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前,阿杰去監獄見了一趟大哥。
秘術國的監獄設在復活王國駐軍地旁,位于治安所后的一片盆地。那里四面建起高墻,全副武裝的骷髏守衛巡邏,空中飛龍盤桓,外圍則是常駐猶如小山般的移動堡壘。
想從這里逃脫,難于登天。
復活王國對秘術國的管轄較為寬松,不干涉當地信仰自由和各地區的風俗。但如果造成了惡性社會事件,屢次傷人或殺了人,也會被抓入這座環山獄進行監禁和改造。
阿杰的大哥阿勇入獄,卻是因為在樹冠城偽造生物學家身份。
阿勇要通過樹冠城轉銷自己從外界淘來的香料。雖然他小心翼翼,但終究是事情敗露被捕,被遣返到了秘術國的監獄服刑。
身份造假和偽裝學者在堯族是一項重罪,法庭認為會對社會秩序造成惡劣影響,阿勇被判處了10年有期徒刑。
在骷髏守衛帶領下,阿杰一路步入會見室。
這里用一面水晶墻隔開內外,犯人和探望者能彼此看到,可以通過觸碰墻壁對話,但一切都要在守衛注視下。
墻內,阿勇在另一位守衛帶領下走了進來。
旁邊骷髏守衛放了一個沙漏在墻上的架子上:“珍惜時間。”
“是,是。”
阿杰慌忙點頭。
他坐在墻邊,將手觸碰到光滑冰冷的玻璃墻,看向里面的人:“哥,最近還好把?”
阿勇穿著灰色的囚服,手上戴了鐐銬,倒是精神不差。
“老樣子,除了干活兒有點累,其他都還行。”
阿勇翹起腿說:“今年我才評了優,明年就可以申請轉監獄了。”
阿杰一愣:“哥,這什么意思?”
大哥笑了一笑:“監獄制度很復雜,自成體系和社會,這里就不說那么多。反正你只要知道,如果表現優異,可以去那些較為舒適、更加寬松的監獄。”
“比如說深淵監獄,可以說是堯族監獄的圣地。從那邊轉過來的兄弟說,深淵監獄每一頓都有鮮燉大角羊或烤食土雞,可以自己去配菜,監獄里還設有實驗室,有內部商會,還會對所有監獄舉辦運動會的權利,還能獲得資助制作節目投放星視……那里就是監獄社會的最高點。”
阿杰聽得直咂舌。
他就跟著大哥去過兩次鹽城和堯城談生意拜碼頭,堯族世界太多,每一個世界都有著不同的社會規范。
沒想到監獄里也能玩出花來。
“最大的好處還不是這些,而是人脈。”
阿勇神色輕松地說:“深淵監獄里有很多長期服刑的重犯,不少都是各行業的大哥級人物。雖然人在監獄,但光是結識他們就會學到很多,出來之后也會有更多出路。”
“信神就要去堯城神殿向堯神大人叩拜,成了囚犯那目標肯定是深淵監獄。”
阿杰心里一陣佩服。
大哥就是大哥,哪怕陷入不利的局面,也依舊頭腦不停想著辦法。既是是坐牢,他也想要坐出成就來,在囚犯群體里追求上位。
頭腦方面,自己向來不如大哥。
“說說你吧。”阿勇話鋒一轉:“來見我,看來你還是準備外出,又要去伏魯特做生意?”
阿杰點點頭。
“你自己想好就行。那地方瘟疫麻煩,藥箱里的藥一定要備夠,注意防護衣決不能脫下,必要的防身武器不能少,還有就是……不要脾氣上來,你是去做生意的,求財,不斗氣。”
阿勇叮囑說:“這個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不想看到你回不來。”
“大哥,我懂的。”
阿杰準備好行囊,到商會報備時會長找到他。
“給你介紹個人,阿杰。”
會長笑呵呵說:“這位是李默,我一個老朋友的孩子,想要去見識一下,你帶帶他。”
阿杰心里很不爽。
這是去跑生意,不是游山玩水。
“會長,伏魯特很危險。”
“不是有你嗎?”
