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公寓總共有五棟高層,大大小小兩千多套公寓,就取個整數按兩千套算,正常的入住率按七成算,通常也會空出來六百套。
如今這六百套都租出去了,說明至少新來了上千人!
這上千號人也不能說全部都有問題,比如有位街頭老藝術家也在這里租了套公寓,還有人是正常入住,但剩下的可就難說了。
難怪李長老沒問何考最近發現了什么新線索,因為放眼望去全是線索,宗法堂不怕沒得查,而是根本就查不過來。
李亮一家算是下手早,也屬于“運氣”好的。老李元旦前就來找房子了,恰好一號樓0916的原租戶到期搬走了,他就順利租了下來。
梅谷雨是春節前一周才到棲原報到的,小亮一家卻提前一個多月就來租房子,而且恰好在她的斜對門,這又是怎么回事呢?
不是錢固然泄密,但這事也跟錢固然有點關系。
早在梅谷雨來報到之前,錢固然就主動幫她租好了公寓,而且就是按她本人的要求,租下了指定的一號樓0915。
其實這套公寓的朝向和方位并不好,窗戶正對著街對面碩大的霓虹燈招牌,離外面的馬路也很近,噪聲和光污染都比較嚴重,沒多少人愿意租,當時恰好是空著的。
手續是錢固然親自辦的,公寓是以梅谷雨的名義租的,本公司員工有協議優惠價。梅谷雨雖然本人沒到場,拿身份證復印件也可以簽約。
租房合同雖然不會公開,但也不是什么國家機密,有心人想查也能查得到。所以沒過幾天,就不斷有人來租房,大多來的比梅谷雨本人還早。
了解了這些情況,何考不解道:“怎么會有這么多人?”
錢固然:“術門推行信息化管理后,截止到春節前,正式在籍弟子登記數已突破六千,這個數字并不算很大。
但是你別忘了知緣客啊,像老李夫妻那樣的知緣客,少說也有大幾萬吧,可能還不止。這是術門尚未統計清楚的,也很難統計得清楚。”
何考:“人不能這么算,就算有高層泄密,應該也是小范圍的,不可能有太多人知情。就算有人聽到了這個消息,可能也不會來淌這趟渾水……怎么會一下子來了上千號人?”
錢固然搖頭道:“你說的是正常情況,但現在情況顯然不正常。”
何考:“有人在故意散布消息?”
錢固然點頭:“對,分明就是有人在四處散布消息,而且是真假參半的消息。
假如知道宗法堂下了封口令,是為了保護梅長老的安全,也不希望有人打擾她的修行,貿然前來窺探者,都會受到宗法堂調查……老李那兩口子還敢來嗎?”
可是他們不知道啊,可以說絕大多數人都是不明內情的,否則還敢直接住進芝麻公寓,明擺著告訴宗法堂自己有問題?
宗法堂的封口令,對象只是知情的高層,其他人沒資格知道,也就沒聽說什么封口令。
他們聽到的消息,只是梅長老這段時間在棲原入世修行,也為了尋找世間緣法,就像電視劇里的微服私訪吧,以普通人的身份。
若有人刻意散布這樣的消息,不少人難免會動心,假如沒有別的要緊事,來一趟反正也沒什么損失。
修行本就講究行游歷練,那么在哪兒歷練不是歷練?到這里來待一段時間,說不定還有機會與高人結緣。
平日里那些長老可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想找到找不到,更何況梅長老還是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家……當然了,有些人連這個都不知道。”
何考:“連梅長老的具體情況都不知道?”
錢固然點頭道:“不知道梅長老是男是女,不知道她多大歲數,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就聽說了一個消息便跑來碰運氣……而且這種人還不少。”
何考:“他們不會互相打聽嗎?”
錢固然:“打聽?這種人以為自己掌握了秘密,怎么會輕易說出來,而且他們互相也不認識,上哪兒打聽去?
他們聽說的消息,可能就是術門的梅長老大隱隱于市,住在這里的芝麻公寓。
我再跟你說個笑話,大門外的那家面館新換了老板,是個男的,看上去四十多歲,恰好也姓梅,不少人都猜測——他可能就是梅長老呢。
那家面館的生意現在老好了,從早上七點開門到晚上九點收攤,顧客絡繹不絕,連個座位都找不著,老板又多請了幾個伙計輪班干活呢。”
會有這種搞不清狀況的人嗎?當然有,比如當初的章金奎就是。章金奎既不認識其他的術士,更別提知緣客了,也不知道梅長老的名字、年齡和性別。
芝麻公寓大門口的面館何考有印象,經營江南特色的蓋澆面,面是手搟的,澆的鹵子有二十來種,他也曾去吃過很多次。
何考:“有人把面館盤下來了,新來的老板說不定也有問題。”
錢固然忍不住笑了:“那位梅老板法號梅聞化,也住在芝麻公寓,其實是宗法堂的人,也是興神門的五階奪情人,我再跟你說個笑話……”
梅聞化老板經常端著茶缸子就坐在柜臺前,很多顧客一進門就熱情禮貌地跟他打招呼,而且幾乎一日三餐都在那兒吃面,可能就是想給老板留個好印象吧。
面館不大,總共也就十三張桌,每張桌肩挨肩最多擠四個人,經常連個空座都沒有。
這樣的面館又不是商場里的飯店,沒有排隊叫號的講究,梅老板還經常很抱歉地勸沒地方坐的客人,去附近別的店吃飯。
有人為了跟老板套近乎、給他留個好印象,暗中找了個混混跑來鬧事,打算自己趁機出手來個見義勇為。
結果雇主根本就沒撈著動手,那混混見店里沒有地方,剛吼了一聲想比劃兩下找老板的麻煩,立刻就被五個客人給摁住了。
為什么是五個呢?因為混混周邊空間有限,更多人也插不進去手。
這個故事讓何考樂出了聲,笑完之后卻皺起了眉頭:“既然有人雇混混去面館鬧事,那么最近入住芝麻公寓的不少租戶,恐怕也是有人故意安插進來的。”
錢固然也點頭道:“真正有問題的人,想隱藏自己的最好辦法,就是把水攪渾擾亂視聽,讓宗法堂一時不知從何下手,想查都查不過來。”
何考:“宗法堂的人手畢竟有限,李長老派到棲原來的只有幾十號,最近還抽出一批去查別的事了。”
錢固然:“宗法堂或許有預案吧,其實線索越多,能挖出來的東西也就越多,只是要多費些時間。”
何考:“有人搞出這么大動靜,肯定不是只為了煩人,說不定就憋著什么大動作呢,只怕他們要搶在宗法堂查明真相之前動手,針對的目標就是梅長老!”
