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野到了中關村自己的院子，看到江洪和幾個老鄉正在吃火鍋。
這些老爺們每人的工資都不低，身邊又沒有老娘媳婦兒管著，那吃飯花錢可就比楊玉民一家灑脫多了。
“小野你吃了嗎？趕緊坐下”
“小勇再去拿雙筷子來，再拿個酒盅子。”
江洪看到李野進門，拉著他就要坐下喝一杯。
李野先坐下，然后笑著拒絕道：“我吃過了洪叔，我來就是說個事兒，動物園那邊有套院子，你抽空找人去給弄個浴室和廁所”
“中，反正最近閑下來一些人，我明天先過去看看，然后就開始備料，三五天就能弄完。”
李野詫異的道：“閑下來一些人？你們不都是上班的嗎？”
江洪道：“前段時間市面上不太平，所以又從老家來了一些人，但現在嚴打了，誰還敢鬧事兒，所以就用不了那么多人了，
我本來想讓一部分人回家的，但靳鵬死活不讓走，說以后人手怕還不夠使呢！我也不知道個真假。”
“咱們的人手確實不夠使，”李野說道：“年前年后，津門可能就要開分店，到時候還得伱們這些老職工過去帶新人呢！”
“那我就放心了，”江洪點頭道：“大家都是實在人，總覺得吃閑飯不自在，你要是還有什么親戚朋友要改造浴室廁所，干脆趁這個時候一起讓他們干了。”
“天寒地凍的，沒必要就不折騰了。”
李野對江洪道：“不過我覺得裝修浴室也是一門生意，明年要是老家有人愿意干這個，你讓他們來組一個裝修隊也行。”
“這能行嗎？”江洪皺起眉頭道：“前陣子又出了什么打擊經濟犯罪的章程，老家好些人倒霉了呢！老徐、老張的家里都來電報，擔心的讓他們回去。”
李野想了想道：“我找人給你問問，反正今年不急，不過我覺得干裝修不屬于被打擊的范疇。”
83年確實有一波打擊經濟犯罪的運動，寫的朔爺就是今年拿了部隊買彩電的六千塊錢，自己倒騰電器賺外快，結果就被抓了。
但打擊的都是無牌無證投機倒把的行為，賣苦力的活兒，相對來說比較寬容。
李野起身告辭，不過到了門口的時候，卻對江洪道：“前面東六胡同18號是我一個同學的宅子，你們順便把他家的浴室和廁所給弄了吧！錢讓靳鵬從我私人賬上走。”
“行，多搭把手的事兒。”
江洪脆快的答應了下來。
李野開車返回皂君廟，把車鑰匙交給姐姐李悅，然后道：“我今天碰到楊玉嬌了。”
李悅明顯一驚，然后鎮定的道：“碰上了就碰上了唄！怎么，今天跟你同學去他家了？”
“沒，我今天去中關村找洪叔，楊玉嬌認識這輛車”
李野坦然的說出了今天的經過，然后問道：“但是楊玉民他娘跟我說了很多稀里糊涂的話，說絕不拖累楊玉民什么的，我聽著有些不明白.你知道怎么回事兒嗎？”
李悅瞅著李野看了足足十幾秒鐘，好似要把李野的內心給看透。
但李悅不過在單位上干了幾年，李野卻是兩輩子大幾十歲的人了，道行比她可高多了。
最終，李悅才低聲說道：“當時也跟我說來，我就問楊玉民怎么回事，楊玉民不說，我就套了楊玉嬌的話，楊玉民好像是他娘抱養的”
李野驚訝了。
他想不到平時看著聰明開朗的楊玉民，還有這么一番身世。
李野想了想，道：“以后不能再問楊玉民了，這事兒你就當不知道。”
李悅一翻白眼兒，不屑的道：“你以為我傻呀？還用你說？”
李野氣的吐了口氣，又道：“等過幾天秀水街市場開市，你讓楊玉民去租個門臉兒，他家的刀削面不錯。”
李悅琢磨了一下，有些憂慮的道：“秀水街的租金可貴，賣刀削面有得賺嗎？”
李野不屑的道：“你懂個啥？地方選對了，賣土坷垃都賺錢。”
“我不懂個啥，但我懂得揍你！”
“蹭蹭蹭”
李野眼疾手快，逃之夭夭。
十二月下旬，長平。
昌北機械廠的成品車間里，站了至少一百多人，但是卻幾乎聽不見人聲。
整個車間之內，只有縫紉機的聲音，像小蜜蜂的翅膀一般震顫回蕩。
十臺縫紉機在車間內一字排開，已經嗡嗡嗡的響了一個小時。
十名縫紉工不斷使用各種材質、各種厚度的布料，在眾目睽睽之下進行驗收測試。
而這十臺縫紉機的電源那邊，甚至還接了電表，測試耗電方面的數據。
而在周圍圍觀的人群之中，有港島的投資方、長平的相關部門人員、風華服裝的代表靳鵬經理，以及站在遠處看熱鬧的李野、李大勇和裴文慧。
“哥，那個港島的投資部長看起來有些拽哦！明明就是個打工的，看起來比裴先生的架子還大。”
李大勇看著處于“C位”的賽里斯公司投資部長胡尚民，多少有些不悅。
他覺得這次新型縫紉機的開發、試制，絕大部分功勞都屬于他老師曹志升、唐明泰以及裴文慧的，
