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白云呢喃一聲，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他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能如此安睡了。
“你醒了？”
白云的身旁，靜遠禪師默默守護著。
“我這是……”
白云神情迷茫，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
他的身上蓋上了一條毛毯，就躺在火堆旁邊。
可白云很清楚，即便是在寒潮中生火，也絕對無法帶來這樣的溫暖。
他抬頭望向四周，這才發現此地有一片結界，將外界的寒潮隔絕開來。
結界內溫暖無比，讓白云覺得自己整個身子都要化開一般。
怪不得他能睡得那么安穩。
也怪不得靜遠禪師等人敢闖寒潮，還敢夸口解決寒潮。
這時，其他人也得到了白云蘇醒過來的消息，漸漸圍攏了過來。
但為了不給白云太大的壓力，除了安康公主等人以外，便只有其余五六人。
安康公主抱著李玄，再次出現在白云面前。
“你的身體好一些了嗎？”
白云見到安康公主，當即對她行禮道：
“公主殿下，末將乃是北梁皇城禁軍，奉命前往外界求援，但被寒潮困住，一直沒有找到離開的道路。”
從白云身上殘破的甲胄來看，他確實是一個品級不低的武將。
“白將軍，能請你告訴我北梁到底發生了什么嗎？”
安康公主誠懇地問道。
發問的同時，她的心中也不免緊張起來。
這是她頭一次距離北梁的寒潮真相這么近。
其余人也都紛紛豎起了耳朵，打算聽聽白云如何訴說這段往事。
提到此事，白云不禁露出悲戚之色。
“公主殿下，知道寒潮的傳說嗎？”白云問道。
“據我了解，寒潮原本是千年一遇的吉兆。”
“只要能挺過維持一年的寒潮，就可以迎來持續數十年，乃至上百年的豐年。”
安康公主在千星閣中看遍了所有關于北梁的記載，自然知道寒潮到底是什么。
原本寒潮是吉兆，北梁也做了相應的準備。
可不知哪里出了差錯，最后卻演變成了如今威脅整個天下的巨型災難。
“公主殿下說得沒錯，寒潮本該是吉兆。”
白云嘆息一聲，接著說道。
“寒潮一開始在北梁都城圣雪城成型，所有北梁人都歡欣鼓舞，以為一年后就會迎來北梁的繁榮。”
“寒潮的范圍不斷擴大，最終籠罩了整個北梁。”
“即便此時，誰也沒有察覺不對。”
“即便寒潮中的風雪越發凜冽，大家都只以為是這一次的寒潮不同尋常，能為北梁帶來更加美好的未來。”
“可不到半年，寒潮中便屢有怪事發生。”
“一開始是人們越發體弱多病，后來更是有武者的真氣開始自行消散。”
“到了后來我們才發現，這寒潮中竟然還有吃人的怪物。”
白云神色痛苦，可以看出他有多么不愿意回憶這段往事。
“當源國君察覺到不對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北梁的所有城池都被孤立，彼此之間難以聯系。”
“寒潮中的風雪越發大了，連同在一個城池中都難以聯系。”
“源國君先后派遣無數人出境求援，但一無所獲。”
“沒有一個人走出寒潮。”
白云抬頭看向眾人，臉上滿是哀傷。
北梁稱呼統治者為國君。
白云口中這位源國君就是安康公主的外公，名為蕭啟源。
“源國君現在還活著嗎？”安康公主緊張地問道。
白云搖頭的動作讓安康公主心里一涼。
但白云接下來的話，至少給安康公主留下了一線希望：
“末將也不清楚。”
安康公主勉強一笑，立即調整心情，繼續問道：“那現在北梁還有多少人活著？”
白云依舊搖頭。
這幾年來，他都是孤身一人。
不然被李玄和靜遠禪師逮到時，也不至于一開始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李玄心中一動，對安康公主默默傳音，讓她問白云幾個問題。
安康公主當即領會，急著對白云問道：
“那你這幾年是怎么活下來的？”
“又是如何在寒潮中暗中監視靜遠禪師？”
