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安康公主好奇地問道。
永元帝尋找北梁向導一事有不短的時間了。
但這期間一直都沒有什么好的收獲。
也是直到前段時間,他們才收到了這么一張詳盡的北梁地圖,勉強算是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
不然即便他們進入了寒潮,也得像無頭蒼蠅一般,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尋找到寒潮的核心。
偌大的寒潮總是也有其源頭的。
只要將源頭斷掉,驅散寒潮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李玄也好奇地伸長了脖子。
自從得到北梁地圖之后,李玄和安康公主都好奇這地圖的來源,便讓玉兒留意消息,多多打聽。
永元帝也在意此事。
畢竟獻上來的地圖,比他在宮中的都要詳細不少。
因此,這張地圖的來路著實有必要查個清楚。
也就是幾天的功夫,內務府的人就傳回來了消息。
趙奉特意也知會了玉兒一聲,讓她回來稟報。
“殿下,阿玄。”
“趙總管剛告訴我,這張地圖是從京城得來的,獻圖的人我們還認識,就是清樓的清辭姑娘。”
“清辭姑娘!?”
李玄和安康公主一驚。
對于這位清樓的金牌導師,三小只自然印象深刻。
畢竟當初安康公主可是和清辭一起泡過澡,讓李玄有幸跟著開了眼界。
“那一對浮水玉兔的主人嗎?”
只是提起清辭的名字,當初的景象就歷歷在目。
“誒嘿”
李玄咧嘴癡笑。
“偷摸樂什么呢?”
安康公主捏了捏李玄的屁股,沒好氣地說道。
玉兒捂嘴輕笑,知道李玄在想什么。
李玄雖然是一只貓,但尤愛跟好看的姐姐親近。
安康公主和玉兒對李玄何其熟悉,早已將他的愛好了然于胸。
“地圖雖然是清辭姑娘獻的,但這地圖的主人其實是清樓的東家。”
李玄和安康公主聽到這話,不禁驚訝地對視一眼。
他們雖然去過清樓幾次,但好像一直沒遇上過清樓這位神秘的東家,都是那幾位導師接待他們。
“聽說他們東家是北梁人,年紀也就比殿下大個兩三歲。”
“這地圖是此人家族傳下,不斷收集信息,進行補足,才有了那份詳盡的地圖。”
“至于制作這份地圖的目的,恐怕是因為思鄉心切。”
“但可惜在不久前,清樓的東家突然離世了。”
“清辭姑娘按照他們東家的遺囑,本想等我們回京之后,通過我們獻給陛下。”
“結果后來陛下在全國尋找北梁向導,清辭姑娘才有了渠道將這份北梁地圖獻上來。”
李玄和安康公主心中一嘆。
沒想到這張北梁地圖背后還有這樣的故事。
他們雖然沒有見過這位清樓的東家,但看此人所作所為,顯然也是心懷家鄉的義士。
他在臨死前能囑咐清辭通過他們給大興獻圖,想來也是希望未來能有一天,大興能助他驅散家鄉的寒潮。
以他的年紀,恐怕都對家鄉都沒什么記憶了。
但能做到如此地步,當真是難能可貴。
“只可惜這位年輕的東家看不到阿玄驅散寒潮了。”
安康公主由衷地感到惋惜。
她也算是半個北梁人,因此頗能理解這位少年東家的心情。
可隨著安康公主的惋惜,李玄的表情卻是悄然凝重了起來。
他對著玉兒問道:“清樓的東家是幾時去世的?”
