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覺這并非是和自己說話,故而陸峰無有回應這位“占堆”老僧侶的話語,“占堆”老僧侶亦不以為意,他此刻手邊已經無剩下多少的法器,就是一鐵杖,還有一道手鼓而已。
他一只手摩挲著自己的“手鼓”,最后晃動起來。
發出來了“空性”的聲響,在這聲音之中無但是蘊含著一股子的“慈悲”,還蘊含了一股子的“執”。
但是陸峰無有所動。
他死死的兩只手扯著自己的“僧衣袈裟”,將自己完整的包裹在了其中,隨后盤膝坐在了“白牦牛”的頭頂,叫“白牦牛”開始移動!這“白牦牛”是如此之巨,止是往前隨意兩步,就比一般的馬兒奔跑都要“走得快”。
止是在如此的行動之中,陸峰緊緊地閉上眼睛,將自己埋在了“白牦牛”之中。
在“本尊陸峰”閉關之后,所有的陸峰都有自己的使命要做。
或者是修書,或者是塑像,或者是找人,亦或者是去將東西帶到了自己的本尊身邊。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將東西帶到了自己的本尊身邊。
其余的事情,俱都不應是他要做的。
故而他現在甚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安排。
“白瑪”自然知道自己應朝著甚么地方走,一邊行走,他將另外的那位陸峰所做的事情,告知于“年老”的陸峰。
“年老”的陸峰微微開闔了一下嘴唇。
“白瑪”聽得清楚。
在她的背上,“年老”的陸峰說的是:“如此,如此啊!”
旋即,他便不說話了。
一行人朝著“天旦康卓”的府邸之上而行。
至于陸峰是否還有甚么波折,還有甚么事端。
那便并非是陸峰所在意的事情了。
他止負責了將此物帶回去,至于一路的安康,早就有人做好了準備。
一路之上,陸峰察覺到了不止一處有人動手斗法過的痕跡。
甚至于還有和自己相同的法性,留下來的大痕跡。
陸峰止是裹著自己的“僧衣”,一動不動,直到來到了“天旦康卓”夫人的領地,不過原先陸峰行走幾步就可以到的距離,他們走了一天一夜,在路上亦是見到了為數不少的“大僧侶”,用以收取“實稅”的“稅務所”,都無敢于卡住了這些“僧人”。
這里面的“業巴”,俱都瑟瑟發抖。
止是這幾天的時間,他們見到的“大僧侶”,就要比他們這一輩子見到的都要多。
一路之上,“大僧侶”絡繹不絕。
他們亦看到了在“白牦牛”之上的陸峰,見到了拿著鐵杖的“占堆”,無止有一人看出來了他們的不對,但是大家聚都相安無事,沉默的行走過了這些地方,等到陸峰來到了“天旦康卓”家族那座莊園的時候,這些“大僧侶”走過了此處,朝著“天旦康卓”的“祖傳官邸”走去。
止是一路之上,亦有些世代的甲本,帶本,帶著兵馬在路上看。
但是無人將他們放在眼里。
這些甲本帶著的兵馬,平日之中抓捕些離開的“奴隸”尚可,可是要他們來鎮壓了這些“大僧侶”,除非是“四大護法寺”和“一字并肩王”一起出手,否則便是叫這些兵馬出來,不過是“貽笑大方”。
不落這些“大僧侶”的眼。
止這些事情和陸峰都無有干系了。
回到了莊園之后,“年老”的陸峰便是從“白瑪”的背上下來。
這個時候,他方才面對著“占堆”,說道:“和我過來罷,他可能想要見你。”
“占堆”則是感慨,他仰頭望著四周十方,這些天,他止是看,從來嘴巴都無有張開說過話,聽到了這里,他亦無過于是稍微點頭,手持著“鐵杖”,對著“白瑪”再度行大禮,如此大禮再三,頂禮膜拜,方才站了起來。
他似有些依依不舍。
止是到了最后,千言萬語,亦無過于是閉上了眼睛,隨著年老的陸峰從此間上山。年老的陸峰身體越發的差了,他的胸口發出來了拉風箱一樣的可怖聲音,就連眼睛之中都開始逐漸“渾濁”。見狀,“占堆”一把把住了陸峰的胳膊,帶著他一起朝著山上走。