對于這個問題，白云倒是不再搖頭了。
“北梁當年為了應對寒潮，在各地都儲備了大量的物資。”
“寒潮開始之后，各地很快就陷入了混亂中，因此這些物資都沒怎么被消耗，而且在寒潮這種低溫中，大多都保存完好。”
“最亂的時候，我正好在野外執行任務，后來幾經周轉，這才尋到了垂金城。”
“這里原本有一條通往大漠的商路，我本想借這條路離開北梁，去外界求援，但商路卻已經變道，找不到原來的路線了。”
聽到這里，眾人不禁對視一眼，立即明白白云口中的變道是什么意思。
看起來，白云應該是找到了大雪山的位置。
只是他不知道原本的山谷被那只怪鳥封起來了，看起來跟整座大雪山渾然一體。
如此說來，如果白云是在寒潮蔓延到大漠之前找到了大雪山，那么他其實距離走出寒潮已經很近了。
可是沒有山谷這條路，想要在寒潮中孤身一人翻越大雪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我是如何發現靜遠禪師的，這說起來倒也不難。”
“我在寒潮中呆了太久，已經習慣了寒潮中的風雪。”
“寒潮中的風雪有變化時，我就能隱約察覺到。”
“我看到的其實是風雪的變化，不是大師的身影。”
“這應該跟我身上的變化有關系……”
安康公主挑了挑眉，疑惑道：“變化？”
白云繼續解釋道：“末將原本有三品修為，但在寒潮中漸漸失去了真氣。”
此話一出，讓在場一眾高手都感到一陣膽寒。
他們誰都無法想象失去一身真氣后會是什么下場。
但眼前的白云看起來，似乎還是好好的。
“失去了真氣之后，我的身體也出現了一些變化。”
白云說完便揮拳往空處打去，結果打出了一聲劇烈的拳鳴。
大家都看出了這一拳上的力道，更是看出這是純粹的肉身力量。
白云這一拳不禁讓大家看向了安康公主。
安康公主當即起身，也跟著打了一拳，發出的拳鳴有過之而無不及。
白云愣在當場，沒想到安康公主也有這般力氣。
“我的身上也有類似的變化。”
安康公主的話，讓白云的腦子有些發懵。
“公主殿下是在進入寒潮之后才有的這般變化嗎？”
安康公主搖搖頭：“不，我在外界時就有這樣的變化了。”
“難道不是寒潮把我變成這樣？”白云喃喃自語，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中。
看著白云的反應，李玄不禁微微瞇眼。
在白云昏迷時，李玄就給他檢查過一番身體了。
他的體魄確實也異于常人，遠遠超出了常識范圍。
但有趣的是，白云的體魄是不如安康公主的。
兩人的差距不大，白云的體魄也就是稍遜一籌的模樣。
但按照白云所說，他之前是三品武者，真氣消散之后，在寒潮呆了十幾年，才有了今天的體魄。
安康公主不同，從她開始有身體強化的反應開始計算，到現在也就一年的時間而已。
顯然，安康公主的體魄成長速度是遠超白云的。
安康公主接著又問了白云許多問題。
白云都知無不答。
據白云所說，他在寒潮中游蕩多年，練就了一身在風雪中辨認方向的本事。
最重要的是，從白云的口中，他們得以確定寒潮是從北梁都城圣雪城開始的。
如此說來的話，寒潮的核心大概率就在圣雪城。
白云有把握帶著他們返回圣雪城。
這給他們的這支隊伍解了燃眉之急。
他們之前因為沒有能在北梁做向導之人，趕路的途中十分吃力。
單是從山谷到垂金城的這段路，他們就走了好久。
可在他們趕往圣雪城之前，還有一件事情需要處理。
按照白云所說，垂金城的怪物都源自地底的一個冰僵。
冰僵是北梁對那些因為這種緣故變成怪物的人族統稱。
垂金城中，那些上半身是嘴巴，下半身是兩條腿的怪物也是冰僵的一種。
他們習慣稱之為大嘴。
在寒潮徹底籠罩北梁之后，北梁人開始面臨寒潮和各種外敵。
其中變異獸族和冰僵是主要的威脅。
最開始的幾年，北梁人還能組織起有效的反擊，甚至堅守住了城池。
可后來……
白云一路來到垂金城的路上，所有的城池都和這里一樣，都被怪物所占據，徹底成為了絕境死城。
白云上一次見到自己的同族的情形，連他自己都有些記不清了。
他只記得是在一座城池中。
