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楊部長,人家承建方為什么不進場,你是真不知道原因嗎?咱們沒有按照合同給人家支付進場費呀!”
“我怎么沒按合同支付了?合同上有明確規定什么時候給錢嗎?你說進場之前?
你可別鬧了從組長,他們到現在一臺車都沒進場,這年頭別的不多就是騙子多,現在李野又不在,他不給簽字,人家中新公司那邊都不答應,咱們是專款專用,不能徇私枉法.”
你踏馬說誰徇私枉法呢?
雖然財務老楊比從金紅低了半級,論職位也是“被領導”的存在,但是從金紅挨了老楊的一通“夾槍帶棒”,還就是無法當面發飆,只能在心里暗罵,咽下這口沖天的怨氣。
因為他但凡敢對著老楊噴口唾沫,老楊以后有一萬種方法惡心死她。
所以從金紅只能找人“助拳”,才能找回場子。
而整個集團公司能夠有資格收拾老楊的,只有馬兆先和尚賓。
從金紅找到了尚賓,開口就給老楊告狀:“尚書記,那個老楊太不像話了,您剛剛在會上明確了整個集團都要支持辦公樓的項目,可他就是陰奉陽違,
前天給王先生那邊支付進場費,他就自作主張給打了個折扣,昨天我去催鋼筋水泥的采購款,他直接一毛不拔,我都跟他說了,這是尚書記您親自主抓的項目,他還是置若罔聞”
尚賓瞇起了眼睛,看向了從金紅。
從金紅是尚賓的嫡系,所以在合同簽訂之后,尚賓就開大會跟主要科室負責人講過了,一定要支持從金紅的工作,但是現在從金紅卻遭到了刁難,那尚賓是不是要大發雷霆呢?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如果尚賓真的動了真怒,馬兆先也要退避三舍的。
但是今天尚賓盯著從金紅看了很久,然后才開口說道:“從大姐,這個辦公樓的項目你是從始至終一直參與了的,應該知道里面的內情,
買地皮的時候,我們就出了差錯,后來王秉先要承建咱們的工程,也是說好了要包工包料的,
因為我覺得咱們不能總是給別人方便,自己也要方便,所以我才費盡了口舌,從王秉先那邊爭取過來了材料采購這一塊,
現在你那個親戚承接了材料供應,怎么連連一毛錢的墊資都不想出嗎?”
從金紅愣住了。
這跟她預想的不一樣啊!
聽尚賓的話音,采購鋼筋水泥的錢不僅僅要自己墊資,甚至還得分出一部分給尚賓呢!
你沒聽見人家尚賓說,這塊大肥肉是自己費盡口舌給你從金紅爭取來的嗎?白給你爭取了?
從金紅心里一陣膩歪,她之前也知道“不能吃獨食”的道理,但是現在看來,大頭還不是她的嘞 而且接下來尚賓的話,更是把從金紅氣了個半死。
“另外進場費的事情,從大姐你也要多上上心,咱們合同都簽了,人家王秉先卻沒有收到應該得到的錢.總不能我幫你打了包票,最后卻成了惡人吧?”
沃尼瑪嘞!你啥意思?不但要我墊資,還想分個大的?然后還要把進場費的事情推到我頭上?我要能弄來錢,還用來找你嗎?
但是從金紅連老楊都不敢得罪,就更別說跟尚賓犟嘴了,只能按照慣例“積極開發主觀能動性”,自己想辦法解決。
她把自己的弟弟從金琪給找了過來,讓他嘗試著尋找能夠賒賬的材料供應商,哪怕價格給高一點呢!
但是從金琪卻滿臉叫苦:“大姐你是不知道誒,這京城人真的是太刁了,咱們人生地不熟的,人家是概不賒欠,就算我把京南集團抬出來都不行,人家不認公章,就認現錢,
而且他們給當地人一個價,給咱們一個價,上下竟然差了百分之十還多,這種黑心奸商要是在西南,我早把他們給收拾了.”
從金紅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好了好了,你也知道這是京城,天子腳下可不能胡來,好歹你現在也是當老板的人了,怎么還那么容易沖動?
你算算咱們賬上還有多少錢,先采購一批材料進來,我再去找姓楊的結賬,材料都進來了,看他還能說什么。”
雖然從金紅無比的討厭老楊,但是她也得承認老楊是說話算數的,昨天老楊說材料進場驗收合格之后,就會立刻支付貨款,那么自己墊資也就墊資吧!大不了再把開票價提高幾個點。
可是從金紅說完之后,從金琪就苦著臉道:“大姐,咱們賬上哪還有錢啊?這兩年西南重汽那邊狼多肉少,咱們本來就沒吃到什么肉,過年過節還得挨個廟里孝敬.”
從金紅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雖然這幾年行情確實不好,但也不至于一毛錢都沒賺吧?自己這個弟弟的胃口是越來越大了。
但是那又怎么樣呢?
想干事情,首先就要有人可用,自己的丈夫是個膽小如鼠的窩囊廢,矬子里面拔將軍,也只有自己這個弟弟敢闖敢干,不用他還能用誰?
用外人嗎?你就不怕攜款潛逃嘍?
這時候,從金琪忽然低聲說道:“大姐,其實咱們也不是沒有辦法,我聽說你們單位的老歐最近往外面放錢,就是利息有點高”
從金琪頓時驚訝的道:“老歐往外放錢?我怎么不知道?”
老歐是西南重汽的財務人員,往外放錢其實就是“放貸”,利息還有點高,這就是私自放印子錢啊!
從金紅只聽說這年頭有官家錢莊的放貸員私自放貸,沒聽說自己單位里的財務也這么大膽。
從金琪低聲解釋道:“他放錢跟銀行不一樣,他只給你們單位的正常項目放錢我聽說年前五廠那邊維修設備,然后從他那里撥了一筆錢,但其實五廠的設備根本就沒壞”
從金紅頓時明白了,這不是放錢,純粹就是吃拿卡要。
你巧立名目報一個正規項目,我給你批款,至于這筆錢你最后怎么花我不管,我只要我的那一份。
這也就是新社會了,要是舊社會這叫吃里扒外,挖個坑直接埋了都不冤枉。
看到從金紅還有些猶豫,從金琪又道:“大姐,咱們攬下了材料采購這個活兒,可被一群人盯著呢!如果咱們辦事不力”
從金紅閉上眼睛想了想,然后沉聲說道:“那好,待會兒我給老歐打個電話”
“你給他打電話怎么能行?你是集團領導,你要直接給他打電話,他還以為東窗事發集團要辦他呢!
還是讓我先跟他墊個話,就說集團總部從西南采購鋼筋材料,讓他們先墊資周轉,等這邊老楊的錢付了之后,馬上就把他的錢還上”
從金紅冷冷的盯著自己的弟弟,良久之后才說道:“小琪,你不會跟老歐是一伙的吧?”
從金琪頓時指著天空叫冤叫屈:“姐,天地良心,我可是你弟弟,我要是有事兒瞞著你,你讓我天打五雷轟”
“行了行了,你從小就跟我來這一套,也沒見老天爺打雷轟了你你盡快跟老歐聯系一下,我們最多周轉半個月”
從金紅不耐煩的制止了弟弟的賭咒發誓,然后做出了決定。
尚賓和弟弟都提醒了她,材料采購這一塊大肥肉,可有不少人盯著呢!你自己吃不下,別人卻吃得下。
但是從金紅就沒想想,王秉先那樣的京城人既然那么刁,怎么就把這塊肥肉讓給你了呢?
他們是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