但自從胡尚民接手之后，裴文慧就不怎么管事兒了，而曹志升領銜的研究團隊更是連第一排都擠不進去。
好似所有的風光，都落在了“不相干”的人身上。
但是李野卻淡淡的道：“拽就對了，他要是不拽，可能還真吃不開呢！”
在內地投資企業是一門學問，像李大勇、裴文慧這種級別的，也就能對付對付曹志升那樣的理工男，真要對上相關部門人員，那根本不可能平等洽談。
而李野剛才觀察裴文聰派到內地，負責內地投資項目的胡尚民，倒是覺得他已經適應了這份工作。
該端架子的時候端架子，該謙恭的時候謙恭，對待不同的人不同的態度，已經有了游刃有余的從容。
李大勇有些悶氣的道：“哥，這些我也知道，但我老師他們負責技術開發，
唐明泰更是舍了第三機械廠的工作，過來給咱們擔任技術經理，這時候卻連露臉的機會都沒有，那以后在單位里還吃得開嗎？”
“這以后要是還是跟以前一樣受氣的命，那咱還不是害了人家？”
其實李大勇不笨，他只是在為了自己的老師和唐明泰不值。
但沒有經歷過社會毒打的孩子，是無論如何也不懂得這里面的無奈和階層規則的。
裴文慧拉了拉李大勇的胳膊，小聲道：“你不用太過擔心，吃不吃得開，其實還是咱們說了算，胡尚民只是表面上的拽而已，
不過這話你不能跟幾位老師講，要不然你會給李先生惹麻煩的，他才是大股東。”
裴文慧在港島長大，思考事情的方式跟李大勇有所不同，她和李大勇是股東，賺錢才是她應該考慮的問題，其他人吃不吃得開，更多的是看他們自己。
只要曹志升、唐明泰他們持續更新技術，那公司是絕對不會讓他們吃虧的，但一旦技術經理本末倒置仰仗著關系搞山頭，那可就跟李野的初衷背道而馳了。
整整兩個小時之后，十名縫紉工才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經過短暫的交流過后，車間內突然爆發了熱烈的掌聲。
顯然，這第一批的改進型縫紉機，完全達到了使用要求。
跟李野等人一起站在外圍的機械廠職工們，也都興奮的跟隨鼓掌。
這年頭的工人，還沒有“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概念，進了工廠一輩子都是廠里的人，廠子效益不好發不出獎金，就跟老娘生病了一樣，真是愁死個人。
現在好了，有了新產品，還來了外商，眼看著以后的日子就要紅火起來，哪個工人不高興？
李野拉了拉李大勇，低聲道：“我們該走了，剩下的就是靳鵬和胡尚民的事情了。”
李野和李大勇今天來，就是為了應付意外情況的，但現在縫紉機性能達標，相關部門好像也很重視，那么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他們三個“股東”現場決斷了。
悄悄的出了車間，上車駛出了昌北機械廠的廠門。
等到了晚上，靳鵬傳回來了消息。
這次的合資原則上沒有問題，大概率春節之前就能走完手續，只不過港島這邊不可能占股超過50，企業的控制權還是在昌北機械廠的手里。
李大勇有些憂慮，因為他可是欠了李野“百萬英鎊”的，砸了這么大一筆錢，卻還是那個王廠長說了算，他覺得非常虧。
但李野卻道：“大勇啊！你要記住，做任何事都要順勢而為，
就現在我們這邊的情況，想要獲得明面上的控制權肯定很困難，但如果拿不到企業核心的控制權，我們也不做傻子。”
李大勇想了想，問道：“哥，你說的核心控制權，就是技術嗎？”
這次李野給出的合資要求，是讓賽里斯重新注冊一家子公司，然后新公司跟昌北機械廠合資。
而唐明泰領銜的技術團隊，是屬于港島新公司的，所有的研究技術都對昌北機械廠保密。
“還有渠道，銷售渠道。”
李野道：“我們從兩年前開始，就組建了自己的銷售渠道，雖然銷售的是服裝，但業務員卻已經培養了幾百名，
所以銷售部門、技術部門才是我們需要的東西，至于名義上的控制權，并不強求。”
李大勇愣了半晌，才道：“哥，這不就是風華服裝入駐商場的套路嗎？讓他們躺著賺小錢，咱賺其余的大頭？”
“也不完全是，”李野道：“我們現在沒有根基，就借殼上市，等我們培養了技術團隊，掌握了市場，想不讓我們說了算，那都不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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