會長笑容不改,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輕人,就應該不要怕擔當。商會給你配備兩名高級護衛,兩輛武裝火汽馬車,這次外出開銷都由商會報銷。”
阿杰立即拍著胸口:“您請放心,我一定不負所托。”
他這才將注意力看向旁邊。
李默看起來二十歲出頭,穿著時下年輕人流行的僧袍。他頭發染成了紅色,左耳戴著一枚銀耳環,手腕上系著琉璃佛珠,看起來一副有錢而無聊的樣子。
經典少爺模樣。
會長將阿杰拉到一旁,低聲說:“李默家在堯族里很有實力,你要好好照顧,對你以后很有幫助。你有膽量,敢拼,多順著他,懂我意思?”
阿杰點點頭:“懂。”
“那就好。”會長笑著說:“注意安全。”
他轉頭對李默說:“阿杰有勇有謀,和伏魯特那邊火蟻部關系很好。我們這里出的鳥爪果,基本都是他從那邊交易過來的。”
李默只是打了個哈欠:“走吧,別浪費時間。帶我去看看那種果子,還有那些豢蟻人。”
從秘術國到伏魯特,需要通過奇觀人面獸身賽迪利亞。
這一教派雖然行事怪異,總是在深夜唱起怪異的歌謠,但也會因此從人面獸身奇觀上開啟一條通往其他世界的通路。
賽迪利亞信徒們也會進入其中,尋找古神留下的足跡。
阿杰也是因為和賽迪利亞信徒有合作,從這里得到了鳥爪果。這種水果能夠消除負面狀態,但數量很少。
而后他逐步開始嘗試自己跨界。
通道對面就是伏魯特,那邊有另一座賽迪利亞奇觀。
這時夜黑風高,高大的人面獸身像下,賽迪利亞的信徒們圍繞著火堆繞圈,火焰將他們的影子照在石質奇觀上,形成一種緩緩流動的黑色火焰。
信徒們點燃手里曬干的水霉草,發出猶如哭泣和吼叫的怪聲。
阿杰已經聽過很多次,倒是并不在意。
但在水霉草那股迷幻的霉味以及怪異歌聲下,李默卻也面不改色。
的確是見過世面的。
“你們稍等一下。”
阿杰過去向賽迪利亞跪拜,獻上自己準備好的祭品——一頭小羊羔,然后向認識的神裔解釋了自己一行人。
那神裔有著地精血統,只是打量了一下后面人就點點頭,它對大家逐一進行了祝福,讓他們進去。
接著阿杰回到火汽馬車里,開車小心翼翼地駛入奇觀背后的影子里。
穿過幽暗的隧道和水霉草的迷霧,前方豁然開朗。
火汽馬車進入了一片寬廣的平原。
副駕駛座上的李默看向窗外,有些驚訝:“這就是伏魯特?”
