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堂上。
楊小濤看了下時間，一個小時的課程已經臨近末尾。
楊小濤也將備課的內容講完，隨即合上教案，再次看向眾人。
“同學們，今天這第一節課，就要結束了。”
“我講的內容很多，有些需要同學們用心記住。”
“有些需要用心體會，尤其是那些經驗，心得，沒有親自去嘗試下，永遠是別人的。”
“所以，我希望在以后的學習中，不僅要動腦，還要勤動手。”
“你們擁有最好的學習條件，可以去各個車間實習，鍛煉。”
“這是你們的長處，同時也是對你們嚴格要求的原因。”
楊小濤目光掃過在場學生，最后拿起教案準備下課。
只是站在講臺上，楊小濤還想再說最后一句。
“最后，希望大家記住我們鉗工的榮譽！”
“堅持，不放棄！”
“這就是鉗工！”
隨著最后一句說完，楊小濤站在講臺中央，神色鄭重。
“下課！”
“起立！”
“謝謝老師！”
在學生們的聲音中，楊小濤走出教室。
然后，就看到門口等待的三人。
“楊部，說的真好！”
陳宮主動上前，臉上帶著笑容，只是這笑容讓楊小濤有種不懷好意的感覺。
“楊部，你好。”
這時候，顧所長上前打招呼，一旁的王晴也走上前，臉上帶著笑容。
“顧所長，王主任。”
楊小濤對著兩人點頭，“這技校成立好幾個月了，我這才來上第一節課。”
“沒去迎接兩位，不要介意啊。”
顧所跟王晴連連搖頭，兩人說笑著。
陳宮這時候開口說道，“楊部，這兩位可是帶來個大驚喜啊。”
“大驚喜？”
楊小濤總感覺陳宮這家伙話里有話，然后目光看向兩人，結果看對方的神色有些閃躲，立馬明白這事兒不簡單。
“走，咱們去辦公室說。”
楊小濤看著身后教室里陸續出來的學生，對著三人開口。
很快，幾人來到辦公室里，劉麗雪給幾人上茶，然后就坐在一旁靜靜聽著。
幾人落座，楊小濤客氣兩句，就開口詢問，“剛才老陳說是個大驚喜。”
“我現在可是很想知道呢。”
聞言，顧所跟王晴對視一眼，隨后還是顧所開口，將事情經過說了下。
“也就是說，在六秒到七秒的時間里，要做完兩百道工序。”
“每道工序的加工時間，基本上是兩秒左右。”
“是這個意思吧。”
楊小濤雙手環胸，臉色無比凝重。
陳宮知道這里面的難度，他又豈會不知。
甚至他比陳宮更了解這面的難度。
“對，是這樣的。”
顧所長認真說道，隨后又有些局促的解釋道，“我們發現問題后，就讓金陵機床廠的大師傅幫忙做，結果”
“他們用廢了不少材料，卻沒一個完成的。”
“沒辦法，只好找咱們總部來幫忙解決了。”
楊小濤聽了沉默無語。
這任務，就是他都覺得棘手，更不用說別人了。
“這設計合理嗎？”
楊小濤對這么變態要求的設計，存在懷疑。
顧所長聽到楊小濤的詢問，想要開口保證，可想了想還是將目光看向一旁的王晴。
作為新式雷達的設計者，最有發言權。
見此王晴沉思片刻這才說道，“楊部，這款新式雷達是一種主動的嘗試，如果成功了，就說明咱們的研發方向沒有錯。”
“如果失敗了，也證明咱們嘗試了。”
“不過，首先咱們得確定，他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而不是因為做不出來，而失敗。”
楊小濤在一旁聽了默默點頭，“王主任說的對。”
“不管效果如何，先做出來再說。”
見楊小濤贊同，王晴心里松了一口氣。
隨后又揪心說道，“楊部，其實這件事，還有隱情。”
“隱情？”
楊小濤陳宮都看過來，眼里都是疑惑。
顧所長聽了身體靠在椅子上，神情沒落。
王晴深吸一口氣，這才將閔東方的事情說出來。
“所以，這不僅僅是新式雷達的制造任務。”
“更是要給閔工一個答復。”
“是他，冒著生命危險找出了問題所在，我，我們要給他一個答復。”
說話間，眼淚已經掉落下來。
一旁，婁曉娥的眼睛也變得通紅，劉麗雪更是低下頭，整理著發絲。
楊小濤聽完，深深嘆息。
“人現在怎么樣了？”
“還好，醫院檢查說，淋巴結有點腫大，要是保養的好.”
