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多爺又把生子揍了一頓，李野也很無奈。
他只能進了陳家面館，跟陳金花打問了一下，才弄清楚那個港島順華公司的辦事處地點。
等到李野走了之后，陳家面館里的人才紛紛議論了起來。
“老胡，那個人就是東城多爺嗎？看派頭不小啊！”
“百萬富翁的派頭能小得了嗎？你們知不知道，多爺一個初中生，卻找了個大學生當媳婦兒，你們琢磨琢磨他有多能耐吧！”
“別說女大學生了，就那輛轎車就是好幾萬，咱們什么時候才能開上小轎車啊！”
一群小商販看著幾輛小轎車絕塵而去，都是羨慕的眼色發紅。
而領頭的老胡，眼神卻有些不安。
在跟眾人散了之后，老胡拼命的跑了起來，好不容易找了個電話，喘著粗氣撥打了一個號碼。
“喂？盧經理，情況有些不妙.”
老胡一口氣說完了經過，然后擔憂的問道：“盧經理，我的那些錢”
“你想提錢的話，現在過來就可以，財務還沒下班呢！”
“哦哦，好好我就是問一問.”
順華公司的地方不難找，就在大草廠胡同附近的一處四合院里。
李野把桑塔納停在了胡同邊上，遠遠的看著幾十米外的那處四合院。
四合院的門口，掛著一塊鎏金的牌子，上面寫著“順華公司”四個大字。
從姜小燕的老娘陳金花的口中得知，這處四合院不是這家順華公司租的，而是直接買下來的，買房的手續就掛在里面的墻上供人確認。
這讓李野對這個順華公司更加有興趣了。
八九十年代流行皮包公司，空手套白狼的能人不知凡幾，而能夠把一份詐騙事業做的這么詳細的人，還真是少見。
你看，我們可不是皮包公司哦！我們有固定資產。
你看，我們可不是糊弄你們啊？我們有港島的報紙，你們不信我們，還不信報紙嗎？
大草廠胡同的四合院，這會兒得好幾萬一套了，而這年頭的報紙，比后世的公章更令人可信，所以這家順華公司的表面功夫做的真夠絕了。
要不是這會兒外匯管控嚴格，私人資金不足，各種條件都不具備，李野都差點兒信了他們了。
畢竟在后世的時候，很多地下錢莊是真有通天的本事的，一個兌換承兌匯票的都有十位數的本錢，什么境外的足彩、匯市、六合彩，他們都能幫你辦的明明白白。
無非就是自己操盤，自己坐莊而已嘛！
但在八十年代，可算了吧！照這個滾雪球的速度滾下去，除了銀行誰都填不滿這么大的窟窿。
在“抬會”最流行的閩南地區，八十年代末都連連崩盤，殺了一個又一個的會長呢！
“叮鈴鈴”
兩聲自行車鈴鐺的聲音響過，兩輛自行車停在了李野的轎車前面。
李野的師兄鄒夢城從自行車上下來，領著一個小伙子一起鉆進了桑塔納的后排。
“這我單位同事小王，”然后鄒夢城一邊擦汗一邊問李野：“伱不是說在西直門嗎？怎么又跑東城來了？”
李野指了指前面的四合院道：“喏，那伙人的老巢就在那邊，我也是剛知道，不是，你們單位就沒派輛車送你們過來嗎？”
鄒夢城道：“派什么車啊！什么情況還沒搞明白呢！你要是虛張聲勢，那我不豈是鬧了個大笑話，再說這種事兒，要是爭論起來，還有個越界不越界的情況呢！”
李野詫異道：“鄒師兄，敢情你們第一銀行，還未必能管到這一茬兒啊？”
在幾十年后，國家隊非法集資之類的非法活動，有一系列嚴密的偵辦流程。
銀監會負責非法集資的認定、查處和取締，人民銀行、公安、工商、證監會、保監會等有關部門密切配合銀監會開展有關工作。
可這會兒還沒有銀監會，也沒有經偵大隊呢！鄒夢城倒是第一銀行的，但李野也不能確定他行不行。
鄒夢城擺擺手道：“這種事要看金額，萬兒八千的誰也管不著，十幾萬就有的掰扯了，要是幾十萬誰說我管不著？只要沾了錢的事兒，都歸我管。”
李野想起了后世某些苦逼的商戶，頭上十七八個爺爺，誰都能來指指畫畫管上一管，就問你服不服？
鄒夢城擦完了汗，然后問李野：“咱們還在等什么？直接過去不就得了，我問幾句話，看看后面有沒有真神，然后也好向單位匯報。”
李野道：“稍等一下，聯防隊來了咱們就進去，要不然人家不一定配合。”
“聯防隊？”鄒夢城不太樂意的道：“那待會兒萬一有功勞算誰的？”
李野笑道：“你不是說都歸你管嗎？”
鄒夢城也笑了：“等你到了單位上就明白了，哪有那么清楚的道理。”
李野當然明白鄒夢城的意思，這年頭亂七八糟的事兒太多，真要掰扯清楚那可費了勁了。
“估計快來了，待會兒我們準備一起進去.嗯？”
李野話說到一半，忽然看到前面那個四合院里走出來一個人。
那人身材挺高，戴著口罩、眼鏡，走路的姿勢讓李野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鄒夢城聽出了李野的詫異，問道：“怎么了？有什么情況？”
李野皺著眉頭道：“那個人好像在哪兒見過.”
