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考發現,豹子異常敏捷,其神經反應速度幾乎和一位二階圓滿的修士差不多,就連何考也不敢靠近了去挑逗。
至于老虎,當然比豹子更兇猛,而且它是會爬樹的。只不過因為體型和體重的限制,有些樹不好爬,有些地方它也上不去。
在這種環境下,何考也做了一些測試項目,比如被野生動物盯著的時候,隱蛾之能會不會受到限制?答案是在某些情況下也會!
更進一步的測試,在什么情況下會這樣?
初步的答案,應該是對方能認識到他是活動的個體,并能從環境中將他這個客體分辨出來,且保持感知狀態。
有的動物能做到,有的動物做不到,而在同一種動物中,居然也是有的做得到、而有的做不到。
那么在能做到的情況下,對方是如何感知的呢?
首先是視覺,有些動物只要盯著他看,往往就能鎖定他,除非他及時能轉移到遮擋視線的地方。
至于聽覺,鎖定效果不是那么明顯,除非他持續地發出聲音。假如他保持靜止,發出的聲音很微弱,大部分情況下聽覺就失去了鎖定效果。
最特別的是嗅覺,何考發現,有好幾種動物能用嗅覺鎖定他,這簡直不可思議啊!但何考修習了通感術之后,也能理解是怎么回事。
比如他在未入門之前,就能根據聽覺感應空間結構,當他突破三階之后,某些情況下聞到明顯的氣味信號,也能在腦海中形成空間場景。
對人來說,這是一種術法神通,但有的動物可能先天就具備這種能力。
何考也發現,其實只要自己不刻意去挑逗那些動物,讓對方不得不感知自己,通常情況下他就不會被注意到,隱蛾之能便不受限制。
何考由此也解開了一個疑惑。
為何曾經看過的紀錄片中,草原上羚羊群對不遠處趴著休息的獅子視而不見,非要等到獅子潛行接近、突然發起攻擊時,才會驚起逃跑。
何考搞得像一個哲學家,思考著自我與他者、主體與客體、意識與存在的概念……又像一位實驗科學家,測試著傻狍子與熊瞎子們的反應。
測試自己在什么情況下會被感知,也等于在在測試,什么情況下可以避免被感知鎖定?所以他也測試了潛行術效果……施展潛行術后,則大大降低了被感知的可能。
行游途中,何考也開始祭煉新得到的法寶,所謂祭煉只是初步的,以神識與之溝通、感悟其靈性,首先就是那眼罩狀的隱娥紗。
他將其戴在頭上,并保持神識始終與之一體的狀態,確實能極大地降低被發現的可能。但這種妙用,對山野中的虎豹有效,對人卻沒什么效果,除非別人看不見他!
為什么呢,因為戴著那樣一個黑眼罩,純純的顯眼包啊,任誰見了都會覺得奇怪,不可能不注意到!所以它的副作用,遠遠超出了潛行的效果。
看來想發揮隱娥紗真正的妙用,怎么也得等到突破四階、掌握御器之后了。
由于厚厚的積雪阻礙了神識,更難發現凍土中的植物根莖,在這個過程中,他倒是初步掌握了地靈幡的妙用,恰好能在這種情況下提供很大的幫助。
鎖靈陣的陣器,是紅、黃、藍、黑四桿小旗幡,以何考如今的修為還用不了,連參悟陣法都尚欠火候。
其中黃色的旗幡名叫地靈幡,兩位長老卻告訴他,此物可以拿出來單獨用,具體怎么用需要他自己琢磨。
琢磨了隱娥紗之后,何考就把地靈幡掏了出來,還真的找到了一些決竅。具體的祭煉方法,其實就是以神識延伸,將它當成自身的一部分,然后體會其“功能”。
何考發現,通過鎖靈幡的激發,神識能延伸得更遠、感應到的東西更多,比如地脈走向與地氣靈樞——它們就像山川河流的經絡與腧穴。
人的經絡、腧穴是看不見的,哪怕用解剖的手段也發現不了,卻可以感覺到,因為它們是神氣運行的軌跡與節點。
觀身術入門的標志是“內視”,不僅可以內視五臟六腑、筋骨血肉,也可以察覺自身的經絡運行狀態。
如果把人體結構比做山川河流,就能理解何考使用地靈幡時的體會了。
發現這種狀態、進入這種狀態、保持這種狀態,然后何考又有了新的收獲,他居然找到了修煉“任地班形術”的感覺。
在日常活動中,何考修煉最多的就是潛行術,這是隱蛾門的獨家術法,也意味著容易被高人察覺異常。
但應該沒別人見過隱蛾門的術法,他想掩飾身份的最好辦法,就是讓人誤以為那是另一種術法。
心盤門的任地班行術,從效果上看就與潛行術很像。江湖傳言他是某位長老的秘傳弟子,不是江長老便是谷長老,那他也可以利用人們的這種猜測。
前段時間他也兼修了任地班行術,但感覺總是很別扭。
此刻突破三階,又有地靈幡之助,終于找到感覺了。任地班行術講究與環境相融,人在自然的狀態中行走,仿佛是山川河流在高低起伏著隨之而動。
在這種情況下,他能提前察覺很多野獸,而那些野獸卻很難發現他。
初步發揮地靈幡的妙用后,他真的找到了好幾株野山參,放過了其中看上去比較小的,挑選了三株蘆頭很長、藏在地下最深的山參,試著想辦法挖出來。
這個時節的凍土硬得像石頭,一鋤頭下去往往只留下一個白點狀的小坑,普通人根本挖不動。何考不僅用上了術法手段,還借助了神兵利器。
對付凍土層的辦法,他也是無意間發現的。
他習練任地班行術,走上高坡想坐著歇一會兒,順手就把地靈幡插在了雪地上,用了點力,起身的時候伸手去拔,居然沒拔動!