顧所說著說著就說不下去了。
“老陳，聯系一下金陵方面，要是可以的話，送到四九城來，上最好的醫院。”
“要是可以的話，這人，咱們養了。”
陳宮沒有意外，立馬起身說道，“我立馬就去。”
等陳宮離開后，楊小濤再次說道，“王主任說的沒錯。”
“這已經不是一次任務了，更是咱們對咱們九部的考驗。”
“咱們不能辜負了閔工的犧牲。”
“不論最后的結果如何，都得給一個交待。”
王晴聽了站起身來，深深鞠躬，“楊部，謝謝您，謝謝您的支持。”
楊小濤上前扶起，拍拍對方的手，隨后點點頭，“放心吧，我們會做出來的。”
下午。
九部會議室。
屋子里，總部中，七級以上的所有鉗工都放下手上的工作，聚在一起。
至于為什么在這里，眾人心中都清楚。
雖然楊小濤沒來，但辦公室中的那番話，已經傳了出來。
眾人也知道了閔東方的事情。
沒說的，這種事情，他們要是做不出來，就對不起人家的犧牲。
“老劉，你還行嗎？”
侯保衛湊到劉大明身邊小聲說道。
劉大明鼻子往上頂了頂，有心來一句‘老子寶刀未老’，可想到小道消息傳出來的內容，就心里沒底。
“不行了。”
語氣有些頹廢，“眼睛花了，手也有些抖了。”
“要是別的還好，拿出時間慢慢琢磨也行。”
“可這些，不行了啊。”
聽得劉大明如此說，侯保衛也是認同的點頭，“是啊，我也不行。”
“不僅是我，你看看在場的，估計大部分上年紀的，都沒幾個行的。”
劉大明聽了環視左右，看到很多人年紀都不小了，最小的七級工也都快四十了。
心里不由得感慨，“你說，咱們這些人要是都老了，以后再遇到這種事該咋辦？”
侯保衛聽了吧唧吧唧嘴，然后聳聳肩，“不是還有楊部他們嘛，他可是正年輕。”
“再說了，還有技校的那群小崽子不是。”
“咱們好好的將本領教給他們，等他們成長起來了，還愁沒有人用啊。”
劉大明聽了覺得在理，隨后眼神中充滿斗志，“老子這大半輩子經驗，可得好好傳下去。”
“對對，我也是這樣想的。”
侯保衛在一旁點頭贊同，可劉大明卻是冷哼一聲，“你這本事還傳啥？那不是誤人子弟嗎？”
侯保衛眼一瞪，“姓劉的，你少看不起人，不就比你少一刀嘛。”
“再說了，這是教徒弟，又不是比誰厲害，說不定你還不如我呢。”
劉大明聽了卻是呵呵笑著，然后往一旁指了指。
侯保衛順著手指方向看過去，正是沈榮在那跟陳沖漢聊著天。
侯保衛立馬明白劉大明的意思，嘴角一撇，“那是人家天分高，跟你有啥關系。”
說完就腦袋轉到一旁，心里卻是想著那個裹著白頭巾的烏拉卡，那家伙雖然學起東西來笨笨的，但一顆上進心是少有的。
只要保持這種態度，未來最少也是個七級鉗工吧。
可惜，現在回去了，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面。
人群后方，邢佳琪正跟李偉坐在一起。
“你不是出差了嗎？怎么有空回來？”
李偉看著邢佳琪，好奇問道。
如今邢佳琪已經是機修廠的主任，而李偉也在機床廠里擔任小組長。
當然，兩人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一級鉗工跟二級鉗工了。
這些年技術經驗的提升，李偉成功晉級八級鉗工，當年三車間的小組六里面，是除了楊小濤之外第二個八級工。
至于其他人，李楠因為犯了錯誤去蹲笆籬子，算算時間，還有兩年。
王法成了廠長，估計手上的技術不后退就不錯了。
車文偉也在機修廠里，現在更是當上了副廠長，也已經脫離了崗位。
如今，當初的六人鉗工小組，還繼續在鉗工崗位上拼搏的，也就剩下李偉一人。
