一段時間,趙學寧把精力都放在安頓帶回來的華人與整頓內務上,那十萬跟他回來的華人確實給白宮帶去了巨大的行政壓力。
白宮部門本來就有很多事情要做,現在又多了十萬人的安頓工作,簡直是超負荷運轉。
于是趙學寧火線從政法學校的進修班里提拔了三百多名學生進入了民政部門,給累得眼窩深陷的費永豐提供了一些慰藉。
而在那些華人的安置任務方面,白宮最后決定把這些華人分批安頓在婆羅州、爪哇州、呂宋州和棉蘭老州,這四個州目前都有大規模的農業開墾項目要完成,急需人口。
而這十多萬華人里大部分都有農業經驗,都是農民,正是安頓過去執行農業生產任務的好手。
前期投入需要蘭芳政府支出大量財政支出,但是最多三五年,他們就能給蘭芳政府帶來豐厚的回報。
趙學寧一邊投入大量精力處理政務,一邊時刻關注著暹羅內部的消息。
因為訊息傳遞到底是有滯后性的,趙學寧都恨不得提前幾十年把電報給弄出來,并且鋪設一條海底電纜來實時傳遞暹羅局勢,好讓自己掌握先機。
或者干脆搞出無線電來。
可惜,這需要大量時間。
根據暹羅方面傳遞的情報顯示,鄭信的妹夫通鑾于三月初和控制真臘地區的阮福映勢力講和,然后就率領前線軍隊趕回了吞武里,以平定叛亂為名,很快就把之前逼迫鄭信退位的叛軍全部消滅。
四月中旬,趙學寧得到了最新消息。
據通鑾傳出來的消息,在平定叛亂期間,叛軍自知必敗,喪心病狂的把鄭信和他的兒女全部處死,通鑾攻下吞武里之后沒能挽回鄭信的生命,暹羅人民尊崇熱愛的鄭信大帝已經死去了。
然后,通鑾宣布自立為王,自稱拉瑪鐵菩提,并快速進行了一系列的行動。
首先是殺人,根據小道消息,通鑾在自立為王前,殺了一批反對他稱王的官員。
接著就是加封賞賜,給支持他的和沒有表明態度的軍隊軍官、朝廷官員進行大規模封賞,初步穩定了局勢。
陳啟隆把消息送來的時候,心情有些忐忑。
趙學寧說的還真的應驗了,鄭信真的死了,通鑾這家伙放出來的消息實在是太詭異了。
搞不好,還真是這個通鑾把鄭信給害死了。
“大總統,鄭信現在真的死了,咱們怎么辦?”
“怎么辦?我之前不是說了嗎?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趙學寧放下手里的情報,開口道:“總之,繼續傳播消息,竭盡所能讓消息傳播得更廣,讓更多人知道,并且產生疑慮,鄭信和他的兒女們都死了,通鑾成為新的王,我就不信沒有人產生疑慮。
只要疑慮產生,我們將其放大,通鑾剛剛上位,地位必然不穩,一定會有反對者不愿意與他合作,既然如此,如果我們成功挑起了他們內部的不信任,對于通鑾來說,必然是個很大的麻煩,他一定會選擇殺人。”
趙學寧看著陳啟隆,緩緩道:“一旦他選擇了用殺人來解決問題,基本上就證明了他和鄭信之死脫不開關系,就算實際情況有所出入,他也不可能置身事外,而那時,就是我們的機會了。”
“我總感覺按照您所說的這種方式走下去,恐怕最后咱們不是單單帶走漢人那么簡單了……”
陳啟隆撓了撓自己的臉頰,苦笑道:“咱們能從南越之地全身而退,是因為那里現在一片混亂,沒有真正的主導之人,但是暹羅卻有,咱們如果介入進去,還能輕易全身而退嗎?”
陳啟隆的這個問題使得趙學寧思考了一陣子。
少傾,他抬起頭看著陳啟隆。
“漢卿,你說的有點道理,我之前考慮的有點簡單了。”
“啊?”
“南越之地一片混亂,但是暹羅并非如此。”
趙學寧捏著下巴,緩緩道:“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西山和阮氏并沒有大規模任用漢人做軍官和正式官員,所以他們能輕易發動對漢人的屠戮,但是暹羅不一樣啊,暹羅有那么多漢人,鄭信也任用了不少漢人將軍、官員。
可以說當地漢人是掌握了不少權力和地方勢力的,通鑾只要腦子沒壞掉,一定不會對他們出手,反而會好吃好喝的拉攏他們,給他們更多的利益穩住他們,使得自己的地位得到鞏固。”
“您的意思是……”
“漢人在暹羅生活由來已久,鄭信成為國王之前就有很多漢人在暹羅做官,再加上鄭信十幾年的統治,已經讓漢人深度介入了暹羅社會。”
趙學寧抱著雙臂,緩緩道:“軍隊,政治,經濟,漢人的勢力已經無處不在,若要拔除,一定會引起劇烈反彈,這種后果是通鑾無法承受的,就算他心里想著要拔除漢人勢力,也不會是現在動手。
這對于我們來說是一件壞事,也是一件好事,壞就壞在通鑾不動手,那些真正有能力動搖他的統治的漢人就不會行動,他們寧可選擇互相妥協相安無事,好就好在,在暹羅建立一個漢人為主的政權,不難。”
“啊?”
陳啟隆感覺自己有點跟不上趙學寧的思維跳躍速度了,忙問道:“您想干什么?”
“我想干點大事。”
趙學寧笑道:“漢卿,人都是有欲望的,因為欲望,才會有弱點可以利用,你說那些掌握一定權力的漢人想不想進一步發展自己的權力?想不想把那些暹羅本土權貴都給鏟除掉?”
