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害怕和不安,但妮可沒有逃避。
她相信占星候。它說談好了,那就沒有問題。
堯族來訪者有三位。
首先是一條虛空魚,它身體還沒有長出成熟期的紅色,眼睛也僅有兩只。
在八目首領面前,它就像西瓜面前的一粒豆子。
但雙方卻在平等交談。
與禓君對話的是另一名訪者,它就是那傳聞的星型怪。它形如一個黑球,縈繞著一層光,據說可以收縮和放大。
星型怪身上牽扯著大量的線,相當一部分線都與占星器相連,密密麻麻穿透了占星器的金屬外壁。
果然是它。
妮可心想。
沒有見到的時候,她覺得緊張和害怕,但真正見到那位與落難者交談的星型怪,心中的那種緊促感反而消散了不少。
“妮可,這位是白騎士先生,它是堯族的衛星。后面與八目首領商洽的是堯族的虛空魚一族使徒,游向。”
占星候對她逐一介紹。
“還有這位,是來自堯族的神明,光明王先生。”
光明王穿著一件簡樸的白色長袍,目光沉靜而內斂。
祂身上的線雖然數量龐大卻很有條理,有著仿佛占星鐘一樣的平整有序,延展四周直到世界的深處。
妮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神明真是一種很完美的生命啊,充滿秩序之美。
“你好,妮可小姐。”光明王說。
“您好,光明王先生。”
“之前白騎士與天秤星官的對話,請不要害怕,它們沒有惡意。”對方對她露出友善的笑容:“只是一個陷入困境的星官,以及一個想營救它的衛星而已。”
“這是給你帶的一個小禮物。”光明王手里出現了一個水晶匣子。
里面裝有9個拳頭大小的玻璃罐,散發出各種各樣的顏色,冒著絲絲冷氣。
妮可問:“這是顏料嗎?”
“不,是堯族的甜食。主要是用水果和糖漿制成,里面也包含一些乳制品,還加入了一部分特殊風味,嘗嘗看。”
既然是這么公開贈送,應該不會有毒。
妮可這么想著,小心翼翼拔出一個玻璃罐的木塞,抓起里面附帶的銀匙舀了一勺。
冰冰的!
好甜!
好好吃!
九個罐子彼此口味不同,有的散發花香,有的像香草,有的是濃郁奶味,有的微苦卻很甘醇……與堯族甜食相比,平時的那些漿果都顯得黯淡無光。
這是精心加工配比出來的甜美。
妮可味蕾滿足之余,又覺得非常好奇:“光明王先生,這是怎么制作出來的呢?我知道,制作這樣精美的甜品肯定是秘密,但能不能稍微透露一點?”
“這是堯族神明四海所制作,我只知道,這一甜品叫做九色蜜。它們可以互相搭配,組合出更多風味。”對方解釋了一句。
妮可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么吃的。
對方也問她說:“妮可小姐是出生就在占星鐘嗎?”
妮可搖頭:“我是占星候大人在虛空中撿來的,占星候大人將我養大的。”
關于幼年記憶,她就記得自己一直在飄來飄去,肚子非常餓,稍微醒來就會餓得受不了,就只有再次睡覺。
整個人很長時間里都昏昏沉沉。
被占星候撿到后,她終于能吃到食物,也徹底蘇醒過來。
占星候所帶領的儺族,和虛空魚們長期合作。
儺會飛往各地尋找食物和全能石等資源,找到食物后儺會分享給虛空魚們。虛空魚天性懶惰不喜歡離家,但它們也會搬運一些有食物的世界回到地盤,以及對付其他闖入的狩獵者。
它們生存在同一區域。
光明王又問:“妮可小姐對自己的父母還有什么記憶嗎?記不記得兄弟姐妹?”
妮可搖頭。
對方卻說:“我認識一個年輕人,他和你的情況有些相似,擁有與你一樣的「混沌蝶」能力……”
通過光明王之口,妮可才知道,自己的天賦叫做混沌蝶。
“既然您說,這種能力可以改變和加速生命的進程。”
她高興地問:“您是說,占星鐘是活的嗎?”
