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眾人交待完正事,并講完這次收服全性土匪的具體經過之后,國師版張之維還想說些什么,但張了張嘴,卻又感覺無從說起。
畢竟他只是心魔,心魔一般來說,是本尊的對立面,作為對立面,他自然是沒繼承到張之維大嘴巴的天賦的。
事實上,他極其的沉默寡言,平時張之維不呼喚他,他基本不會出聲,能一口氣說出這么多話,已經是他超常發揮了。
他也確實像他給張之維說的那樣,演技非常的好,但演技再好,也得肚子里有貨啊,現在貨沒了,他沒什么可講了。
總不能自顧自的去講自己過往的事吧。這種事,雖然大臉賊也會講,但那得有人問,沒人問,就自顧自的說……這不符合大臉賊的一貫風格。
所以,國師一下子就陷入矛盾了,接下來該怎么做呢?如果是大臉賊本尊的話,他又會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國師心里思忖了一會兒,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大臉賊本尊平日里肩負代師授藝的職責,所以他經常指點他人。
自己是不是要指點一下人呢?大臉賊平日里多嘴多舌的,一點也不威風,唯獨在指點他人的時候,還有既然要扮演,那就要扮演得徹底一點,這種細節更不能放過。
國師看了一眼劉莽,這個大帥無疑是不合適的。又看了一眼王藹,這是自己最忠誠的小弟,雖然這些年,因為充當大臉賊的大主教撈到了很多的好處,自身實力提升很快。
但這種靠愿力提升的實力,指點意義不大,最關鍵的時候,這個小弟也不興這一套,就算提出要指點他,他估計也不會答應。
國師最后看向了在一旁抱臂而立、眼神中帶著幾分思索的呂慈身上,這小子和那個叫“陸莽”的小子,是典型的有勇無謀,自己提出要指點考教他的話,他應該不會拒絕吧!
一念至此,國師模仿著張之維的神態,以帶著些許審視意味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呂慈幾眼,緩緩開口道:
“呂慈,最近可有精進?”
呂慈被問得一愣,心里有些奇怪,張師兄雖然偶爾會指點他,但很少主動發問,多是他去請教,而且,張師兄怎么不叫二璧,叫起他的大名來了?二璧多親切啊!
雖然心里有些疑惑,但呂慈并并沒有往面前這個張師兄是假的方面去想。
他老實回答:“張師兄,這段時間,我略有所得吧,但總得來說,還是跟您之前說的那樣,一切是水磨工夫,短時間內難以有什么大的突破。”
“是嗎……光說無用,來,讓我試吧試吧你!”
“張之維”擺了擺手,示意王藹、劉莽等人退開些,自己則向前踏出一步,隨意地站在那里,一股淵渟岳峙、深不可測的氣勢自然流露,整個房間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幾分。
呂慈心里一沉,他察覺到了對面的張之維身上傳來的極其恐怖的氣勢,自從張之維的境界攀升之后,自己達到道法自然,一切皆空的境界后,他已經很久沒感受到張之維身上的炁息了。
國師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但這事他無法模仿,他并不能像大臉賊一樣讓自身的炁息空掉,他只能收斂自身的炁息,讓他人無法察覺。
如果在不動用炁的情況下,對一些實力差距較大的人來說,兩者其實差別不大,他們并不能分辨,空和刻意收斂炁息的差別,王藹、呂慈等人就不能察覺到。
可一旦要動手了,那就能察覺到了。
“為了能更好的考校一下你,我把自身實力,壓到了和你相當的地步,你出手吧,讓我看看你的如意震勁怎么樣了。”
“張之維”看著呂慈,即便已經露出破綻,卻沒有一絲慌亂,語氣平淡的說道。
呂慈也不疑有他,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周身炁息開始鼓蕩,與張師兄切磋的機會難得,雖然會被打得很慘,但也能有受益,最關鍵的是,這次是張師兄主動邀請他的,這可很難得。
他低喝一聲:“請張師兄指教!”
