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廟內，兩個加起來三百多歲的老和尚吵鬧著。
眼見天都要亮了，黎淵坐不住了，輕咳一聲，表示自己還在等：“師父、道主……”
“哼”
口頭上沒占到便宜，龍道主一甩袖子，走了。
“……這？”
黎淵嘴角抽搐，這都多大歲數了，有沒有正形啊。
“老東西心中有鬼。”
瞥了一眼龍應禪的背影，龍夕象也冷哼一聲，發泄一通，他心情好多了。
“師父，方才……”
黎淵斟酌著語氣。
“那人來自摘星樓，應該與我龍虎寺有些干系……”
“應該？”
“嗯，老夫之前健忘成性，記不得了。”
黎淵點點頭，表示很理解：“不知那位前輩人在何處？”
這才是他關心的點，干了活，得給工錢啊。
“怎么，之前那人應允了你什么？”
龍夕象瞥了他一眼，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嗯。”
黎淵沒有隱瞞的意思：“那位前輩說的是神功一門，極品神兵一口，龍魔大丹十顆。”
“這么大方？”
龍夕象都有些驚訝，但想想拔刀的難度，又不免贊同：“這是你應得的……”
說著，他微微一頓，猜到了黎淵的心思：
“你是怕那人傷好之后直接消失，不兌現諾言？”
“呃……”
黎淵點頭。
若依著他自己，拔刀前怎么也得先落點實惠，畢竟拔刀之后，攻守易勢，主動權就不在他手里了。
不過他也不太擔心，畢竟有龍道主在。
他更好奇的，是這位塔主到底是以什么法子藏在龍虎寺，且自己多次搜尋都沒有一絲發現的。
這種藏匿之術，太讓他心動了。
“應了你的，就得給。”
龍夕象表示理解，但也不太在意，應允了他們，那即便是摘星樓主，也得兌現諾言。
“此事，交給你師伯就是，他可是行家里手，當年我等闖蕩江湖之時……咳咳，說遠了。”
龍夕象一句話帶過。
“多謝師父、多謝道主。”
黎淵也只能苦笑點頭，他隱隱覺得有些感覺，這老龍頭貌似不想讓自己見那青銅塔主？
“嗯。”
龍夕象沒有糾結于此，而是問道：
“此次拔刀，你有什么心得體會？”
“那位鎮武王的根基太扎實了，同階之中，只怕無人能敵。”
黎淵實話實說，他前后迭了多少天賦掌馭，都打的這么困難，簡直無法想象其他人怎么拔刀。
“此人的天賦武功，古往今來怕也沒幾個能比，同階之內，應確實沒有人打的過他。”
龍夕象沒有辯駁，也無法辯駁，四十年里，憑借著龍虎大丹與諸般療傷丹藥，他挑戰了不知多少次。
萬戰萬敗，真正的無話可說。
黎淵點頭，雖然慘勝了一次，但回想起那伏魔第一刀，他仍覺有些心悸。
“伱的天賦已不遜于他了，擊碎伏魔刀網的那一式流星錘，即便是老夫，也不免有些動容。”
龍夕象不吝夸贊，他與聶仙山教徒是完全不同，后者喜歡訓斥，講究嚴苛，但他卻更散漫一些。
“……您這也看到了？”
黎淵抬頭，有些驚疑。
那養生爐居然連他人神境都能窺伺？
‘不對……應該是龍道主留著后手……’
“咳，看到一些。”
察覺到自己說漏嘴，龍夕象忙咳了一聲，從桌上拿了個點心吃起來，話鋒一轉，就轉移了話題：
“伏魔刀法，是萬逐流悟自伏魔龍神刀中的武功，準確說，是兩門神功，一門伏魔刀法凌厲無匹，一門龍神相霸道絕倫，這都是江湖公認的絕頂神功……”
“兩大神功。”
黎淵收斂心思，自家師父要轉移話題，他又能怎么辦呢？
“據說當年，他曾在大運藏書樓中枯坐七年，博覽群經，容納諸般絕學神功之長，將這兩門神功推到一個當世罕有的地步。”
龍夕象輕聲一嘆。
“大運藏書樓。”
黎淵頓時來了興趣：
“弟子聽說那大運藏書樓中，搜羅有天下武學，上至數千年前，下至當代，絕大多數武功，都在其中。”
“傳言有所夸大，當代新創的，比如你那百獸雷龍，藏書樓內自然沒有，但古老一些的武功，多數是有的。”
龍夕象糾正，并解釋：
“這最早要追溯到大運太祖龐文龍……”
黎淵靜靜聽著。
大運藏書樓，三大暴力機關，都能追溯到這位大運太祖。
一千四百多年前，天下出了兩尊蓋世人物，大運太祖龐文龍，以及戰神高飛青。