一些僥幸存活的北梁人茍活在怪物扎堆的城池中，靠著城中的物資維持生命。
城里一般都是被冰僵占據。
冰僵在平日里都是在雪中休眠的狀態，非常安靜。
除非是變異獸族來城中騷擾，冰僵才會蘇醒過來。
別看冰僵和變異獸族都是北梁的敵人，但它們之間也會爭斗。
只是對于這兩者而言，活生生的人族永遠更加有吸引力。
因此北梁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垂金城就是整個北梁的一個現狀。
根據白云的情報，眾人經過商議，最終由李玄拍板，決定先將垂金城地底的冰僵解決之后，再啟程前往圣雪城。
休息了一夜之后，大家養精蓄銳，便收拾好據點，繼續往垂金城出發。
路上，安康公主不斷請教白云如何在寒潮中分辨方向。
白云也毫不吝嗇，認真地將自己多年的經驗盡數教給安康公主。
其他人也都在一旁默默聽著。
李玄也是發現了，白云對安康公主格外親近，對其他人的態度則比較一般。
通過交流，李玄發現白云對安康公主還是很誠懇的。
可即便如此，李玄也無法輕信此人。
如果之后真的要讓白云當他們的向導，一定是得在徹底信任此人之后。
不然的話，白云如果在寒潮中賣了他們，可就真的完了。
即便他們這一隊人都是高手，但比起在寒潮中生存的經驗，恐怕誰都比不上白云。
白云若是心存惡意，足以給他們造成不小的麻煩，甚至讓他們徹底迷失在寒潮中。
因此，李玄也不得不防備。
到垂金城的路上，還有南鋒璇留下的劍痕。
之后若是讓白云帶路，少不得要讓南鋒璇繼續沿途在暗中留下記號。
垂金城他們已經來過幾次。
這一次倒也算得上是熟門熟路。
城里比之前可安靜多了。
他們進入垂金城之后，便由白云在前面帶路。
他知道地底冰僵所在。
李玄也正好讓他試著帶路，看此人會不會跟他們耍心眼。
白云帶著他們一路來到城中一座府邸的后院。
據白云所說，這里乃是垂金城的城主府。
而那只冰僵就在城主府后院的一座枯井中。
找到枯井之后，白云并沒有把他們帶下去，而是對安康公主說道：
“公主殿下，我們最好將它引出來，下面地形狹小，而且錯綜復雜，只怕放不開手腳。”
“就在這下面嗎？”安康公主確認道。
見白云點頭，安康公主便對其他人示意。
一眾高手紛紛準備動手。
妮露拜爾高舉兩把火焰彎刀，身上有金光顯現。
看似是妮露拜爾正在發功，但其實是李玄在暗中用力。
這路上都是李玄施展圣火空間，妮露拜爾擺個樣子。
他還信不過白云，因此并沒有暴露自己的打算。
這一遭倒是讓他有些理解了西閣隱士們當初對他的戒備。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李玄不可能將一隊人的性命，輕易交托在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身上。
見大家都準備就緒，李玄暗中通過傳音指揮起來。
靜遠禪師率先動手，一掌轟塌了枯井。
枯井四周的地面接連坍塌，露出了地底不小的空間。
被寒潮凍結多年的地面雖然堅硬，但也架不住靜遠禪師一掌下去。
隨著枯井下方大片空間塌陷，一聲凄厲的怪吼響起。
下一刻，一條巨大的肉蟲從地底扭動著肥碩的身軀沖了出來。
安康公主和玉兒當即拉開距離。
她們身邊有李玄、莎朗和妮露拜爾保護。
正面戰場有南鋒璇和靜遠禪師，還有諸多好手從旁輔助，不管這冰僵多么厲害，也翻不起什么風浪。
可當肉蟲模樣的冰僵現身時，大家還是忍不住直皺眉頭。
只見這肉蟲從地底露出來的身軀足有十幾丈高，粗也有近十丈。
更惡心的是，肉蟲緩緩蠕動的身軀上，依稀可以分辨殘肢斷臂，還有一些人的面容。
這些人的面容僵硬呆板，膚色青白，看起來像是死了很久。
可讓人驚心的是，這些面容上的表情和眼珠正時不時的有微小變動，看起來詭異至極。
就像是他們還活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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