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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四章 【父親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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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0年的元旦,京城的雪下得很大。

  呼嘯而過的大風裹著紛紛揚揚的雪花,就那樣鋪成白茫茫一片,仿佛是在用一場盛大的儀式來告別整個八十年代。

  漫天飛舞的雪花,伴隨著胡同巷口店鋪里面播放著那首搖滾歌曲《一無所有》,在這老四九城的胡同里更有一種別樣的感覺,“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匆忙而過的的人,踏著雪行走,留下的印跡,就那樣消失在過往的時光歲月里。

  雖然說轉眼就到了九十年代,但是八十年代的贖罪文學風潮并沒有隨著年代的結束,就隨之結束,贖罪文學依舊火熱。

  林有成這邊也將《贖罪》的電影劇本寫出來,交給陳皚鴿,準備電影的拍攝。

  當然,原版的《贖罪》電影就很好,影片前半段如油畫般唯美的畫面與后半段殘酷的現實形成強烈反差,這種撕裂感正是其震撼力的核心。

  林有成自然也不會在劇本上畫蛇添足,也只是會完善一些細節。

  在林有成看來,羅陽與林雨的愛情從未“錯過”,他們始終相愛,卻因一場誣告被時代洪流碾碎。那棟幻想中的海邊小屋,最終只存在于羅陽臨終的走馬燈里——這一設定直指戰爭與不公對普通人夢想的摧毀。

  林雪的指控固然源于孩童的偏執與無知,但更深層的原因是她所處的階級環境與青春期扭曲的嫉妒心理。她的愧疚伴隨一生,并通過寫作尋求救贖,然而虛構的“圓滿結局”恰恰暴露了現實的無解。

  這樣劇本就應該按照情節來演繹。

  當然林有成也特別在意,劇本里面林雪的悲劇,她的天真混合了特權階級的傲慢與對成人世界規則的懵懂,可以說這是那個時代貴族傲慢的通病與她本身不太善良的底色融合造成了那個偽證的錯誤。當她意識到羅比的冤屈時,為時已晚——司法機器與戰爭已將他吞噬。

  羅陽帶著雙胞胎歸來時全家的沉默,堪稱全片最痛心的鏡頭。

  林有成自然也特別重視這一個鏡頭細節,因為就這個鏡頭下,大家心知肚明,單無人在意真相,因為真相在階級偏見面前毫無分量。羅陽的“下人”身份早已預設了他的“罪名”,要不然林雪的母親不會在十分了解林雪有在說謊的前提下,依舊認同了林雪的指控,恰恰諷刺了特權階層對苦難的漠然。

  影片的悲劇性不僅在于陰差陽錯,更在于它揭示了個人在時代與階級結構中的無力感。林雪的贖罪是蒼白的,因為有的錯誤無法彌補。

  陳皚鴿也很滿意林有成的劇本,當然最初一開始他就非常喜歡《贖罪》這個故事。

  林有成并沒有特別在意陳皚鴿的看法,因為一如林有成的說法,陳皚鴿都說了會按照林有成的劇本來進行拍攝。

  厚厚的雪覆蓋了四合院屋檐,院子里面的那棵光溜溜的石榴樹也被雪披上一層白色的外衣,當然等春天到了,石榴樹也會重新發芽,然后開花結果。

  院子里面的雪堆得很深,但是幾個孩子卻是不怕冷,裹上厚厚的外套,興致勃勃地在院子里面堆雪人。

  “爸爸,你要不要來一起堆雪人啊?”

  林兆樂拿著一把鏟子,跑到林有成跟前,想要拉著林有成一塊去堆雪人。

  林有成瞧著林兆樂的小臉都泛紅,也不知道是凍得通紅,還是玩得熱起來,伸手摸了下林兆樂的小臉和額頭,說道:“你冷不冷,冷得話就去屋子里面,別著涼了。”

  “我不冷!”