“好像是一兩個月前。”玉兒仔細回想一番,這才確定道:“聽說是夏天染了惡疾,堅持了沒多久就不行了。”
李玄微微皺眉,看向了帳篷外。
他們扎營的地方是一片沙漠,一年四季都是差不多的模樣。
李玄仔細回想這一路。
他們開春不久便開始南巡。
解決鄭王和邪龍之后,便一路北上,鎮壓叛亂的同時,千里馳援隕星關。
抵達隕星關的時候,已經是夏天了。
眼下,秋天即將結束,馬上就要步入嚴冬,轉眼又是一年。
李玄覺得今年的時間過得尤其快。
這期間他總是忙得貓不停蹄,總是在路上,時間過得自然快。
李玄自然不是要感慨今年過得快。
他按照玉兒先前說的時間推算了一番,結果發現清樓的東家竟是在寒潮進一步蔓延不久之后就染上了惡疾,然后撒手人寰。
當初大漠狼王帶著兵馬殺到隕星關時,整個大漠都已經被寒潮吞沒了一半的疆域。
這時間好像還真對上了。
“寒潮在對北梁人造成影響……”
李玄心中如此想著,默默咽了口吐沫。
他看向安康公主,想起了以前在景陽宮時的諸多細節。
自幼體弱多病的安康公主……
久病臥床不下的蕭妃娘娘……
或許寒潮和這些擁有北梁血脈之人,有著某種玄妙的關系。
李玄以前只是猜想,并沒有真憑實據。
而且,他帶著安康公主來到了寒潮跟前,但安康公主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適。
李玄本以為是自己想多了。
可清樓東家的死,又再次讓他緊張了起來。
“或許并不是沒有關系。”
李玄思慮良久,并沒有跟兩個丫頭說出自己此時的猜想。
他找了個機會,偷偷從營帳中溜出去。
兩個丫頭只以為李玄又去找個僻靜地方修行了,因此倒也沒有太過在意。
李玄出去之后,直奔永元帝的營帳而去。
來到這里,他發現永元帝正在忙碌各種事務。
李玄等人寒潮一行的準備工作、大漠的戰后重建和百姓安置、大興國內的秩序恢復等……
每一件都是大事,需要永元帝親自決斷。
見李玄到來,永元帝伏案忙碌的同時,頭也不抬地招呼道:
“阿玄,今日怎么有空到朕這里閑逛。”
這段時間,就連永元帝都不怎么能見到李玄。
李玄現在手握四本陰陽功法,自然是想盡快都練成大成圓滿境界。
現在還有狼吞月和盧納斯真經未能圓滿,李玄每天可謂是沒日沒夜地勤修苦練。
“來打聽一件事情。”
接著,李玄就把剛才玉兒帶來的消息跟永元帝又說了一遍。
“沒錯,根據內務府的調查,那份地圖的來源確實如此。”
永元帝繼續忙碌,分心作答。
“我聽說,清樓的東家也是北梁人,他突感惡疾的時間點,倒是和寒潮蔓延的時間對得上。”
“我想,寒潮是不是對擁有北梁血脈的人有影響。”
“以前安康和蕭妃的身體一直不好,是不是跟這也有關系?”
李玄的問題讓永元帝停下了手中的筆。
“或許吧……”
永元帝的神情有些黯然。
他放下手中的毛筆,抬頭看向李玄。
“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但朕也曾如此猜想過。”
“那蕭妃的……”
李玄正要繼續追問,但永元帝卻先一步打斷了他。
“阿玄,你要知道。”
“在你之前,從未有人想過要驅散寒潮。”
“人們只是默默地期盼這場劫難能早日散去。”
“僅此而已。”
李玄也意識到自己提起了永元帝的傷心事。
“不,我是想問問有沒有其他北梁人的例子。”
“再不濟,希望能仔細調查一番清樓東家,最好能有他染病到離世這段時間的所有細節。”
永元帝點頭答應了下來:“好,我會命趙奉去查。”
見永元帝答應,李玄也是跟著放心。
永元帝重新提筆,繼續伏案忙碌。
李玄繼續坐在書案上,為永元帝鎮了一會兒紙。
其實就是用爪子按住公文一腳,讓公文在永元帝寫字的時候不要亂跑。
永元帝的桌上自然有專門的鎮紙,但哪有李玄好使。
“阿玄,又擔心安康了吧。”
永元帝批改著公文,突然如此問道。
李玄點點頭。
“這一次寒潮一行,朕應該無法跟你一起了。”
對此,李玄早有猜想,因此倒也沒有太過意外。
永元帝最近這段時間如此盡心盡力地為李玄進行準備工作,就是為了更加放心一些。
鄭王雖然已經伏誅,但大興的問題卻沒有那么容易解決。
一個王朝的問題,從來不只是在一個人的身上。
王朝興衰不系于一人。
鄭王或許是一個重要的因素,讓大興步入了腐朽。
但隨之一起腐朽的人們逐漸形成了一股強大的慣性。
這股慣性將帶著大興落入覆滅的深淵。
就如此前無數個前朝一樣。
永元帝想要勝過這股慣性并不容易。
即便他掌握著天道境的手段,也有李玄這個天命者相助。
人的問題,永遠無法依靠純粹的暴力解決。
否則,那些強大的王朝又何至于覆滅?