原來坡上的雪不厚,旗桿穿過積雪直接插進凍土里了。
然后他又試驗了幾回,在平常狀態下確實無法將旗幡插入凍土,使用隔空御物的手法就更不行了,他的御物之力仍然非常微弱。
那他當時在干什么呢?手持地靈幡修習任地班行術,將神識注入地靈幡,仿佛將其變成身體的一部分在感悟其功能……坐下的那一刻仍處于這種狀態。
他重新試了一下,果然又插進去了。
但他頂多用旗幡在地上插幾個小洞而已,不可能拿它當鏟子用,所以回了固山秘府一趟,取來一柄短刃。
這把短刃是從一個代號叫“貓嫌狗厭”的人手中得來,他就是“苦茶子”顧江手下的那個“清潔工”。
此人當時躲在陳昱華家中,準備弄死陳昱華之后偽造現場,制造陳昱華給情夫下毒,然后又服毒自盡的假象。
幸虧何考提前趕到了,從臥室中射出一支弩箭干掉了此人。
貓嫌狗厭當時拿著一柄短刃,給何考的感覺不僅鋒利無比,而且材質十分特殊,有點傳說中削鐵如泥的意思,所以何考也將之收了起來。
這是他的藏品,平日不會輕易示人。
何考無意間將旗幡插入凍土之后,也開始用其他的東西做實驗,御物的力量目前還很微弱,但不用御物之法,就是將神識延伸注入特定的器物,又有了新的發現。
在這種情況下,短刃的鋒利程度,簡直超乎想象。
若將神識比作電流,各種東西比作導體,那么已祭煉成功的法器,比如隱娥紗與地靈幡,則相當于超導體。
各種天材地寶大致相當于良導體,比如紫玉斑竹,那么這柄短刃,感覺則是接近于超導體了。
這說明它不僅材料特殊,而且經過了高人的祭煉,就算不是法器也接近于法器了。區區一個干黑活的小蝦米,怎么會有這種好東西?
可是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顧江手下的清潔工,都是在暗地里幫惠明石家干黑活的,貓嫌狗厭好歹也是名一階修士,總得配點像樣的裝備。
惠明石家是傳承四代的“豪門”,尤其擅長煉器,還經常幫助術門同道打造法器,能拿出這樣的東西很正常。
有了這柄短刃,他就可以削開凍土層了,但這活比想象中的難得多。
哪怕借助地靈幡,他的神識也很難穿透凍土太深,為了避免碰傷根須,他是一邊挖一邊感應,這坑也越挖越大。
野山參與商店里常見的園參形態完全不同,蘆頭很長,身子細小,分叉部分的比例很大,須扎得非常深還帶著珍珠節。
何考挖的這三株野山參,粗略判斷應該是五十年份左右的,完整的根須有一米多長。
包裹根須的凍土很難剝離,也不能簡單的敲碎,否則會連著里面的根須一起折斷,所以何考最終挖出來的,是個一米多高、形狀怪異的凍土坨子。
這凍土坨子份量極沉,一般人都搬不動,何考把它放進固山秘府了,先等著在常溫中自然化凍,再將完整的山參清理出來。
就算有修為在身,他握著那柄短刃削凍土,也差點累出了腱鞘炎。
干完這活何考打算歇歇,走出山林去了最近的集鎮。這山中自古就有人煙,只是分布得很稀疏,如今大部分鎮子也都通了公路,但是冬天的道路上覆蓋了積雪。
生活在這里的居民也不是完全不出門,天好的時候還有到鎮上趕集的呢,有的人家還買了專業的雪地車。
比雪地車更經濟實惠的傳統交通工具,是白樺木制作的爬犁。很多極地影視作品中都有狗拉雪橇的場景,但這里還算不上極地,常見的是馬拉爬犁。
何考選擇了的下山地點,恰好在一個村莊和一個鎮子之間,看上去他就是從村莊步行前往鎮子的,半路上后面來了一輛馬拉爬犁。
何考聽見動靜就側過身來讓到了路邊,一眼看過去卻吃了一驚。
趕車的是個留著山羊胡的老頭,穿著狗裘衣服,帽子遮得很嚴但還能看清楚臉——何考居然把這人認出來了!
他叫蕭光年,靈犀門四階神棍,是江道禎的同門師弟。
蕭光年大部分時間住在東北邊境一個叫瀟河鎮的地方,是一名老參客,經常進山采藥,家里也承包了一片責任田和一片山林地。
他在當地可是個知名人物,往大了吹可以說是個老神仙,十里八鄉經常有人來找他“問事”,感覺就像一位兼職薩滿。
這種人在東北通常被稱為出馬仙,鄰居也都是這么傳的,但蕭光年卻從未親口承認過自己出馬仙的身份……反正在當地人看來,他就是個有點東西的神棍。
何考此前從未見過蕭光年,也沒聽過他的名字,此刻是怎么認出來的呢,還能知道這么多信息?
何考剛才吃驚的原因,就是終于知道,那天江老頭吃完飯臨出門前,給了他怎樣一道神念心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