止隨著他們越發的靠近了“存放少爺”的“碉房”,在年老的陸峰的身上,“嘀嗒”、“嘀嗒”的死寂聲音越發的無法掩蓋。
但是“年老”的陸峰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僧衣,好似這樣就可以叫那“吐蕃古瓶”不得從自己的身體之中落出來也似,見狀,“占堆”再度將自己身上的破爛僧袍包裹在了陸峰的身上,扶持著他上山。
這樣的舉動是欺瞞不得人的,但是無論是誰聽到或者是看到了這一幕,俱都當做自己甚么都未曾入眼,就算是兩位“外來者”,他們手下的這些人俱都死死的閉上了嘴巴,對于一切俱都不知,也弗敢于將自己看到的,聽到的,告知于自己的老爺。
反而是那兩位“菩薩”的使者。
“土登老爺”和“善智執事僧”在晚上,俱都無有玩樂,反而十分肅穆。
應他們可無有忘記,在明日大日升起來的時候,便是他們去隨著那位“紅衣大僧侶”去見“甘耶寺”的時候了,此時他們已然是知道,這位“紅衣大僧侶”叫做“永真”。寺廟建立之后,他便是寺廟的法臺。
按照尋常道理,自然是不可如此,這座寺廟雖然是“天旦康卓”家族請求“諸法本源之寺”重新建立的,那么在建立的時候,除了“諸法本源之寺”之外,應還會有其余的手伸到了“甘耶寺”之中。
便是“呼圖克圖法脈”在這座“甘耶寺”之中做了主,那么其余的“宗本貴族”,“州府貴族”,“大寺廟”之中的人,亦也要在這里分一杯羹。
便是在“呼圖克圖”還被中原王朝掣肘的時候。
主管后勤的“倉稟”之職能,要么便是在“倉稟長老”的手里,要么便是在當地的官員之手里,但是現在,這樣一套流轉了下來,依舊在發揮作用,止是掣肘之人,變成了“一字并肩王”的僧俗系統之中俗官來掣肘這些“大佛爺”了。
故而算是“甘耶寺”重建,那么等到了“永真”再度找到了“呼圖克圖”,續上了這法脈,那么這“法臺”的位置,他自己已經占領。
穩坐法臺。
那么其余的位置——特別是重要的“倉稟長老”位置,誰來坐?
尋常情況之下,在“甘耶寺”板上釘釘的重建之時候,這件事情應已經定了下來,但是現在,州府之中的“天旦康卓”家族無有應聲,“赤巴尊贊”家族亦是如此,至于其余的家族,止是在今日聽到了聲響,叫他們在一日之內已經聯合起來來尋找“永真”,那亦是太過于難為了他們。
故而這般的事情,按照“宗本貴族”老爺們的想法,其實應是寺廟建立之后須得分割之物。
但是這些和兩位“菩薩使者”都無有干系。
他們止是將自己的衣冠俱都整理好,隨后便等待第二日的日出,等到了第二日的日出之時,亦無須得他們的下人前來稟告,他們自然都低頭出來了“碉房”的大門,便是在“碉房”的大門之外見到了已然是在等待他們的“僧侶”和“自由民”。
止是在最前面的人,俱就是“永真紅衣僧”。
無過于此時的“永真”,他的面色雖然肅然,止是看他的樣子,哪里又有昨日那樣“衰老”的樣子哩?止是就是這位“永真紅衣僧”,此刻亦是身上穿著彩衣,在他的身邊,更是有諸多的“僧侶”和“自由民”。
“天旦康卓”夫人亦是在不遠之處,甚至于“赤巴尊贊”家族亦是如此,他們帶來了大量的馱馬,在這些馱馬之上,便是他們為恭賀“永真”重建了“甘耶寺”的賀禮和“供物”,甚至有的“供物”之大,就算是馱馬亦是馱不得,是諸多的牲口拉著大車。
在“大車”之上,用“紅布”蒙住了這些“禮物”——其實便是“赤巴尊贊”家族聽得了這個消息之后,便是他們亦都難以相信。應此間事情,本來便不可思議,便是他們去做,都有重重困難,故而“永真菩薩”提出來之后,就算是“赤巴尊贊”家族,亦須得思量。
可是這才過了幾日時間!
