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悅開著伏爾加，行駛在104國道上，敏捷的躲開路上的坑洼，輕盈的像一條在浪花里愜意舞動的游魚。
今年回家，李野和李悅沒有坐火車。
因為王堅強的老娘給王堅強發了兩封電報，說給他定了門親事，讓他年前回家結婚，王堅強才向家里坦白，他“自由戀愛”了一個京城姑娘。
家里頓時一番雞飛狗跳，王堅強的老娘去郵局打了平生第一個電話，責備王堅強自作主張，婚姻大事還是父母做主。
但王堅強也生平第一次跟老娘頂了嘴，以國家法律為準繩，堅決的駁斥了老娘范春花，娘倆鬧得很不愉快。
最后還是王堅強的老爹王大光做主，讓王堅強把姑娘領回家看看。
王堅強很糾結，他和黃素文還沒名沒分的，一下子領到千里之外去，人家爸媽放心嗎？
但王堅強很忐忑的跟黃素文說了之后，人黃家母女很痛快的就答應了。
黃素文道：“你都來我家讓我爸媽看那么多回了，我去你家讓你爸媽看看，不是很正常嗎？”
而黃素文的爸媽就一個要求，那就是年前黃素文必須要回京城來，不能不清不楚沒羞沒臊。
王堅強跟李野說了之后，李野就給王堅強支招，邀請黃素文的哥哥黃剛一起去回清水縣，起碼讓街坊鄰居別說閑話。
另外大家一起開車回家，年前王堅強再開車把黃家兄妹送回京城就得了。
所以李野、李悅、王堅強和黃家兄妹，坐滿了一輛伏爾加，再伙同鵬城七廠的130小卡車，一起離了京城返回東山。
姐姐李悅到了京城之后，也跟王堅強這個女朋友玩的很熟，所以倆人在車上一路嘰嘰喳喳，倒也不悶得慌。
“小悅姐，伱們老家距離京城一千里嗎？”
“從地圖上看四百多公里，那就是八九百里吧！咱開著車十多個小時就能到，坐火車也差不多，但不如開車方便。”
“那也不遠呀！強子也會開車，以后回老家看看也很快。”
“嘻嘻，素文妹子，你是擔心強子以后會不會在京城落戶吧？”
“我確實有那個想法，但也不一定，”黃素文倒是沒有遮掩，而是坦然的說道：“我覺得堅強能在京城落戶最好，但我也要顧念他的想法，一個家也不能我自個兒說了算是吧？”
“看見了吧強子？黃家妹子很尊重你呢！”
李悅對著王堅強取笑了一句，然后笑著對黃素文道：“素文妹子，有些話我沒辦法跟你說，但你就記住我一句話，強子是他家的頂梁柱，你一定要把腰桿兒挺直嘍！”
“腰桿兒挺直嘍？”一向脆快的黃素文也有些不明白了，“小悅姐你說的這話.什么意思？.”
李悅一邊開車，一邊向背后指了指道：“問你家堅強去！”
黃素文扭頭往左，看向了坐在另一邊的王堅強。
王堅強尷尬的笑笑，埋頭沉思幾秒鐘后道：“小悅姐的意思，就是你別委屈自己。”
黃素文眨眨眼睛，忍不住笑道：“你這話說的真奇怪，我是委屈自己的人嗎？”
坐在前排的李野和李悅，都是抿嘴偷笑。
而王堅強愣愣的看了黃素文幾秒，也憨厚的笑了。
黃素文不委屈自己嗎？
王堅強覺得未必。
李野當初跟李大勇說過一句話，王堅強恰巧在一邊聽到了。
那句話說是：“兩個人在一起，如果一個人感覺被疼愛了，那么另外一個人，必然心甘情愿的自己承受了委屈。”
所以王堅強看上黃素文，就在當初黃剛進了醫院，黃素文蹬著自行車和老娘趕到醫院的那一刻。
當時黃素文看著哥哥，眼里那揪心的疼，一下子就把王堅強給打動了。
王堅強就算是個鐵憨憨，但也希望能有一個人，在自己受傷的時候，疼一疼，愛一愛呀！
到了后來，黃素文對王堅強可真像對他哥哥那樣，大冬天的洗衣送飯，噓寒問暖，自己手上被凍裂了口子，卻給王堅強織了兩副手套。
你說這種女孩兒，會不委屈自己？
她是傻子嗎？她難道比我王堅強還傻嗎？
京城距離清水縣不到五百公里，如果是后世的道路條件，五個小時乘客都會嫌慢，但就83年的路況，十幾個小時算是順順利利了。
李野等人一大早從京城出發，抵達清水縣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八點。
李野問王堅強：“強子，咱是不是先吃飯，然后安排黃剛大哥和素文妹子住旅館，明天再過去認認門？”
王堅強想了想道：“哥，我提前打電報跟家里說了今天到家的，現在還不到八點，我娘應該等著我們吃飯呢！”
李野點點頭：“那也行。”
李悅開車到了縣城西邊，停在了一條胡同口上。