  林兆樂笑著說了一句,又跑到院子里繼續和哥哥姐姐們玩雪。

  林有成瞧著林兆樂這般不怕受凍,一個勁地鏟雪,不禁想到以前林兆樂還很小的時候,他這個父親擔心林兆樂著涼,給他穿了好些衣服,最后裹得厚厚的,反而捂得發熱,到了醫院還鬧了笑話。

  那個時候就是他這個二十三歲新手父親沒有經驗,壓力無比巨大,欲哭無淚的時候。

  就在林有成想著的時候,四合院卻是有人來了。

  謝舒華來了。

  林兆喜瞧見謝舒華又來了,心情有些復雜,她能夠看出來謝舒華老師其實是對她的父親有特別的想法,要不然也不會特意來四合院,當然也更加不會特意地對她們幾個好,給她補習英語。

  林兆喜知道謝舒華是想要嫁給她的父親,做他們的后媽。

  不知為何,想到這里林兆喜又覺得有些難受,但是她也知道母親已經走了好幾年了,父親一直都一個人照顧著他們,她不知道大伯說得是不是對的,父親是不是應該要再找一個人,她只是覺得父親也許是應該有人照顧,畢竟謝老師也很好,可是即便知道,林兆喜的心情還是說不出來的復雜。

  要是母親還在就好了,可是母親似乎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她不知道父親如果再婚,他們幾個會怎么樣,父親還是會一如既往地對他們好嗎?

  會不會像一些人說得,有了后媽,就會有后爸?

  “大姐,你在想什么呢?”

  林兆慶看見林兆喜一直望著謝舒華發呆,不禁走了過來,問了一句。

  林兆喜轉過頭望著自己的弟弟林兆慶,又望了在院子里面正玩得非常開心,根本就不知道元旦節過來四合院的謝舒華老師是對他們的父親有想法。

  “如果爸爸再婚,你怎么想?”

  這個問題其實之前林兆喜就問過林兆慶,那個時候林兆慶就很不滿地說了,他不要后媽。

  林兆慶望向不遠處的謝舒華,問道:“爸爸要和謝老師結婚嗎?”

  林兆喜倒沒有意外,林兆慶也看出來了,畢竟林兆慶現在也大了,只是問道:“如果是真得,你怎么想?”

  林兆慶低著頭,悶悶地踢了下腳下的雪,低聲說道:“我不知道。”

  “大伯他們都有打電話催爸爸抓緊找一個人,要是爸爸真得要再婚,我希望那個人對爸爸好。”

  “爸爸一個人帶我們也很辛苦。”

  林兆喜聽見林兆慶這話,心情有些復雜,她作為長姐,自然很清楚地知道林兆慶說的話十分懂事。

  但是,她聽到林兆慶后面那句話,不禁問道:“那你還記得媽媽嗎?”

  林兆慶愣了一下。

  林兆喜看見林兆慶愣住,心里有些后悔問這個問題,其實她是想問當初媽媽也是一個人照顧他們,林兆慶還記得不。

  那個時候父親不管事,只有母親照顧著他們,但母親已經走了六年,不,快七年了。

  母親走的時候,林兆慶才八歲。

  林兆美和林兆滿也才六歲和四歲,至于林兆歡和林兆樂就更小了。

  林兆樂剛出生的時候,母親就走了。

  林兆喜望向林兆樂,林兆樂才是真正的從出生就沒有媽媽。

  林兆慶低聲說道:“大姐,我怎么會不記得媽媽呢。”

  這話的聲音有些顫抖。

  “大姐,不是這個意思。”

  林兆喜趕緊和林兆慶道歉,說道:“我錯了,我不應該這么問。”

  林兆慶望著林兆喜,說道:“我知道,我也不想爸爸給我們找后媽,但是大伯他們說爸爸也需要有人照顧他。”

  林兆喜摸了摸林兆慶的腦袋,說道:“你說的沒錯。”

  就在林兆慶和林兆喜正說著話的時候,謝舒華走了過來,一臉笑容地望著林兆喜和林兆慶,將自己買來的糖炒栗子遞給林兆慶。

  “兆慶,給你們帶的糖炒栗子,還熱著。”

  糖炒栗子的香氣撲鼻而來,在這冬季散著誘惑的味道,早知道這糖炒栗子那金黃酥脆的外殼包裹著軟糯甘甜的栗肉,與烤白薯、冰糖葫蘆并稱“老BJ冬季三寶”,冬季街頭常排長隊購買,這是謝舒華特意給林兆喜幾個帶來的。