陳啟隆開始有點明白趙學寧的想法了。
“這……”
“有點難度是不是?”
“是有些難度,怎么讓這些人與咱們合作,就是最大的難題。”
“雖然有點難,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趙學寧緩緩道:“漢卿,鄭信通過強大的武力,能夠使得真臘成為暹羅的附庸,南越阮氏只剩下最后一根獨苗,卻也能通過武力扶持自己的親信主導真臘,他們都能辦到,為什么我們不能?”
“這……大總統,咱們蘭芳底蘊太淺啊。”
陳啟隆意識到了趙學寧的想法,忙道:“雖然這樣做好處很大,但是危險也很大。”
“富貴險中求。”
趙學寧搖頭道:“咱們是一個新建立的小國,若要發展壯大,必須要兵行險招,獲得更多的人口、土地和資源,只靠著這片蠻荒之地,我們自己安排人口開荒種田積累財富,蘭芳的國力上漲會很慢。
但是如果得到了暹羅成為助力,以暹羅的人口、土地和資源對蘭芳進行補強,我們的發展會快上不止一倍!暹羅的人口可以為我們提供巨大的市場,我們生產出來的東西可以大量售賣到暹羅!”
陳啟隆不太明白經濟之類的事情,但是他大體能明白趙學寧的意思。
“您是想要控制暹羅?還是想要徹底吞并暹羅?”
“暹羅不是那么好吞并的,但是控制暹羅還是有可能的。”
趙學寧說道:“咱們需要妥善利用鄭信在暹羅民間的威望,把通鑾的名聲徹底搞臭,無論他是不是真兇,他都必須是真兇,要讓他失去民心,尤其是漢人的心,然后,就是我們出手的時候。”
說著,趙學寧看著陳啟隆,伸手指向了北面,露出了陰險的笑容。
“我,鄭信的至交好友趙學寧,要為我那被殘害的好朋友、好兄長鄭信,報仇雪恨!鏟除奸佞!”
“???”
陳啟隆眨了眨眼睛,然后一臉驚奇的神色。
“您什么時候成為鄭信的好友了?您二位是怎么認識的?”
“我們都是漢人,對吧?”
“對。”
“我們都是國家領袖,對吧?”
“對。”
“這不就成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
“發散一下你的思維,不要被既有的框架困住,打破框架,向上探索,拋棄舊有的桎梏,探索全新的出路,讓思維向前飛,你想啊,兩個漢人領袖成為好友,這不是很合理的事情嗎?”
“啊這……”
“我沒瞎說,我真的給鄭信寫過信,想和他認識一下,還是你幫我送的。”
“但是鄭信沒有回復啊。”
“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
趙學寧咧嘴笑道:“鄭信已經死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漢卿,伱要記住,有些時候,死人比活人有用。”
“啊這……”
陳啟隆此時此刻只想給趙學寧豎起一根大拇指。
還能這樣啊……
你牛。
這都能扯上關系。
全世界你最牛。
陳啟隆覺得自己已經跟不上趙學寧的思維跳躍速度了。
“那大總統,接下來,我該怎么做?”
“竭力散播消息,使得這些消息傳的越廣越好,最好收買一下當地人,或者編一些民謠之類的,傳唱起來。”
趙學寧深吸一口氣,笑道:“只要消息真的傳播起來,那就是黃泥巴掉進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不怪我,通鑾他,實在太可疑了,他就像是個渾身上下插滿了旗子的老將軍。”
陳啟隆眨了眨眼睛,點了點頭。
“我會安排好的,但是事情真的會這樣發展嗎?通鑾他真的會束手就擒,一點措施都不采取嗎?”
趙學寧冷笑。
“讓他采取措施,盡情采取措施,抓人,封口,收買,封賞,盡情的弄,讓他出招,讓他操作,讓他神經緊繃,草木皆兵,風聲鶴唳,到最后,只需要一場戰斗的勝利,就能摧毀掉他的一切。”
一邊說著,趙學寧一邊開始動手寫用來造謠的話術。
“具體該怎么傳播消息,我把話術教給你,你找可靠的人親自去暹羅坐鎮,將這些話術傳播出去,雖然時間有點長,但是口口相傳最為致命。”
造謠這種事情,趙學寧太熟悉了,而且這也不算造謠,最多,算是販賣焦慮。
販賣焦慮這種事情,他上輩子經歷的太多了。
學歷焦慮,收入焦慮,性別焦慮,工作焦慮,身高焦慮,健康焦慮,等等等等。
通脹加速,你的資產正在快速縮水,你做好對抗通脹的準備了嗎?
來買我的產品!
癌癥越來越年輕化,怎么做才能遠離癌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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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入一萬不如狗,月入兩萬遍地走,你想知道我月入高的秘密嗎?
來買我的產品!
這些東西每拎出來一條,都能撬動無數智商欠費的人們的錢包,讓他們為自己的智商不足而繳納稅費。
關乎人的一切,只要有利可圖,資本全都能給你整出焦慮點,然后針對焦慮點開發智商稅商品,從多個角度一起發力,操控你的思維,掏空你的錢包。
在這一點上,資本實在是太厲害了。
通鑾再牛逼,也就是個封建主,甚至可能還算不上,還有點奴隸主的影子在,對于這種家伙來說,資本的打法完全是降維打擊。
這凝聚了工業革命以來資本二百年大發展積累的高超智慧的一拳,他接得住嗎?
趙學寧覺得這很懸。
于是,趙學寧決定將這一拳打出去。
所以,這個故事大概就可以概括為——重生之我在暹羅販賣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