“這不是回來看看嘛，正好趕上了，就過來湊個熱鬧。”
邢佳琪笑笑回答，李偉聽了也沒在意。
他們幾個雖然在不同工廠，但逢年過節就會聚在一起喝酒。
“這熱鬧可不好湊啊。”
李偉神色嚴肅，雖然成了八級鉗工，但這次任務，他可不敢保證能做出來。
“放心吧，我現在好歹也是七級鉗工了，說不定能行呢。”
邢佳琪得意說道，李偉笑而不語，心里卻是想著，一會兒看他啥表情。
兩人正說話的時候，會議室的大門被打開，楊小濤帶著兩個人走進來。
瞬間，眾人紛紛閉嘴，保持安靜。
“同志們，這次讓大家將手下工作放下，就是為了完成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
楊小濤站在前臺，目光掃過在場眾人，隨后語氣嚴肅，“就在今天上午，我還對學校的學生們說過，做咱們鉗工這一行的，就要有一股子鉆研，不怕輸，不服輸的勁。”
“那現在，就輪到咱們這些長輩，做表率的時候了。”
眾人在楊小濤目光掃過的時候，不自覺的挺直腰桿子。
尤其是前排的劉大明等人，不僅坐的筆直，更是眼中放光。
這可是在學生面前好好表現的機會啊。
“下面請雷達研究所的王晴同志，給大家具體說一下任務。”
楊小濤見眾人的心氣被挑起來，便讓王晴將任務說一下。
王晴深吸一口氣，隨后掃過在場眾人，“同志們，大家好。”
“我們這次要做的是.”
等王晴將任務情況說完，會議室的眾人立馬小聲議論起來。
他們知道任務很難，但沒想到竟然這么難。
楊小濤站在一旁，沒有出聲。
顧所長跟王晴站在另一旁，臉色焦慮。
若是九部都做不出來，那他們去哪求助？
這時候，前排的劉大明突然開口問道，“王晴同志，那個孔，得多大？”
王晴立馬回道，“直徑九毫米。”
“九毫米？指甲蓋大小啊，這.”
劉大明看向楊小濤，“楊部，要是這么快完成這任務，咱們的機床用不上。”
身旁侯保衛也是點頭認同，“單單調整機床都得好幾秒，哪能兩秒內完成啊。”
其他人也是點頭認同。
楊小濤沒說話，倒是常明杰突然開口，“人或許不行，但機器可以。”
“楊部，我覺得這種工作用數控機床來應該沒問題。”
常明杰說完，旁邊的沈榮立馬搖頭，“數控機床可以解決問題，但現在是數控機床設計圖都沒拿出來，雷達所的同志們能夠等得起嗎？”
常明杰搖頭，不過數控機床確實更適合這種快速高效的工作。
“電鉆！”
楊小濤雙手環胸，吐出一個詞。
瞬間，會議室中一片寂靜。
“電鉆的話應該可以，手動操作，速度上可以解決。”
“對，電鉆應該可以，但.”
“電鉆的分量可不輕啊，要舉著一直干六七分鐘，還要高度集中注意力，小心操作，這難度可不小啊。”
“電鉆打孔應該是最合適的了。”
眾人議論紛紛，但話里話外都是贊同。
當然，這只是初步贊同，畢竟最終如何，還得看看情況。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就這樣定了。”
楊小濤沒有給眾人討論的時間。
常明杰的數控機床跟他提出的電鉆，就是解決當下問題完成任務兩個辦法。
只是第一個，還沒做出來，他們指望不上。
所以，用電鉆來完成任務，就成了唯一選擇。
見楊小濤一錘定音，眾人不再多說。
沒定下來前，大家可以討論提意見，但一旦找到了辦法，所有人都要齊心合力。
“明天開始，所有人上車間。”
“這一次，咱們要給后輩小子們，開個好頭。”
楊小濤說完，在場眾人立馬站起來，臉上都是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