鄒夢城立刻就要下車：“那問問他不就完了嗎？”
李野拉住了鄒夢城：“別動，萬一打草驚蛇，我們幾個人可堵不住狗急跳墻。”
端老窩這種事兒，必須得有暴力部門的加入才行，要不然到時候現場的現金對不上數，可就褲襠里黃泥說不清了。
所以李野就那么眼看著口罩男走了過去。
幾分鐘之后，多爺招呼的聯防隊終于來了，一群人呼啦啦沖進了那個掛著鎏金牌子的院子。
院子里明顯是剛剛整修過的，收拾的非常利落，幾間房子都改成了辦公室，
辦公室的墻上掛著好多港島的人物照片，李野甚至還看到了一臺ibm的電腦。
八五年的電腦，那絕對是高大上的象征，怪不得陳金花等人被這些人給迷的五迷三道呢！
“有人舉報你們在這里舉行非法活動，所有人不要亂動，靠墻站好！”
“立刻把保險柜打開，賬目不許亂動，說的就是你，再動就把你拷回去”
聯防隊的進入，讓院子里的人都有些驚慌，好幾個人都緊緊的捂住了自己的皮包，顯然里面裝的是錢。
這些人，估摸著是跟陳金花一樣的“肥羊”。
而幾個身穿西裝的人，可就囂張的很了，操著一口廣味兒普通話大聲呼喝：“干什么？干什么？我們這里是港島的公司，你們不要亂來。”
聯防隊的人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做出強硬的應對。
多爺從后面擠到了前面，冷著臉道：“先別裝什么外賓，我們這里有第一銀行的干部，你們最好不是假冒的。”
幾個西裝男愣了一下，但口氣依然強硬，不肯把保險柜打開。
但是多爺卻對著西廂房喊道：“橫三，別藏了，我看見你了，你打著我的旗號招搖撞騙，現在我上門了，你怎么連個面都不敢漏啊？”
西廂房的門，終于開了。
咬牙切齒的橫三走了出來，對著多爺惡狠狠的道：“多爺，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為什么要胡亂攀咬，上門來誣陷我？”
多爺冷冷的道：“你要是不坑我，我怎么會上門找你？我多星雖然不算什么好人，但也絕對不做坑人錢財的缺德事，你要是真神，那我擺十桌席面兒給你賠不是，但你要是詐騙.”
“我們怎么是詐騙？笑話”
橫三笑了笑，然后對著那幾個穿西裝的道：“小盧呢？讓盧經理出來給他們講講道理，我們行的正、走的直，正經的生意誰也不怕.”
但是幾個穿西裝的卻道：“盧經理剛才接了個電話之后出去了，說是有點急事兒.”
“盧經理，是盧岡嗎？”
一直站在人群后面的李野，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亮光。
他記起剛才碰到的那個人是誰了。
盧岡，京大的退學生盧岡。
只是很久不見，對方戴上了一副茶色眼鏡，還戴著口罩，才讓李野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
李野開口說話之后，立刻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怎么又是你？”
而橫三看到李野，頓時像見了鬼似的驚恐。
三年前，在秀水街的那條胡同里，自己帶著幾十個兄弟，被三個人給挑翻了。
其中一個年輕人，一對十七魔神一般，在他心中留下了永生不忘的夢魘。
更要命的是，對方明明戳斷了十幾個人的肋骨，最后竟然連派出所都不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