“你出手吧,讓我看看你的成色!”‘張之維’說道。
隨后,呂慈出手了,他腳下一踏,地面微震,身形如離弦之箭般射出,右拳緊握,一股凝練、剛猛、如同無形巨杵般的如意震勁透體而出,直搗“張之維”中宮!
這一拳,他已用上十成力道,空氣都被撕裂,沿著他的拳頭,出現了一條條蛛網般的白痕。
這些白痕在呂慈拳頭周邊的時候如同一條條裂縫一般,但越是往外蔓延,越是散開,最后化作一道氣流激波消散。
但這只是拳力的溢散,裂縫最集中的地方,威力是相當大的,那也是呂慈拳力的集中點。
呂慈出拳的時候,劉莽和樊鵬舉等人看得暗暗咋舌,心道這一拳要是打實了,鋼板都能打個對穿,不知道小天師應該用怎樣高明的手段化解?
然而,面對這兇悍無匹的一拳,“張之維”卻是不閃不避,同樣揮出一拳,打在了呂慈的拳頭上。
呂慈的這一拳,勢若崩云,聲勢浩大,而“張之維”的這一拳,卻是平平無奇,甚至都沒有什么駭人的特效,但其中蘊含的力道卻是不容小覷。
“咚!”
一聲沉悶如擊敗革的巨響,呂慈感覺自己的拳頭仿佛砸在了一座堅不可摧的鋼鐵之上!那反震回來的力道,讓他整條右臂瞬間劇痛發麻,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蹌倒退。
每一步都在堅實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腳印,直到后背“嘭”地一聲撞在墻壁上,才勉強停下。
緊接著,他喉頭一甜,一絲鮮血從嘴角溢出。
他掙扎著想要站直,卻感覺渾身氣血翻騰,勁力渙散,一時竟難以聚力。
“張之維”雙臂自然下垂,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平靜地看著背靠墻壁、嘴角溢血的呂慈,淡淡說道:
“我雖然把實力壓到了和你相當的層次,但我們在對于勁力的掌控,對自身性命的掌控上,完全不在一個層次。”
“你根本不清楚我現在的底細,與人交手,尤其是與看不透的對手交手的時候,第一招就把勁用老,說好聽點叫全力以赴,說不好聽點就是無腦莽夫。”
“雖然有的時候,做事就要靠一股沖勁,一股莽勁,但也要有腦子,不管什么時候,只要不是舍身一擊,那就要給自己留一絲變化的余地。”
“剛才那一拳頭,如果我是一個和你實力差不多的對手,只是憑借著一些在短時間內強行提升自身實力的手段,才打出剛才那一拳。或者,這就是一記不可連續使用的殺手锏。”
“那你要是像現在一樣,一拳就被我短暫的打散了自身的炁,我接下來都不用再使用什么殺招,只需要趁勢追擊,在你沒調整過來之前,隨意一擊就能讓你人頭落地。”
“而如果你剛才這一擊,不把勁用老,給自己留下幾分力,作為后續的變化,如果發現對方不及你,那你就可以把留的這幾分力加上去,徹底壓倒對手。”
“如果你發現對方和你旗鼓相當,甚至對方的力道強于你,硬拼不過,那你也可以用留下的這幾分力調整自身,借力退走,拉開距離,等過了對手三板斧的強勢時機,再來出手。”
“這就是戰斗的藝術,一些很經典的以弱勝強的例子,都是這么來的,雖然這些技巧我從來沒機會用過,但我依然銘記于心。”
“你的如意勁應該更擅長此道,雖說你在修行如意震勁,但也不要一味的追求其中的震勁,從而忘了如意勁的本質,那樣就得不償失了。”
國師學著張之維的眼神看著呂慈,學著張之維語氣,聲音平淡卻極具穿透力的指點了對方一番,甚至就連語氣中的那份篤定和批評時的腔調轉換都模仿的極其到位。
只不過這次指點的不是呂慈關于修行上的困惑,而是在戰斗時對于技巧的運用。
這類的知識,張之維以前是很少教的,因為他很少用到技巧,以張之維的實力,沒幾個人能經得起他的一招半式,所以他更注重于勢的運用,大勢壓人,勢不可擋。
而國師不一樣,國師的心思更加細膩一些,在這方面,他更類似于大耳賊張懷義,更注重技巧上的運用。