錢固然:“既然你都能想到,宗法堂肯定也能想到,我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對了,不僅是那家面館,大門口的小超市、燒烤攤、圖文店春節后也換了老板,新老板都是宗法堂的人,有什么情況都隨時盯著呢。
李長老交待,這些可以告訴你。”
何考:“李長老還交待什么了?”
錢固然:“這些都是保密信息,外人不知。李長老交待我,假如你就是躲在浦港鎮,不想沾芝麻公寓這邊的事,就不必告訴你。
假如你回來了,還主動問起了情況,我就可以說……情況就是這樣,你待會兒還要回三號樓自己的公寓嗎?”
何考:“既然都來了,當然要去一趟,怎么著也得打掃一下衛生。”
錢固然從茶幾底下摸出一罐茶葉道:“你剛才進門前說要跟我借這個,那就拿走吧,不用還了!”
何考拿著茶葉下樓,又回到了自己租住的三號樓2016,屋里的桌子上已經落了薄薄一層灰。他展開神識掃過各個角落,卻突然發現柜子里多了一樣東西。
這段時間有人來過,沒拿走什么居然還留下了一箱東西。那是一個硬紙殼整理箱,里面裝著滿滿一箱紙質文件。
何考把箱子拿了出來,打開蓋子,最上面橫著一張白紙,紙上寫著一句話:“假如不想理會,你就不要看!”
雖然沒有落款,但何考卻感覺就是李長老寫的,因為字跡是用畫筆蘸著油彩所留,他年前還看見李長老在街邊搞寫生呢。
看這句留言,李長老好像有點不高興啊,可是前兩天夜里剛剛見過面,他老人家卻什么都沒說……這可能只是何考自己有點心虛吧。
他收拾了一下屋子,將文件都搬到桌子上。
一包A4打印紙五百張,厚度差不多有五厘米,打完字的文件只會更厚。而桌上的資料摞起來將近兩尺高,目測應該超過了五千張。
何考坐下來開始翻看,發現這些都是去年12月25號之后,新入住芝麻公寓的住戶信息,包括彩色打印的生活照片、姓名、身份證復印件、入住時間、簡單的情況介紹等。
資料是按時間順序排列的,去年12月25號,就是錢固然幫梅谷雨租好房子的日期。
怎么還有身份證復印件呢?因為租房的時候需要提供,作為合同的附件,而這些合同都保存在芝麻公寓的租售處。
租售處還有電子統計表格,查詢起來很方便。
這些信息詳細程度不同,比如小亮那孩子的一家三口,這里只有父親李工丞的身份證復印件,因為簽合同只需要他一個人的證件就夠了。
原來老李的名字叫李工丞,小亮的母親則叫舒云敏,資料上還特意介紹了,其父舒善本是丹鼎門二階術士。
但其他大部分人的資料,都不如這一家三口詳細,因為短時間內能查到的信息有限,宗法堂參與調查的人手及其精力也有限。
這么厚的一大摞材料,僅僅是打印出來都挺費功夫吧?還好宗法堂將小區門口的圖文打印店也給盤下來了。
翻著翻著,何考也發現了術門弟子的身影,他“認識”或者說能認出來,都是些低階術士,目前在術門登記的修為基本不超過三階。
但何掌門能認出來的術門弟子畢竟只是少數,其他大多數人都很陌生。
資料中還有一種情況,就是有的住戶并非本人來租的房子,比如拿著證件來簽合同的是張三,而實際拿著鑰匙入住的人卻是李四。
何考看資料的速度很快,就像人肉掃描儀般一頁頁翻過去,他有強大的元神修為,在清醒的定境中,能夠快速記住每頁紙上的信息。
但是再怎么快,他也得仔細看啊,看了近一個時辰,也才翻了幾百頁,平均一分鐘五、六頁不等,然后停下來歇了歇。
這也是高強度的腦力勞動,同時要消耗神氣法力,何考不禁皺起了眉頭。
他皺眉的原因不是嫌資料太多,就算五千多頁,他抽出一、兩天時間也能將其全部看完且記住,他反而是認為這些材料還不夠!
確切地說,僅從打印材料上得到的信息,還不足以讓他施展元神出游神通,去追蹤鎖定相應的目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