“高飛青，蓋世之梟雄，相傳此人天稟神授，生有大氣運，少年時就曾有天運玄兵主動認主，一身武功出神入化……”
高飛青，蓋世梟雄，大運立國之初，一度橫壓天下，諸般梟雄乃至于幾大道宗都被壓的沒有喘息之機，不少鎮宗神功都被硬生生奪走。
壓過了傳承不曾斷過，代代都有大宗師坐鎮的五大道宗……
黎淵心下咋舌，也難怪高飛青被列入無上大宗師之列了。
“為對抗高飛青，天下宗門紛紛相助龐文龍，大運立國之后，高飛青留下的武學，自然落于大運藏書樓中。”
龍夕象講述著。
黎淵靜靜聽著，與自己翻書所得對應，覺得老龍頭說的更為嚴謹一些。
“弟子曾在史書中看到，說天幽關定鼎之戰，有神火天降，如瀑如潮，高飛青連同三十萬精銳盡滅于天幽關前……”
“不知真假。”
龍夕象搖搖頭：
“關于天幽關之戰，各家都沒有記載，但從此處，也可看出那高飛青的可怖，當時天下，著實無人能抵擋其人鋒芒。”
“道宗都沒有記載？”
黎淵心中一動，這明顯是被人銷毀，而當時有這個本事的，自然只有那位大運太祖。
龐文龍為什么要銷毀所有記載，留下這么一個荒誕不可信的傳言？
‘還是說，真有能燒死無上大宗師，還分辨敵我的天火？’
“說遠了。”
龍夕象稍稍感嘆下，將話題轉了回來：
“伏魔刀法固然可怖，但也要看誰用，你天賦不遜于萬逐流，如今這頭雷龍，未必就不能勝過他的龍神相！”
這夸的……
黎淵直起腰背，只覺渾身舒坦。
老龍頭是懂教徒弟的，黎道爺這么沉穩的性子，也覺熱血沸騰，恨不得拳打萬逐流，腳踢高飛青。
“不過，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說罷，龍夕象屈指一點，一團白光炸開，將兩人籠罩在內：
“今日，老夫傳你龍象金剛天。”
“天可憐見！”
月色朦朧，天邊漸亮，小廟外，龍應禪背負雙手，任由長眉上下翻飛，心情極好：
“兩千多年，我龍虎寺終于要再出一位道子了！”
何為千古？
千年數千年未必出一個。
不止是龍虎寺，五大道宗，乃至于整個天下，這兩千年來，公認的千古級天賦，也只有兩個。
大運太祖龐文龍，以及如今的鎮武王萬逐流。
其他的，諸如當今乾帝，都未必做得數。
“龍虎當興！”
龍道主心情大好，覺得夜風都變得柔和，他在廟外踱了好一會，覺得差不多了，才走向黎淵的小院。
不過到了小院外，他還是停下了腳步，屋內傳來似有似無的波動，那位秦樓主正在重塑神境。
他微微瞇眼，門下弟子做了這么大事，好處當然是要討回來的：
“龍魔心經……算了，這必不可能，那，龍魔大丹總要有吧？”
一縷縷紫色霧氣自大地上升騰而起。
嶄新卻模糊的青銅塔前，白衣女子長身而立，她十指不住顫動，引導著升騰的紫氣來修復青銅塔。
萬逐流的刀意已散，但留下的創傷還在，若不修復，神境仍會坍塌。
“呼！”
許久之后，最后一縷紫色霧氣沒入青銅塔中，白衣女子方才緩緩收勢。
“傷太重了。”
刀意被拔除的喜悅頓時降低大半，白衣女子眉頭微皺，有些后悔。
要不是她這些天不停歇的與那萬逐流廝殺硬碰，如今傷勢不至于惡劣到如此地步。
“起碼得兩枚，甚至三枚龍虎大丹。”
長出一口氣，白衣女子眉頭舒展，對她而言，只要這口刀拔出來，其他的就只是小事。
“呼”
房間內，小虎崽子小心翼翼的睜開眼，旋即暴起，后退，汗毛都炸了起來。
房門外，龍應禪輕輕扣門，發出‘噠噠’聲響。
這老和尚這么巧就上門？
小虎崽子眼神一凝，已然知曉自己暴露了，這老和尚來來去去這么多次，哪次敲過門？
“你何時發現的？”
冷靜下來的小虎崽子沉聲開口，屋內也被輕輕推開。
龍應禪微微拱手：
“就在剛才。”
“呵”
小虎崽子冷笑一聲，有些鄙夷：
“老和尚，你也太虛偽了！”
“樓主誤會了，若非你方才有氣息外泄，龍某即便有些手段，又如何能看破龍魔心經呢？”
“是嗎？”
小虎崽子當然不信，但此時自然也不好追究，只能冷冷看著他：
“你意欲何為？”
龍應禪也不兜圈子，微笑拱手：
“自然是要和樓主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