光明王認真思索了一陣:“我不知道。”
不多久,堯族與時之鐘兩族初步商談告一段落。
關于占星器內被困者的事,還是沒有談妥。
虛空魚一族倒不在意。但占星候對此表示了反對,如果因此而導致占星鐘停止運轉,那是它不可接受的。
到第二次雙方協商時,堯族又增加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戴著水晶眼鏡、穿著僧袍的消瘦青年。
青年注視著妮可,臉上露出一種奇怪釋然的神色,他摘下眼鏡:“我叫阿多根,和你一樣,我也能使用混沌蝶。”
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妮可卻覺得對方身上有著某種熟悉。
與表現出的冷淡說話方式不同,阿多根卻帶了很多禮物過來。
禮物包括一堆各式各樣的甜食,一個可以存放甜食的冰凍小屋,一個可以制作“甜又冰”的冰汽爐,一個名叫法術箱庭的水晶匣,一條骷髏犬,各種各樣的玫瑰,一種名叫部落戰棋的游戲工具,還有大量記錄堯族世界的晶相……林林總總一大堆。
除去甜食外,妮可最喜歡的是那只骷髏犬。
它有著脆弱的骸骨之軀,卻膽子很大,一來就差點被齒輪給攪碎。于是妮可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法術箱庭給骷髏犬修補身體。
“你是要讓我去勸占星候嗎?”妮可直說:“我是無法影響占星候大人。”
阿多根愣了一下,繼而笑了:“我是專門為你來。單純就是聽到光明王大人說你的事,所以我過來看看。”
“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妮可搖頭。
“最早我以為自己是太歲大人的孩子,因為一直都是太歲大人在照顧我,我也是從它體內蘇醒和產生意識的。你知道太歲嗎?”阿多根看向虛空。
“沒聽過。”
“那也沒關系,就像我不知道占星候一樣。”青年輕聲說著:“神明們的推測是,我可能是靈王的血脈,靈王你大概也不知道吧。”
“這個知道,占星候大人說過,靈王是一位至高無上的大人物,曾經的虛空主宰。”
妮可點點頭。
“對。「混沌蝶」是靈王專屬的神話物,我們能調動混沌蝶,那就說明我們很可能是靈王的血脈。不過靈王死去已經很多年,黃道星軌也破敗了,這已經不是靈界和薨役交戰的時期,是神明們的時代了。”
阿多根雙手插在衣兜里,神色輕松:“從成長狀態來看,你算是我妹妹吧。我想帶你去堯族生活,這邊太單調了,對于你的成長并不利。”
“我們比較特殊,只有我們自己成長了,容貌才會發生改變。你一直保持著現在的模樣,就是因為長期留在這里,年復一年沒有改變。”
妮可回絕:“我喜歡占星鐘,我不會離開這里。”
阿多根想了想,然后換了個說法:“你難道不想去堯族的世界和城市,嘗嘗不同的甜食嗎?”
“堯族的每一座城市都有著不同的飲食習俗,甜食也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環。在美食之都的饗客城,四海大人更是一直在推陳出新,不斷烹飪研究出新的美味,數萬最好的廚師都在那里同臺競技,最好的菜肴都會在那里聚集。”
妮可偷偷吞了吞口水。
九色蜜是她這輩子吃到的最好吃的甜品。
堯族的甜食的確厲害。
“還有骷髏犬,這不過是復活王國的一種普通寵物,還有骨馬,骨牛以及各式各樣的骨龍。它們可以是巨大無比,像是幾座房子,也可以像風一樣翱翔。”
阿多根眨了眨眼:“血丘有著血海和冰湖,洲島的陽光沙灘和星視,云中寺的沙丘與琉璃屋,鑄日灣的蟲子構成的精密世界,還有本部那些各有來歷的奇觀與豐饒城市……都不想去看看嗎?”
“不想。”
妮可硬氣地說。
雖然很想,但不去!
阿多根點點頭,問她:“那么這里你維護占星鐘,需要什么東西嗎?比如各種金屬材料?”
妮可想了想。
這個需求可太多了。
她小聲說:“……有沒有堅硬耐磨的金屬材料,我愿意替你們修理各種鐘表,來換取這樣的材料。”
阿多根從兜里取出一枚硬幣:“這個如何?”
妮可接過一看,那是一塊奇特的綠色金屬。
這片金屬周圍的線彼此平行,軌跡清晰而穩定,真是非常棒的線結構!
妮可用材料檢測儀測試了一下,發現其硬度和柔韌均超出了自己所用的任何一種材料。
她有些吃驚:“這是什么?”
“光金。”阿多根說:“堯族的材料之一,目前我們正在嘗試將它用作法定貨幣。這東西本身稀有,強度極高,能與信仰之力產生強烈光反應,有著很高的使用價值。”
“這個的話,我可以幫你申請一些,但數量不會太多。堯族要申請資源得立項,我這個只能用外部交流名目,拿不到很多。”
“還有這個。”
接著阿多根又取出一個食指大小的玻璃瓶,里面裝有一種黑色顆粒物。
黑顆粒物的線卻是筆直往外延伸,彼此沒有一點交叉,工整地像是用筆畫上的一樣,就像是太陽散發出的光線。
這從未見過的場景震撼了妮可。
絕對的穩定,完全不受世界任何因素影響。
簡直是完美材料!
阿多根遞給她:“這是黑垣,是另一種高級材料,它不會與已知任何物質發生反應,也無法被破壞。它們同類之間會互相吸附,數量越多,吸力越強。目前堯族也在持續開發之中。”
“你是鐘表匠,也算是工程師,肯定會對這個感興趣的吧。”
妮可趕緊點頭。
“還有一種锃元素,會排斥其他元素,具有粘合力和柔軟度的固態。本身不會銹蝕,傳遞能量非常快,損耗極小,用作制造也很有用。可惜我沒有帶,下次給你帶。”
“謝謝你!”
阿多根話鋒一轉:“在混沌蝶領域,你擅長方向和我不一樣。我是更關注各種生命,你是更重視穩定結構的非生命結構。占星鐘是一個精密而龐大的神話奇觀,所以你會喜歡這里吧。”
他看向遠處,戴上眼鏡:“大人物們也談完了,看樣子這會是一個很長的過程。下次,我會給你帶點別的。”
阿多根朝她揮手告別,隨白騎士等一路離開。
妮可看著堆滿上弦塔邊的禮物,感覺很不真實。
她心里忽然有些期待,不知道下一次能看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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