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茲明命,既壽永昌。劉備自提領沛國以來,忠心護國,保境安民,朕心甚慰。今特命為豫州牧,督查豫州二郡四國之地,并封左將軍,拜武邑侯。”
小沛城太守府內院,一名身著內侍服的宦官手捧著圣旨高聲宣讀。
劉備惶恐的跪在地上,低頭埋地。
圣旨如見駕,仰面視君,刺王殺駕,自然是不能直視的,作為自詡的正統皇室后裔,當然要在這個禮樂崩壞的大勢之下,更加重視禮節了。
“臣劉備領旨謝恩!”劉備挺起胸膛后,雙手恭敬作揖。
接旨后,劉備看向一旁的糜竺,“子仲,帶天使下去休息,好生招待。”
“喏。”
內侍離開后,劉備表情凝重的走到一旁的廊下,手里緊緊攥著圣旨,一言不發。
“大哥,朝廷提了你的官職,為何你好像不高興啊?”一旁的張飛嘟囔著看向關羽。
這不是應該開上幾十壇子美酒慶祝的事嗎,怎么跟丟了魂一樣。
“三弟,拜將封侯提州牧,依禮大哥是要去朝廷面見天子謝恩的。”半瞇著丹鳳眼的關羽冷冷說道。
“什么?”
張飛大驚失色,直接擺手道:“不去,定是那曹操使的壞,先前讓大哥去打袁術,大哥奉命而去,結果呂布偷襲了徐州,朝廷也坐視不理。
俺看啊,這八成就是曹操想扣住大哥!”
劉備依舊沉默,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手中的圣旨。
這個時期的曹操,還沒有殺害貴妃,也沒有搞什么圍場春獵,除了徐州屠城的污點外,身上圍繞的都是刺董、勤王和救駕的光環。
劉備不想去,可是他找不到任何的理由拒絕。
“大哥,不若托病?”想了半天,關羽只憋了這么個主意。
“沒用的...”劉備臉上浮現一抹苦笑。
“為何啊大哥?”關羽和張飛面面相覷。
這不是諸侯們常用的路子嗎,如果一張圣旨這么管用,他曹操還不早就統一天下了。
劉備長嘆了一聲,搖頭道:“我若與其他諸侯一般稱病不朝,那么曹操就會指責我身為漢皇后裔卻不遵朝廷禮法。”
他沒有四世三公的底蘊,也沒有劉表、劉璋那樣有實力的父輩,這些年來立身之本無外乎兩樣,仁義和中山靖王之后。
不少人,其實也確實是沖著中山靖王之后的招牌投奔他的,劉備心里有數。
遠的不說,當初在涿縣的時候,關羽和張飛不就是聽了這來路后當即認為大哥了嘛。
所以,他還真不能不去。
劉備明白,這就是曹操的權術,明晃晃的刀都被他藏在了那道圣旨里。
“可萬一去了后,曹操對你...”
關羽沒有說完,劉備就擺了擺手,“不會的,曹操把天子綁在身邊,就是要以天下正統自居,若殺我,則寒天下人心,這筆賬,他會算。”
不去,自毀立身之本。
去,固然危險,但只要演好了,活著離開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劉備瞇著眼,緊攥著圣旨的手終于松開,去,必須去,因為他也確實需要去一趟許昌。
這些年,質疑他皇室后裔身份的人太多了,這一趟,順帶把這件事坐實了,未來,才能跟那些底蘊深厚的諸侯抗衡。
“大哥若要前往許昌,那我陪你一起。”
“俺也一樣。”
劉備看了一眼二人,溫和的笑道:“你二人都隨我去了許昌,誰留在沛城看護?”