這件事情就已經不知不覺之間完成。
那些穿著了新衣的“僧侶”和“自由民”,自然都是愿意跟著陸峰的“人”。他們將是“甘耶寺”的最初——或者說是“續·甘耶寺”的最早一批僧侶和自由民,他們將會住在“甘耶寺”,將會住在了“岡措白瑪”。
這些人,自然是陸峰在“赤巴尊贊”家族之中所得。
“自由民”是“赤巴尊贊”家族許了他的“奴隸”和“罪人”。
那些僧人,便是愿意跟著陸峰行“慈悲行”的僧人。
俱都帶了過來,從此之后,他們無便是在身份之上擺脫了“奴隸”的身份。
無須得在轉世之后,還須得還了老爺的債務了。
止是等待了上山之后,他們便是“甘耶寺”的僧人了。
并非是陸峰的財產。
這是兩回事情,廟產和個人產業,是有明顯的區分的,事到如今,陸峰有過私人產,但是被他變賣了,帶到了“扎舉本寺”使用,自此之后,“新蓮花欽造法寺”的“羅仁地區”,名義上是屬于“日出寺”的廟產。
雖然“日出寺”之中,陸峰的一言,就可以模糊了廟產和私產,但是從名義上,那畢竟是用以“供養”了“日出寺”。
現在這些人亦是如此。
陸峰并非是“呼圖克圖”,亦并非是“扎薩克達”,亦或者“札薩克”,他止是一位“達上師”,故而他還有“十方獅子林”的法臺位置,但是同樣的,“日出寺”,“甘耶寺”,還有“十方獅子林”,俱都并非是他陸峰的私產,但是陸峰無所謂。
應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情形。
這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事情。
應并非是他需要這些寺廟,是這些寺廟須得他。
他將身外之物俱都當做“慈悲”,“布施”了出去。
隨后它們化作了“慈悲”,回向匯入了陸峰的身體之中。
故而所越是“行布施舉動”,“慈悲反而越多”。
“請兩位菩薩使者前來。”
到了此刻,陸峰亦是滿臉歡喜,是為佛法昌盛而歡喜,請兩位“諸法本源之寺”的使者和他一起。
兩位“使者”欣然同意。
已經有僧人上前——其實便是“寶珠佛子”。
他親自帶著“凈瓶”上前。
在“寶珠”佛子的身后,便是挑選了許多“身寬體胖”的“大僧侶”,穿著代表著“忿怒尊”的“盔甲”,還有代表著“護法神”的“盔甲”,手持“牛角號”,“法螺”,“法鼓”,“法鑼”等等法器,等候在了一邊。
“寶珠佛子”將這“寶瓶”微微的傾瀉,為二人灌頂。
亦為在場所有人“灌頂”。
這“凈瓶”并非是“密法域”之物,是“天旦康卓”家族供養陸峰所得,通體上下俱都是白玉,在這“凈瓶”之中,自然就是“甘露”。
這“甘露”是凈水。
是陸峰賜福過的凈水。
上面輕輕的撒著幾瓣紅花。
這一次的“灌頂”,自然“禮儀性質的灌頂”。
是陸峰的“祝福”。
是“佛法”的祝福。
在進行“灌頂”之后,一行人卻不走。
止是吹動了“牛角號”。
便像是叫醒了這一片天地一般。
旋即,陸峰帶人上山,進行“煨桑”祈福。
為眾人的前行祈福。
壘“瑪尼堆”。
將鈴鐺掛在了彩旗之上。
念經。
整個過程,從早上持續到了下午。
甚至中間還有“天旦康卓”家族“供奉”的“酥油茶”和“糌粑”。
便是那些“自由民”,亦都有滿滿的一袋子糌粑,整整一碗“酥油茶”。
叫他們都吃了一個飽。
在這個過程之中,兩位“菩薩使者”一句多余掃興的話,都未出口。
只是滿臉的笑容。
張嘴便是祝賀的祝詞,吉祥的話語。
渾然是止當自己帶了一雙眼睛,其余的事情俱都不提,便是在大日有些西斜的時候,陸峰說道:“便是時候了,請兩位和我一起走罷——
甘耶寺,是時候重見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