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師，待會兒我會從左邊臺階走到右邊樹后.走到這個花壇邊上的時候，會往鏡頭這邊看過來，你幫忙捕捉一下眼神.”
“等我轉回頭去之后，麻煩王老師你把鏡頭轉移到我的袖子上，焦點是袖口的那幾枚紐扣，因為紐扣上有風華服裝的商標圖案”
李野跟攝像師交代了一下，就準備嘗試嘗試，自己到底能復刻胡大帥哥的幾分風采。
攝像師王師傅有些為難的道：“別的都沒問題，但你紐扣上的圖案我拍不出來。”
李野道：“這個沒事兒，以后我們通過鏡頭剪輯，把風華服裝的商標體現出來就可以了。”
“那就得了，”王師傅笑著道：“我剛才還在跟幾位姐們瞎侃，說伱才是最合適的服裝表演演員”
李野連忙謙虛的道：“沒有沒有，我只是一時興起，趁著大家休息嘗試一把拍電影的感覺罷了。”
李野早就注意到了，跟攝影師老王出來的那幾位中年演員，可不是后世某店一抓一大把的群演，就聽他們的口音，就知道人家雖然是跑龍套的，但卻是真正的演員。
所以李野沒有任何逞強的意思。
有些人會以為京城話很接近普通話，不注意聽相差不大，其實相差大了去了。
就這么說吧！要是地道的京城人，他語速快了外地人都未必能聽懂他們說什么。
上輩子李野就在游戲里碰到過一個，大家一起組團打副本，結果那個負責指揮的小子是京城人，一嘴的京片子啾啾啾啾說的那個快，
李野聽完了之后.感覺好像聽懂了，但仔細一想，好像又一句也沒聽懂，那口音實在是太地道了，他說的什么全靠你自己猜。
所以在83年這時候，能說一口接近播音級普通話的人，肯定是下過苦功夫的，不可小覷。
李野去臨時更衣間換上了衣服，出來之后就發現所有人都沒休息，都守在攝像機后面等著圍觀呢！
當看到換了一身新衣裳的李野之后，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一亮。
尤其是文樂渝和文國華最來勁兒。
李野從文樂渝的一雙大眼睛之中，好似看到了亮晶晶的東西。
但是再看文國華的眼神，怎么感覺有點看耍猴的戲謔？
咋滴，以為你勾搭的幾個妹子走的是標準臺步，我是野路子？
李野沒有怯場，步履穩定的從臺階上下來，順手把腹部的一個扣子扣上，舉止從容大方，好似一個精英人士，正要早上出門上班，
他走過特意租來作為背景的一輛伏爾加轎車，走過剛剛泛青的迎春花，當走過花壇的時候，隨意的往鏡頭這邊看了過來。
隨意、自然，就是李野想要體現出來的東西。
這個時代的演員，理解的表演形式跟后世有著很大的區別。
比如看《高山下的花環》，在演員情緒激動的時候，會用劇烈的肢體動作，揮拳、跺腳來詮釋自己內心的憤慨。
這種方式可以很好的引起觀眾的共鳴，體會到演員想要表達的情緒，把劇情更好的往前推進。
而到了幾十年后，演員們想要表達情緒，卻更多的是用表情、眼神，還有自然或者細微的小動作來表達渲染一種“平凡的真實”。
比如黃渤說自己是殺人犯的那個眼神，比如范偉吃面那一段的表演，一邊抽煙一邊吃方便面，嘬魚骨頭加臺詞，自然流暢到了極點。
李野不好說這兩種表現方式孰優孰劣，但第一種方式用在李野這個里，總讓他有種用力過猛的感覺，不太完美。
所以他才嘗試一下，看看能不能有點引導的效果。
事實證明，李野小看了北影廠的幾名龍套演員。
他剛剛拍完這一條，人家就紛紛說話了。
“噢，你要的是這個意思啊！早說啊！害得我們一遍遍的拍。”
“就是，小弟你早給我們示范一遍，咱得少費多少膠片呀？”
“嗯，如果到時候把影片慢放的話，可能還真有點意思。”
“不過你別說，這小伙子長得真俊，可惜考上京大了，要不然肯定能破格進我們單位。”
“什么叫可惜考上京大呀？你家孩子考上京大可惜嗎？”
“哎呀我就是說可惜了，可惜了懂嗎？”
“確實可惜了，可惜了這一身好皮囊。”
幾位龍套演員先是逗了一會兒嘴，然后就來回走了幾遍，等到正式拍的時候，那感覺跟剛才果然不一樣了。
自然的舉止、熱情的笑容，三四十歲的人了，愣是讓李野感受到了一股“朝氣”，把對生活的美好向往給表現了出來。
得，專業就是專業，人家不是不會演，只是現在的電影不需要這種“接近真實”的表演方式。
倒是那幾位模特，好半天改變不了狀態。
她們習慣了目視前方、目中無人，咔咔咔的一路筆直走過去，對于臉部細微表情的把握，那實在是差強人意。
最后，李野只好對她們說：“你們自我想象一下，正在隨意的逛街，突然看見了路邊一個沖你們吹口哨的痞帥小伙子，
然后你們就給了他一個冷漠的眼神，緊接著反轉，沖他輕輕的揮了揮手。”
李野示范了幾個后世標準的街拍動作，雖然在后世已經泛濫爛俗，但既然契合了流量密碼，就必然有它的可取之處。