“糜家兄弟在這就行了。”
對于關羽的提議,劉備默不作聲。
盡管娶了糜貞,盡管糜家傾盡財力支持,可他打心底里相信的人,自始至終就只有關羽和張飛。
其他人,不成。
就算是到了后期,五虎上將的趙云,口口聲聲的劉關張趙四兄弟,同樣沒法擁有這樣的待遇。
過了許久,劉備吐出一口濁氣,似在心里下了重要決定。
“我們三兄弟,一起去許昌!”
“好!”
“哈哈,大哥這才像話。”
此去龍潭虎穴,兇險重重,劉備想起了當年的桃園盟誓,就算死,也要死一起。
......
彭城太守府內,如今是顯得越來越擁擠了。
文官序列里,陳宮、陳登和魯肅;
武將序列里,得到了臧霸、孫觀和伊禮后,陣容顯得更強大了,要不是郝萌、宋憲在下邳,魏續、侯成在蕭關,估計這隊伍都得站門口去了。
看著越發強大的陣營,一身戎裝正坐于主位的呂布從心里頭笑出來,徐州說政通人和那是浮夸了,但確實是逐漸穩固。
他看著陳宮的位置,心想,要是那小子來了,只怕公臺也得往后挪挪。
呂布不否認這幾個月來徐州的成績是離不開陳宮的辛勤付出,但內心卻明白,這一切的根還是在林允文那小子身上。
“溫侯,近日淮南地區盛傳著一件事。”不是正式的軍奏,通常是不行軍禮的,陳宮說這句話的時候,看上去就跟閑聊差不多。
“何事?”呂布扭頭看向他。
“有傳言稱,古讖代漢者當涂高也中的涂與公路同意。
同時盛起的流言中還有說,舜是土德,漢為火德,按陰陽家鄒衍的五德始終說,土可替火。”
堂上雖是武將居多,可是很多人都聽說過,袁術一直自詡袁家是舜的后代,再搭配這兩個傳言,什么心思已經不必多說了。
“另外,河內名師張鲏為袁術卜卦,得出乾卦九五飛龍在天。”陳宮補充完后,議政廳內就如一瓢冷水潑入滾油中炸開,滿堂嘩然。
“袁術是想稱帝!”
“必然是,淮南是他的地盤,如果不是他授意怎么可能傳出這樣的謠言。”
“他這是在造勢啊。”
“想不到他竟然敢公然篡漢。”
這個瓜太大了,把眾人吃的震撼難當,議論聲一時間像是圩日鬧市。
陳登的嘴巴張開,足以放入一個雞蛋,他轉身看向身后的魯肅,后者也是驚駭非常。
袁術稱帝這件事固然是令人震驚,可真正讓他們咋舌的卻是林墨。
月前,他曾經說起過,曹操肯定會攻伐徐州,但淮南將有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導致他不得不擱置這個計劃。
事后兩人曾經推測過,但最終都沒得出一個合理的結論。
曹操早就對徐州垂涎三尺,從興平年間就開始動手了,如今勝券在握,不管淮南發生什么也不可能阻攔他的腳步才對。
再后來,二人覺得要么是林墨在故弄玄虛,要么只是試探陳登罷了。
直到剛才,聽到陳宮的話,猜出了袁術稱帝的念頭,二人終于明白了林墨所說的驚天動地的大事。
袁術一旦稱帝,曹操若放任不管,仍就繼續對徐州下手,那他手上的劉協也就隨之貶值甚至失去價值了。
“你說他到底是有根據的推測,還是說真的是在預測未來?”陳登咽了咽口水,到現在還無法接受先知技能帶來的降維打擊。
魯肅搖了搖頭,“是此是彼,只有允文自己清楚。不過這也證明了一件事,他確實是世間罕見的奇才。
伱別忘了,他說他知道曹軍的用兵方略,也就是說...”
陳登瞇著眼,沉聲接過話茬,“就算曹操發布討賊圣旨召集天下諸侯滅了袁術,他也拿不下徐州。”
林墨,林允文...
在平福街一座不顯眼的二進別院里的少年,想來用不了多久,必將成為名動天下的少年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