“嗯,這就是伏魯特。”
阿杰開車說。
車子奔馳在一片遼闊的青色草原上,空中蒼鷹翱翔,天藍云白,太陽將地面照得非常清晰。
看起來一點不像是個瀕臨毀滅的世界。
當然了。
這個世界不會毀滅,毀滅的只是當地的人類。
秘術國的人對于伏魯特這個地方,更多都是從傳聞中得知,并不清楚這里的具體情況。人們以訛傳訛,容易說得這里仿佛天崩地裂,日月無光,原住民易子而食這樣的場面。
根本不是這樣。
不過阿杰倒是樂見其成,大家越恐懼,倒是越讓自己的商路更穩。
“這里的人不是陷入大饑荒嗎?”李默轉過臉問。
阿杰解釋說:“默少,伏魯特與秘術國不同,這里的植物和動物都有毒,不能直接食用。這地方原屬于一名叫風吽的眾神所有,不過風吽在上次亂流潮汐的直接沖擊之下元氣大傷,又被幾位神明圍攻導致隕落。”
“風吽通過自爆展開詛咒,讓這個世界的生命都充滿毒素,毒素變成了這些生命的一部分,讓當地的物種難以離開這里而生存。”
“當地人受影響較小,不過他們患上了饑餓病。不論他們怎么做,都會越來越饑餓,吃再多的東西也無法滿足飽腹,而他們體重卻會越來越輕,直到活活餓死。”
“這也就是伏魯特瘟疫。”
“所以那些奪取這里的神明最終也放棄了這里,破壞這里又會導致詛咒轉移到自己世界,都不想惹這個晦氣。從結果來看,風吽的戰略是成功的。”
阿杰指了自己的頭盔和厚厚的防護衣:“到這來的風險很大,所以我們得佩戴這種特質防護衣,免得被毒氣鉆入體內,有草藥和厚布將毒隔絕在外,避免被當地人瘟疫感染。這種病可沒法靠折紙化身替死。”
“除此外還需要佩戴必要的藥箱,里面一定要有速效救心丸,麻醉汁,破妄丹、祈神丹……當然還有醒腦薄荷。”
“這方面白骨先民們倒是安全。”
他看向后面的另一輛車,里面是兩名骷髏衛士。它們是秘術國的退役軍人,配備了一系列專業裝備。
李默問:“鳥爪果沒有毒嗎?”
“也有。”
阿杰點點頭:“不過豢蟻人進行了特殊處理,將其中的毒素消除了,否則也會有致人昏迷和長期麻痹的危險。”
他駕車一路駛出平原,抵達一片茂密樹林外。
這里搭建了許多木屋。
阿杰帶上醒腦薄荷下了車,張開雙臂對那邊喊:“朋友們,我回來了。”
原本緊閉的木屋這才一扇扇緩緩打開。
其中一個系著狐皮腰帶的壯碩中年男子出來,和他擁抱了一下:“杰,等你很久了,我們很需要食物。你這次帶了多少糧食過來?”
“遠超過去每一次。”
阿杰咧嘴一笑,隔著玻璃面罩和眼前的老朋友招呼:“孤馬族長,這次可是兩大車的土豆——多虧了這位默少,算起來應該夠你們部落一個月吃了。”
“太好了,太好了。”孤馬族長搓著手大笑:“我們去摘果子!”
族長又說:“上次和你說的事,你覺得怎么樣?”
阿杰笑容收斂:“抱歉,我無法收養這邊的孩子,也不可能帶這邊的女人回去……不然我就該被關進牢房里了。”
族長急了:“上次不是說好的嘛,我們給你弄更多的果子,你把我們的女人和孩子帶那邊去。”
“上次我也說過,還需要時間。”
阿杰解釋道:“至少得等我和商會商量之后,再去堯族那邊申請一個幽浮子世界,買下來,再考慮安頓的事。現在帶你們過去,只要被其他人舉報,我就得坐牢,而你們都會被遣返。你們也知道,你們身上的瘟疫……是個大問題。”
族長只是睜大眼,梗著脖子:“我不管,你說的可以做這個。你必須把我們的女人和孩子帶過去,哪怕一個兩個也可以,不然就沒有果子。”
阿杰聽得拳頭捏緊了。
伏魯特世界被各方厭棄不是沒有理由的。
當地人這又臭又硬的脾氣,就是阻礙他們生存的一大障礙。
這時候旁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安頓一些小孩,小意思。”李默毫不在乎地說:“我家可以找一個幽浮子世界安頓你們的人,不過得給我先看看你們的果子,還有果樹。”
“你沒說謊?”族長一臉懷疑。
阿杰趕緊說:“李默少爺家世顯赫,這對他來說就是小事一樁。”
不管怎么說,有這個大少爺吸引火力,多少算是糊弄過去了。
阿杰向他投去感激的眼神。
李默回頭卻說:“他們有多少人?如果是女人和小孩的話,主要就是居住地,食物,水源就夠了吧?需要多大的地?你給我說一下。”
阿杰愕然。
不是。
你來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