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茶話會正式開始的時候，現場多了兩個人。
李大勇悄悄的告訴李野，這兩個人不是趙教授和吳教授手下的技術人員，而是他們兩個單位的同事，一位姓劉，一位姓康。
李野點點頭表示明白，這兩位是來提條件的人，要不是他們，估計這個茶話會都不會召開。
而當茶話會開始之后，這兩個人基本上都不說話，好似只把耳朵帶了過來，卻把聲帶給落家里了。
這是監軍嗎？
趙教授和吳教授溫和的表達了雙方合作的意愿，并且表示研究所的設備條件不錯，以前曾經有過各種研究成果云云。
但郭天永這邊就咬住一點不放——民用產品的研究，離不開工廠和市場的支持，所以研究地點必須在昌北這邊，并且必須嚴格遵守雙方議定的技術保密協議。
雙方你來我往，笑語晏晏的一團和氣，一副把扯皮進行到底的樣子。
最后眼看就要到吃飯的時間了，那位姓康的中年人才道：“我提個問題吧！
你們把我們這么多的科研工作人員聚集到這里，讓他們研究縫紉機這種低端項目，不覺得是大材小用嗎？他們本來應該把精力用在高精尖的項目上，現在卻私自”
“嗨嗨嗨，康城你說話注意點兒，什么私自不私自的？大家是利用休息時間來幫助人家技術攻關的。”
趙教授沒有等康城把話說完，就很不高興的打斷道：“單位里那么多人，高精尖的項目不是有人在搞嗎？
我們又不是研究什么飛機大炮，你至于那么嚴肅嗎？再說了，你也說縫紉機是上不了臺面的低端項目，他們用星期天的時間掙點小錢給老婆孩子買件衣裳，就不要那么計較了嘛！”
名叫康城的中年人顯然很害怕趙向初，被懟了也不敢發怒，非常的尷尬。
而且看看周圍人的眼神，他明顯有犯眾怒的跡象。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趙教授和吳教授的徒子徒孫掙點小錢不容易，
就八十年代初的情況，外來投資的商人，其實膽子還挺小的，萬一港方害怕“上綱上線”，以后停了雙方的合作，那還去哪里這么舒服的賺錢？
就這賺錢的環境，你不來有的是別人來。
現在各個單位里哪有那么多的高精尖項目，就三四十歲年富力強的中年研究員，十個有八個手底下沒有正兒八經的項目，自行車的項目都沒有。
康城想了想才沉聲說道：“趙院長，我這也不是針對大家，只是單位有要求，我把單位的要求提出來由大家商討而已。”
“那就商討吧！”
趙教授拿起茶杯，吹了吹茶葉慢慢的喝了起來。
另一位吳教授也是一樣，拿著茶杯看來看去，好似是在辨別上面的偉人題詞是個什么字體。
兩位帶頭的大佬不吱聲，那其余的研究員就更不吱聲了，現場的氣氛一下子冷了起來。
不過郭天永在開會之前得到了裴文慧的授意，這會兒也就沒有再藏著掖著，直接抖摟了出來。
“我們一直認為成果獎金必須要落實到個人頭上，因為這是研究人員應得的，同樣的也是一種責任的體現，錢給了你，你就要擔責，
但是我們了解了一些情況，有些單位有責任不清的現象，所以我們暫時不會改變現在的合作方式，如果諸位不同意，那請給我們一些時間，我必須要找到繼任者接替接下來的研究。。”
“另外我們下一步還會增加一些集體性的福利待遇，比如每年會有三次組團出國考察的機會，另外還有五個出國進修的資助名額，
這個我們會交給趙院長和吳教授來分配，可以是家屬，可以是子女，也可以是同事”
郭天永這話，就差把“又打又拉”給寫在臉上了。
大家維持現狀，自然是伱好我好大家好，好處福利應有盡有，
但你們要搞七搞八，那咱們好聚好散，你們幫忙站好最后一班崗，我找其他人來接替你們。
而且郭天永給出的新福利新待遇，里面的說道就不便明說了。
子女可以、同事可以，你們自己分配去吧！至于分配給誰我不管。
趙教授和吳教授對望一眼，都是嘆了口氣。
然后趙教授就對康城道：“你把這兩點意見帶回去，聽聽家里怎么說。”
康城點點頭，站起來就走了。
另外一個過來參會的也跟著走了。
出國考察的機會也就算了，但那五個出國留學的資助名額，必須要盡早落實，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等到兩個外人走了之后，郭天永招待了豐盛的午餐，現場的氣氛再次熱烈融洽了起來。
李野被安排到了中青年的那一桌，就跟吳炎緊挨著坐著。
吳炎先是拿起酒杯跟李野走了一個，然后看了李野好幾秒鐘問道：“你知道港方給出這些好處，到底是為什么嗎？”
李野笑著反問：“你為什么認為我知道呢？”
吳炎篤定的道：“我認為你知道。”
“呵”
李野笑了笑，然后道：“我確實知道，因為我們一直在做一件事——國貨當自強。”
酒席上的一群技術男都是一愣，然后看著李野笑了。
“這句話我們都聽過，這些年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你這說了不等于白說？”
“我說的可不一樣。”
李野收斂了笑容，嚴肅的說道：“經過這些天的研究，大家應該也意識到了，我們在民用工業上是遠遠落后于世界先進水平的，”
“我們在設備上不行，在基礎上不行，在資金上也不行.我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諸位在座的這種閑得蛋疼的研究員了。”
“大家可能都知道，有些出國的研究員都在海外混得不錯，所以大家的實力是肯定有的，那么現在給了你們海外研究員的待遇，你們還用的著出去看洋人的臉色嗎？”
“我們有足夠多的研究員，基礎不夠技術來湊，用豐富的人力，來彌補基礎上的落后”
“你這個小同志說的不對，技術是有用，但不能完全彌補基礎上的落后，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那是當然。”
李野坦然的道：“國貨當自強，那起碼先要在國內數一數二，如果在國內都做不到前三，那就是瞎喊口號，騙人的。”
聽了李野的話，席上的中青年研究員們都是若有所思。
口號是不是瞎喊的不知道，但現在他們感覺自己給港資這邊打短工，卻擁有了“正義性”。
誰說我們是為了錢來的？我們是為了國貨當自強。
悶悶的吳炎忽然崩出了一句：“我們還是把目標先定在全國第一吧！第二沒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