呂慈聞言,渾身一震,如同醍醐灌頂一般,他的實力已經很久沒有快速提升過了。以后也不太可能在極短時間內突飛猛進,更多的是水磨功夫的積累,靠著鋤地功積年累月的提升性命,以此達到一個量變引起質變的結果。
而這期間,一味的去追求如意震勁的拳勁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你的境界已經在那里,異人的實力,高不過他的性命修為。
這就跟健身一樣,你的肌肉量沒有提升,極限沒有突破,你舉一萬次鐵,那也是沒有意義的。
這個時候,或許去鍛煉一下自己的神經募集能力,提升一下自己的技巧,或許更有幫助。
聽了“張之維”的指點,呂慈呼吸急促,伸手擦拭嘴角,眼神卻越發的熾烈。
他沒有絲毫怨懟,只有對更強力量的渴望,以及對自身不足的清晰認知。他知道,張師兄這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點醒他。
呂慈喘著粗氣,努力調息,顫聲道:“張師兄的指點,我一定銘記于心!”
哈哈哈哈哈……就是這種感覺……就是這種感覺,當本尊真爽啊,這可比在堂口空間里指點他爽快多了……
國師雖然表面一本正經,但內心里卻在狂笑,先前扮演張之維的大嘴巴,讓他備受折磨,現在終于是爽了一把。
他本想結束指點,但既然這么爽的話……
“說你記住了,光說沒用,來,再出手。”
“張之維”再次強調,他一步踏出,明明只是尋常的一步,整個房間卻仿佛隨之微微一震,并非物理上的震動,而是一種氣勢上的、精神層面的壓迫感驟然提升!
站在遠處的王藹、劉莽等人都感覺心頭一緊,但呂慈可不會慫到叫停。
“嗬!”
他咬著牙齒,低吼一聲,一步踏前,再次爆發出驚人的速度,身形瞬間就貼近了“張之維”,左拳如毒蛇出洞,直擊“張之維”肋下!這一拳,角度刁鉆,速度更快,卻只用了七分力,留有后招!
“砰!”
又是一聲悶響!
呂慈的左拳被張之維的右手攤開的右手擋住,掌中巨大的反震力,讓呂慈左臂也是一陣酸麻。
使用余留的力,快速的調整自身,然后,右腿已然如鋼鞭般橫掃而出,目標直指“張之維”下盤!
“張之維”看了一眼,看似隨意地抬起腳,但速度卻是快如閃電,一腳踢向呂慈的踢過來的腿。
兩腿相碰的瞬間,呂慈的腿被一股柔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壓了回去,他整個人被這一腳蘊含的巧勁踢得翻滾出去,撞在墻角,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全身無一處不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你小子有長進,一般人面對這陰損的一招,說不定還真會著了道!”
“張之維”收腳,負手而立,看著滿身大汗,如同從水里撈出來的呂慈,淡淡道:“今天到此為止。記住剛才的感覺,以后動手,可不能再無腦了。”
說完,他不再理會癱倒在地的呂慈,轉身對看得目瞪口呆的劉莽和王藹說道:“明日之事,按計劃進行。”
然后,他便邁著與來時一般無二的沉穩步伐,離開了房間。
王藹連忙上前扶起呂慈,感嘆道:“二璧,你感覺怎么樣,張師兄指點人,還是這么……深刻且粗暴啊!”
剛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并沒有懷疑過面前這個“張之維”的身份。
不僅是他,就連和“張之維”比試的呂慈都沒有察覺到絲毫的異樣。
畢竟除了張師兄,誰還能有這種實力,氣勢,眼界,以及隨意一個指點就能讓人受益匪淺的能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