然后，那幾位女模特的表現就好了一些，但是當他們看向“痞帥小伙子”，然后奉送“高冷秋波”的時候，卻不是看向鏡頭，都是看向了文國華。
李野只好拉扯文國華，讓他站在鏡頭邊上。
文樂渝的眼睛瞇縫了起來，警惕之余，狡黠的目光不斷在老哥身上搜索，好似在看哪塊肉比較肥，得趁機來上一刀。
“走走走，咱們去看一下慢放的效果。”
拍完了這個場景之后，眾人都急著看看前后的對比效果。
等找了播放的地方，把原片沖洗處理、調試幾次，折騰好半天找到了合適的慢放速度之后，前后的差別果然就顯現出來了。
靳鵬湊到李野身邊，小聲道：“小野，我感覺你比那些專業的都合適，要不你來做主角怎么樣？”
但李野卻道：“還是算了，家里人不愿意。”
靳鵬詫異的道：“家里人不愿意？你又沒問師爺沒問師叔，怎么知道他們不愿”
但是靳鵬很快就把后面的半截話給咽了回去。
因為坐在李野左側的文樂渝，已經把冷颼颼的小眼神給瞄了過來。
得，原來是這位“家里人”，那的確惹不起。
李野歪頭看了看文樂渝，撇了撇嘴，然后伸手悄悄的握住了文樂渝的手。
文樂渝反手握緊，抿嘴微笑，露出了“心有靈犀”的笑容。
在她的眼里，李野是未來的經濟學家，是未來的大單位掌舵者，是未來的但不應該是一名電影明星。
明明李野有著明星級別的外表，但文樂渝認為，他的“內在優秀”遠遠比外在容顏更重要。
李野又悄悄的對文樂渝道：“片的背景音樂還沒確定，你有音樂方面的天分，到時候給出出主意。”
文樂渝連連點頭。
自己家的買賣，她必須打心眼里。
不過在看完慢放效果之后，攝像師王師傅，還有那幾位龍套演員卻有些不好意思的找到了靳鵬。
“靳經理，咱們前面拍的那幾個場景，跟最后排的這些比起來，在風格上不夠統一，你看是不是需要重拍？”
“當然可以，我也正這么想呢！”靳鵬趕緊道：“只要幾位老師愿意，我是樂意之至，另幾位老師也請放心，咱們的補貼按天算，愿意拍多少天就拍多少天。”
“我們不是要補貼，”攝像師有些難為的道：“主要是膠片浪費太多，后面還有幾個預計的場景，肯定是不夠用了。”
“膠片不受限制，”靳鵬馬上道：“膠片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實在不行我找人從港島發航空郵遞，
咱這個片很有可能是要拿去東南亞甚至菊花那邊播放的，只追求質量，不考慮成本。”
靳鵬話音剛落，攝像師的嘴巴就張大了。
后面的龍套演員也都一臉的震驚，就是文國華都是一個哆嗦，嘴里的香煙掉在了地上。
“東南亞這片子要去海外播放啊？”
攝像師的聲調高了八度，還帶著婉轉的顫音。
“是這樣的，”靳鵬道：“我們這個風華牌服裝，是港島那邊委托我們生產，主要是出口海外，少部分會在咱們內地自銷，
本來港島是拍了一部片的，結果我們鵬城七廠看了之后，感覺實在是一言難盡，所以我們決定爭一口氣，咱自己拍，還要拍的比那些人好。”
“你這真的假的啊？”
“就是，我好像被拍花子的給拍蒙了。”
幾個龍套演員還將信將疑，結果靳鵬干脆把港島那盤錄影帶給他們放出來了。
“這拍的什么呀？聲、臺、行、表全都沒有，純粹浪費膠片。”
“可不是么，我們單位看大門的老頭都比他們演的好。”
靳鵬笑著對眾人說道：“現在大家相信我了吧！不過大家也別有什么壓力，剛才大家已經拍的不錯了，再拍上幾遍，我認為就會非常完美。”
“不是小伙子你早說啊！我剛才有個細節發揮的不好，你這不是丟人丟到海外去了嗎？”
“必須重拍，全部重拍，什么補貼不補貼的咱可以不要，但這片子必須拍到最好，實在不行我們找廠里領導，調幾個腕兒過來.”
幾個龍套演員的心態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本來以為只是個小小的私活兒，賺點零用錢給孩子添件新衣服，可這一轉眼，怎么就上升到這個層次去了？
李野悄悄的叮囑靳鵬：“這幾位老師的表演非常自然，真要是那些大腕兒過來，表演痕跡太重，說不定還不合適，你要把握住尺度。”
靳鵬點頭道：“放心，我心里有數，小人物也有自己的夢想，他們只是那么說罷了，不會讓別人來搶風頭的。”
李野點點頭，表示贊同。
而這時候，文國華走了過來，笑瞇瞇的問：“你這個片，是要走向國際？”
李野跟他對了一下眼神，笑道：“只是有可能，但肯定是會在內地播放的。”
“嗯，有可能最合適，呵呵。”
文國華感覺不需要再提點李野了，因為李野應該是明白，如果涉及到海外播放的話，那審核手續可就費了勁嘍！
(本章完)
那年花開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