一直跟在后面的130也停了下來，王強東和幾個退伍兵幫忙從車斗子上卸下了一些年貨。
這就是種花家的傳統了，過年不能只分錢，得多少讓人看見點葷腥禮品，然后家里婆娘在親戚朋友中才有昂頭說話的資本，要不然別人都不相信你今年混的有多好。
王強東笑著問王堅強：“強子，幫忙給你送進去吧？”
王堅強趕忙道：“沒多少東西，我自己就提留進去了，你們趕緊回家吧！誰不想家呢！”
“行，那我走了，等回去的時候說一聲，我路上給你當個伴兒。”
王強東也不磨嘰，上車一腳油門開走了。
大家都在外面待了大半年了，確實都想家想親人。
李野也想開車走來著，卻被姐姐李悅給拉了一把。
她朝著王堅強努了努嘴：“幫強子把年貨搬進去，要不然你還讓人家客人搬呀？”
王堅強趕忙道：“不用的哥，我自己就行，搬兩趟就行了”
李野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王堅強，笑著提起了一個裝帶魚的麻袋，領頭走了進去。
“走吧強子，看看嬸子給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姐姐李悅微笑著跟上。
李悅這個人，脾氣有些高傲，但心底其實是很善良的。
她讓李野幫忙搬東西進去，其實是想讓李野進去給鎮鎮場面。
京城的姑娘，第一次登男方家的門，萬一有些禮數不周的地方，不得有個人打圓場嗎？
“娘，我回來了。”
眾人還沒走到王家門口，王堅強就喊了起來，聲音洪亮，底氣十足，好似是故意要讓四鄰八舍都聽見似的。
當然了，出門闖蕩的小子衣錦還鄉，還帶回一個漂亮媳婦兒，喊兩嗓子顯擺顯擺，也是人之常情。
“唉，老三你怎么這個時間回來了？”
王家院子里立刻有了動靜，范春花從屋里出來，驚訝的道：“我們等半天沒等到你，還以為你沒趕上火車呢！”
王堅強愣了一下道：“我拍電報的時候不是說了嗎？開車回來呀！”
平時從京城坐火車回來，一般下午就到清水縣了，開車的話到家自然不是一個時間。
“你看你這孩子，也沒說清楚。”
范春花趕忙出來兩步，看著王堅強身后的黃素文道：“老三這就是你說的姑娘吧？快讓人進屋暖和暖和，這冬天臘月的害人家跑這么遠，很不懂事。”
不是你要喊人家姑娘回來看看的嗎？
王堅強發愣，但黃素文卻笑著道：“沒事兒的大娘，也沒多遠，路上也不冷。”
“怎么能不冷呢，快進屋快進屋，”
范春花一邊扯著黃素文往屋里走，一邊道：“俺們這里是小地方，條件不如你們京城好，你跟了俺家老三受苦了，
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住上幾個月就習慣了，日子還長著呢.”
黃素文對于地道的東山話聽著一知半解，也就只能滿臉含笑，由著范春花拉著胳膊進屋。
落在后面的黃剛，從一開始就四下里打量。
黃剛在京城也算混街面的機靈人，他老娘讓他陪妹妹過來，自然要打探一下未來女婿的家庭情況。
王堅強家里的房子有新有舊，其中右邊三間瓦房是新蓋的，正方三間還是老房子。
兩根煙囪里都在朝天冒煙，顯然家里的取暖條件還行。
而大門口的狗窩里趴著一只大狗，正在“咔嚓咔嚓”的啃著骨頭。
黃剛微微點了點頭，種種條件表明，王堅強爹娘過得還行。
別以為京城人就都是有錢的大爺，冬天日子難熬的也不是沒有，就黃剛家住的那大雜院，條件還未必比得上王堅強家呢！
但是當范春花說出“住著住著習慣了、日子還長著呢”之后，黃剛立刻皺起了眉頭。
怎么聽這老娘們的意思，是要讓自家妹子從京城嫁到清水縣來呢？
不過后面跟著的李野走上前來，笑著道：“你不用疑慮，以后你妹子跟著強子也許落戶京城，也許去鵬城，甚至常住港島，但就是不可能來清水縣。”
“港島？”
黃剛愣了一下，然后搖頭道：“太遠了，最好還是京城。”
李野笑了笑沒說什么，掀開門簾子把黃剛給領了進去。
進了正屋才知道，王堅強家今天來了不少人，其中有的李野眼熟，有的干脆不認識。
不過看其中幾個男人的臉色紅撲撲的，估計跟王家關系不錯，
要是關系不好，咋能喝成這樣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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