  林兆慶一轉頭,似乎有些在意林兆喜剛才說的話,沒有啃聲。

  林兆喜望著謝舒華,她很早之前就知道謝舒華對她父親的想法,要不然也不會特意給她補習英語。

  現在她的這位謝老師似乎對他們有些太好了。

  謝舒華望著林兆喜,她知道自己是在特意對林兆喜幾個孩子好,她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討好。

  她并沒有在意。

  因為她覺得也許如張愛玲的那句話,因為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里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

  愛一個人自然是需要對他在意重視的人好,更別說這些還是他的孩子。

  林兆喜接過謝舒華遞過來的糖炒栗子,笑著說道:“謝謝謝老師,我們都很愛吃糖炒栗子。”

  “不用謝!我下次還給你們帶。”

  謝舒華看見林兆喜接過糖炒栗子,瞬間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很是開心,說道:“等后面我回津城,給你們帶津城好吃的。”

  謝舒華本就是津城人,而且畢業后的組織關系就在津城的《月報》,自然過年也是要回津城。

  津城的文學期刊《月報》就是當初林有成在德城春風巷看見的那本雜志,后面處女作《山楂樹之戀》也發表在《月報》上。

  雖然那個時候謝舒華并不在《月報》雜志社,但又何嘗不是另一種緣分。

  林兆喜看著謝舒華臉上的笑容,不知為何想到了謝舒華要回津城過年,不禁問道:“謝老師,你是要回津城過年嗎?”

  “是的。”

  “謝老師,你以后留在京城嗎?”

  謝舒華微微一愣,沒有想到林兆喜會問這個問題,有些錯愕,不知道為什么會問個問題,說道:“要是有機會,自然還是希望留在京城的。”

  留在京城也就意味著會和林有成更近,尤其是當他們這個魯迅文學院的研究生班今年畢業之后,自然也都是要個會自己的原單位。

  “謝老師,希望你能留在京城。”

  “我們幾個都特別喜歡你。”

  很顯然,林兆喜的這話讓謝舒華欣喜不已,整個臉上都忍不住笑了,眼睛里像是帶著光。

  “我也很喜歡你們。”

  林兆慶聽著林兆喜的話,他心里是很不解的,雖然他也覺得這話說得道理,但是怎么也不值得當著謝舒華的面說這樣的話啊。

  林兆喜望著林有成,又望了一眼謝舒華,她只是覺得如果父親真得要給他們找一個后媽,也許謝舒華老師是很好的。

  大伯那邊一直都有在催父親再婚,不要一直單著,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話,她也知道很有可能以后林有成也會再找一個的,

  畢竟不僅僅是大伯介紹,就連街道辦的趙大媽也一直都有幫父親留意著合適的人選。

  林兆喜自然也是知道這件事的。

  等到晚上,林兆歡不知道是聽誰說了后媽的事,跑到林有成跟前,一臉認真地問道:“爸爸,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兆歡,怎么呢?”

  “爸爸,你是不是要給我們找后媽?”

  林兆歡的話十分直接,這也許就是小孩子童言無忌,壓根就不會有什么顧慮,想到什么就說什么,想問什么就問什么,無所顧忌。

  林有成聽見林兆歡這話,有些意外,但也還算平靜,忽地瞧見林兆喜幾個人也望著他們,似乎注意到了林兆歡的問話。

  林有成招了招手,示意林兆喜等人也過來。

  “如果我真的要再婚,那么不會是想要給你們找后媽,而是因為我是找我的愛人。”

  “當然,她也會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你們的母親,也就是你們想的后媽。”

  林有成望著林兆喜等人,一臉嚴肅地說道:“你們是我的世界,但我的世界以后也許還會有別的人。”

  林兆歡沒有明白。

  但是林兆喜等人卻是隱約明白林有成這話的意思。

  林有成望著自己的這幾個孩子,十分認真地說道:“你們也要知道,不管到了什么時候,我都是你們的父親,不會有任何改變。”

  這一點,從二十三歲的他來到1983年成為三十二歲的林有成的時候,就知道了。

  不管任何時候,發生任何事——

  他是孩子的父親,不會有任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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