人性中的惡,人族自己,才是人族最可怕的敵人。
不止人患,身亦是仇。
永元帝從書案上找出了一份公文,交給李玄去看。
這是一篇內務府的公告。
如今,京城上下官員,已經經歷了一番自我清洗。
鄭王倒臺之后,文官一脈人人自危,無不尋求新的靠山,試圖為自己掙得一個活命的機會。
而在這場清洗中,最得意的不是一直和文官對立的勛貴,反倒是武家。
永元帝派琞曌公主回京主持大局。
武家理所當然地會錯了意。
武皇后對此沒有任何的評價。
她既沒有推波助瀾,也沒有出面糾正。
任由武家的人們發揮想象。
琞曌公主因此順利在朝中得勢,穩住了當前的局勢。
但隨著文官一脈被陸續清洗,朝堂上出現了巨大的權力空缺。
永元帝在南巡之前,倒是留了個中書令在朝堂上,本意就是為了在文官倒臺之后,立即做出反應。
但此時由于武家強勢介入,導致這位中書令的工作進展的并不順利。
在鄭王伏誅之后,永元帝還未能回京。
以如今的局勢來看,他必須要回去一趟。
否則,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局勢,又會亂起來。
只不過,這一次勛貴換了個對手,變成了武家而已。
大興可經不起再折騰一次了。
而且還不止大興的問題。
大漠俯首稱臣之后,也帶來不少麻煩。
如何安置如今的大漠就是一個不小的問題。
如何用三分之一的國土,養活原本大漠的所有百姓?
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的問題。
但將大漠百姓一股腦的遷入大興也不現實。
永元帝需要頭疼的問題太多了。
此次寒潮一行,李玄雖然會帶走大漠狼王和五個大祭司。
但剩余的數十萬大漠戰士還在。
所以,這一次李玄不能帶走所有的天道境力量。
至少,永元帝需要留下鎮守大興,震懾宵小。
對于此事,李玄和永元帝心照不宣。
只是趁著今天的機會,永元帝先一步提了出來。
見李玄并不意外的模樣,永元帝不禁微微一笑。
李玄雖然是一只貓,但可比很多人都要“通人性”。
很多人可是連話都說不通的。
可接下來,李玄的話讓永元帝又皺起了眉頭。
“我想帶著安康一起進入寒潮。”
“阿玄,你要知道這一行可不安全。”永元帝擔憂道。
“我知道。”李玄點點頭,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原本也沒想帶安康,但清樓東家的事情給我提了個醒。”
“如果我此次驅散寒潮時,寒潮有什么劇烈反應,波及到了安康,我想救她都來不及。”
“既然如此,不如帶在身邊安全一些,至少我還能隨時照看。”
永元帝不同意,繼續說道:“你就沒想過她距離寒潮核心太近會有危險?”
“或許吧,但至少有我在身邊照看。”
見李玄表情堅定,永元帝沉默許久,也只得嘆息一聲。
“安康可能會拖累你們,導致無法成功驅散寒潮。”
李玄微微一笑,無所謂地說道:
“你知道的,驅散寒潮其實對我也沒那么重要。”
李玄對天命無所謂的態度,讓永元帝不禁搖頭失笑。
“那你要保護好她。”
李玄知道,永元帝這是答應他帶安康公主一起進入寒潮了。
“既然如此,那就再多準備幾天吧。”
“準備周全一些。”
永元帝忍不住啰嗦兩句,此時倒更像是一位尋常的父親了。
五天之后。
寒潮一行的所有準備工作已經就緒。
這支特殊的隊伍,由李玄這個天命者帶領,其中有來自各大武學圣地的絕頂高手無數。
而在這一眾高手中,安康公主和玉兒的身影顯得極其突兀。
但幸好有莎朗陪在她們身邊,稍微淡化了這份突兀感。
永元帝親自為他們送行。
在荒僻的沙漠上,并沒有什么盛大的啟程儀式。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將會寫入人族歷史的重要一刻。
這份覺悟,讓這場簡陋的儀式變得無比莊重。
“諸位,朕和天下百姓等待你們凱旋而歸。”
永元帝高舉一碗烈酒,為一行人送行。
每個人的手上也都捧著一碗烈酒,就連安康公主和玉兒也不例外。
李玄用尾巴卷著酒碗,被抱在安康公主的懷中。
在永元帝的祝福下,所有人都豪爽地將烈酒一飲而盡。
“凱旋!”
眾人一聲高呼,扔掉手上酒碗,便轉身跟著李玄步入寒潮。
永元帝看著他們的背影,心中默默道了一聲:
“阿玄,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