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吱吱吱”
下午四點半，工人俱樂部里的東西和錢都分完了，而一分廠的打印機，也開始吱吱的響個不停，吐出一張張打印好的人員名單。
“萬科長、魯科長，這是今天所有前來領取物品的人員名單，那些帶星號的，是沒有按照約定時間過來的人員，
另外我們也把他們的名字單獨打了一份，我們核對一下人數，如果人數沒錯的話，剩下的具體情況就需要你們自己核對了”
總廠這邊的人都愣住了。
或許是因為黃琪的原因，后面總有急著過來領東西而不按順序排隊的人，但因為工人們本來心里就有氣，局面一直被萬科長等人壓著，沒有當場吵起來。
當然了，萬科長等人也有另外一重心思，那就是盼著最后出點事兒，也殺一殺一分廠的威風。
按照他們的心思，好幾千人這么不按排序的混亂領取物資，最后肯定要對不上數的，或許三五份，或許幾十份，到時候萬科長等人可就能說風涼話了。
看看看看，我就說要出問題吧？無規矩不成方圓，工人都是些賤皮子，他們要鬧，那今天干脆就不發年貨和獎金，鬧大了就更不發了，看誰求著誰。
在分發過程中，也確實發生了萬科長等人預料的情況，有些個不守規矩的滑頭鉆空子，排了兩遍隊過來領東西，
但是工作證一亮，往電腦中一輸，立刻就顯示已經發過了，沒有一個蒙混過關的，
整整一天，按照人頭準備好的七八千份東西，分發到最后剛剛好發完，竟然一份都不帶差的。
這個過程可苦了總廠這邊的人，他們不斷的翻看花名冊，做記錄，比平時麻煩了好幾倍。
要知道想讓這些人為了工人麻煩一點兒，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兒，
知道工人和坐辦公室的階級差距嗎？賣苦力的還想支使我們？
所以這里面就埋了好幾個雷，就等著最后給蕭知魚等人難看呢！
但現在人家一分廠的人就只是對著鍵盤敲敲打打，最后竟然吱吱吱的拿出了一摞的人員列表，
而且還按各種方式做了排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讓人挑不出一點瑕疵來。
這讓總廠的人看的直眼饞，有了這種高檔貨，那以后豈不是方便多了？
于是萬科長就對李野道：“李廠長，剛才聽蕭組長的意思，現在這些電腦里面有了總廠的人員資料吧！要不先借給我們用幾天，我們也學習學習這先進的科技？”
李野白了萬科長一眼，把蕭知魚準備好的磁盤遞給了萬科長。
“蕭知魚沒說明白，總廠的人員資料都在這些磁盤里面了，回頭你用電腦打開就可以用了。”
“那總廠現在不是還沒有電腦嗎？李廠長也別那么小氣，我們就是用一用，學習學習，你們現在有四臺電腦，也不差一臺是吧？”
李野淡淡的笑了笑道：“一臺電腦兩萬六，軟件四千八，萬科長手握總廠的財權，買一臺還不是輕輕松松？找我們借.說笑了，說笑了.”
“哦對了，磁盤一張十五塊，記得回頭記在賬上。”
總廠的人都不吱聲了，只是發出了一陣陣的吸氣聲。
一臺電腦三萬多，一下子就是四臺，一分廠還是真是土豪單位呢！
那么自己是不是應該趁著春節走動走動，爭取明年調到一分廠去？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沒看黃琪這種人都開始蹦跶了嗎？趕晚了可就吃不上熱乎的了。
但是萬科長的心思可跟普通人不同，他沒有吸氣，只是眼睛里卻是閃閃發光。
一臺電腦三萬多，那回扣得多少？
總廠的科室那么多，要是一個科室配上一臺.想想就心熱啊！
李野和蕭知魚等人忙活完了，回到一分廠的時候也快五點了。
陸知章給李野倒了杯茶，笑著道：“今天還算順利吧？總廠那邊沒出什么幺蛾子？”
“這時候能出什么幺蛾子？也不怕工人急眼？”
李野喝了口茶水，然后道：“不過裝配四車間有個叫黃琪的，說是要到咱們一分廠來，跟萬科長他們吵了幾句嘴。”
陸知章一愣，然后道：“那個黃琪我知道，技術過硬，但脾氣也臭，所以每次好事兒都輪不到她，她要是真想來的話，我倒是覺得可以。”
李野放下茶杯說道：“咱們覺得行白搭呀！總廠可不一定放人。”
這就是打工人的悲哀，你明明在單位不受待見，但想要走了，單位卻反過來拿捏著不放人。
但是陸知章卻笑道：“那你不用管，只要咱們答應接收，黃琪會自己解決的，誰攔著她，她能帶著倆孩子去誰家吃飯，專挑飯點兒去，坐下就動筷子”
李野愣了，隨后就琢磨明白了。
以前黃琪是沒有好的去處，所以再憋屈也得忍著，如果有了去處，她才不受那個鳥氣呢！
陸知章繼續道：“其實像黃琪這種技術骨干總廠還有不少，咱們也確實缺這種老工人，但具體怎么辦，我們也得從長計議。”
李野緩緩點頭：“你說的對，好賴必須分清，不能一鍋端。”
就現在一分廠的情況，估計以后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托關系調過來，但有些人是金子，有些人卻是垃圾，
李野可不想把好好的一分廠，跟總廠變得一樣人員臃腫，干活的人少，管理的人多。
“叮鈴鈴”
眼看就要下班了，電話鈴突然響了。
李野皺了皺眉頭，接了起來。
“喂，我這里是門衛，總廠的鄭強想見廠長.”
“鄭強？哪個鄭強？”
“就是搞技術的那個鄭強鄭工程師。”
“哦，那你帶他過來吧！”
李野放下電話，對陸知章道：“那個吉大的碩士鄭強，要過來見我們，你覺得會是什么事兒？”
鄭強是總廠從吉省挖過來的技術人才，被總廠領導“寄予厚望”，但已經來了半年了，好像沒有做出什么亮眼的成績。
陸知章不確定的道：“是技術上的問題嗎？總廠的136產量提高一直很緩慢，他來我們一分廠學習過很多次了，上次希望我們派支技改隊伍過去幫忙，結果被總廠的領導給否決了。”
李野緩緩的道：“一分廠的生產模式，不是想學就學的，總廠的弊病太多了，他一個人再急，也帶不動一個廠。”
一分廠的年輕工人占了一多半，總廠那邊過來的老工人不到三分之一，所以一些陋習就被李野和陸知章很輕易的消除了。
但總廠那邊的風氣，可是有著幾十年的積累，不是那么容易改變的，就算是一分廠派技改隊伍過去幫忙，也是困難重重。
讓一分廠來“指導”總廠，很多人是會不舒服的。
所以，除非破而后立。
下崗再就業，可是一記重錘狠招啊！
鄭強過來之后，先是跟李野和陸知章打了招呼，然后開門見山的道：“兩位領導，我查看了一分廠技術人才的引進要求，確定我自己完全符合，所以希望明年可以調到一分廠來。”
“鄭工，總廠給你解決了京城戶口，你現在要調到我們一分廠，這不合適吧？”
“我不在意戶口，如果我明年不能來一分廠，我就調回吉省去了。”
李野看了看陸知章，兩個人都笑了。
墻角不用自己挖，自己就會順風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