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出山中,百獸驚惶,大片的灌木土石被氣浪撕扯著拋飛四方,平整的草地猶如被象群踐踏一般,如同廢墟。
一襲黑衣的林甲執刀如龍,他的刀法大開大闔,攻守之間,天衣無縫,動如銀月揮灑光芒,水銀泄地般無孔不入。
守如銀月當空,圓融無缺。
"好!"
黎淵提錘而走,他的速度絕快,每每能在電光火石間避開刀光刺殺,繼而回以重錘。
他的錘法動如雷霆,落如山岳,踏步挪移之間,氣勢雄渾如萬丈山岳,古樸凝重更有一股蒼茫厚重之感。
百獸雷龍兼容諸形,亦可催發諸形之長于一剎,黎淵的錘法之中,涵蓋了渾天的爆發,龍象合擊的厚重。
二者合一,蒼茫如大地。
"不愧是副堂主級!"
到了五層之后,黎淵并不急著橫推,而是享受著這難得的體驗,以林甲為石,磨礪自己的各種武學。
青銅塔神境中那刀主強橫到匪夷所思,每一次鏖戰他必窮盡手段,疲累無比,但在這塔中,黎淵感受到了戰斗的快樂。
各種招式武學隨心施展,步法輕功變換,讓他一時都有些舍不得速推。
許久之后,黎淵將所學數十門武學盡數施展了多次,方才不舍的將如月刀光震碎。結束了五層的第一戰。
"以那刀主為參照,林方追傾力而為,或許能接下一兩刀,也或許一刀也接不下林甲,起碼能抗八九刀!"
重錘拄地,黎淵有種大汗淋漓的暢快感,有種從上到下,將自己所學武功理一遍的通透感。
"那刀主委實強的驚人,道宗副堂主級的高手,同階至多抵的住八九,堂主級呢!"
一戰結束后黎淵盤膝而坐,心中暗驚。
龍虎九堂,十八位副堂主里,林甲或許不出挑,但也絕非最弱,其他幾大道宗的長老也應相差無幾。
這等人物,放眼江湖也是一流高手,無論天賦還是師承都是頂尖。
'那刀主該不會真是鎮武王萬逐流吧?'
黎淵吞服了幾枚丹藥,片刻喘息之后起身,迎來了五層的第二戰,第二戰,也是熟人。
一身暗色寬松大袍,須發皆黑,眉毛銀白,空著雙手,正是以'龍虎真罡’聞名衡山的,宮九川。
"宮師兄深藏不漏啊。"
黎淵嘖嘖稱奇,
"能出現在此,至少說明宮九川有副堂主級的戰力了。
不過他也并不意外,身為道主的親傳弟子,若無過人之處,那才讓人奇怪。"
"來"
黎淵提錘邀戰,他今天想打個痛快。
"黎師叔四層……"
"黎師叔殺到五層了,他的名次已經超過林甲師叔了!"
"慢下來了,他終于慢下來了。"
"這還慢?斗月師叔方才到四層……"
龍虎塔外一片嘩然,各種議論聲吸引來了更多的圍觀者,看著巨碑上不斷躥升的名字,無論是龍虎寺的弟子,還是他宗的長老,無不悚然。
強如裴九,這一個月里也是多次入塔,才最終殺到五層,第一次入塔就能殺至五層,且速度如此之快。
莫說是尋常內門弟子,便是聞訊而來的一干舵主,長老也覺駭然。
"黎師弟……"
看著巨碑上閃爍著逼近自己的名字,辛文華心中著實有些復雜,在聽聞'蒼龍影現’時他就曾想過會有這么一天,
可他本以為這怎么也得一二十年后,至不濟,五六年也得有吧?
辛文華呼吸有些急促,覺得心里沉甸甸的。
"這才多久?龍師叔傾力栽培也不能有這么快吧?還是說,龍師叔已經要傳承于他了?"
"絕世之資。"
角落里,單虹抱劍而立,他面色平靜,心中卻如何都平靜不下來,平生第二次感受到了強烈的挫敗感。
他生來就是大龍形根骨,兼有劍心通明,是州百年一遇的劍道天才,年不過十六已是名動一時。
從幽州到衡山,從罡劍門到龍虎寺,從內門到真傳,一路幾無對手,直至遇到龍行烈,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挫敗。
現在,是第二次。
"以天賦稱雄者,終會被天賦更好之人擊敗。"
單虹突然想起了多年之前,慘敗于自己劍下的一位天才,那天才出身下郡,也曾名動一時,最后敗于自己劍下。
"呼!"
長出一口濁氣,單虹走向巨碑。
羅列著數百上千人名字的巨碑上,亮著的名字還有六七個,其中最為耀眼的,自然是裴九與黎淵。
兩人勢頭迅猛,殺到五層后雖然慢下來,卻還沒有停下,似乎大有沖至六層的架勢。
"黎師叔馬上要追上裴九了!"
"絕世級天才的對決!"
"這是要殺到六層嗎?"
巨碑處,喧嘩聲一波高過一波,甚至讓人忽略了龍虎塔。
敞開一線的塔門中,一個神情冷峻的青年負劍而出,有人驚呼一聲'裴九’,四周的喧嘩聲頓時降低不少。
"裴九的名字熄了,他敗……"
有人驚呼回頭,看到神情冷峻的裴九,頓時止住話頭。
"敗?"
裴九警了一眼那人,也不在意四周龍虎寺弟子的敵意,淡淡一笑,正欲離去時又聽得一聲驚呼:
"超過了!"
"黎師叔超過裴九了,"
劍氣如風,不見如何動作,裴九已來到了巨碑之下,抬眼望去,自己熄滅的名字上,還有個名字熠熠生輝。
裴九瞇眼,身后的長劍錚錚耳鳴:
"黎淵?"
風聲呼嘯,吹動草木青山。
"栩栩如生啊。"
金圣武伸手觸摸著微風,感受著這處養生秘境,哪怕不是第一次見,心中也不免有些觸動:
"我輩若無二百壽限,一年年修持,神境是否也能抵至這種境界?"
"不能。"
龍夕象搖頭。
"老夫覺得,必然是可以的。"
金圣武瞪了他一眼。
"至少你我不成。"
龍夕象伸手拔出幾根野草,輕輕一吹,野草化為淡淡的真氣飄散:
"氣與神合,神境的大小與厚重,不但與自身精神有關,也與真氣有關,神境想要成為玄兵秘境,除非你有數百氣海。"
"數百氣海。"
金圣武眸光微動:"相傳,修拜神法入道的宗師,擁有多處氣海……"
"多處,與數百處不可同日而語。"
龍夕象緩步而行:"師兄的神境厚重遠超你我,可即便是他的云霧山,也遠無法與養生秘境相比。"
"龍道主若更進一步呢?"
金圣武警了他一眼 "不知道。"
龍夕象沒說話,加快了腳步,
龍虎塔搬出養生秘境后,秘境中顯得有些冷清,只有寥寥一些弟子在打理靈田。
兩人腳程很快,沒一會兒已來到了主峰,龍應禪的住所。
"師叔,金老爺子。"
一面相憨厚木訥的青年在此等候多時,微微躬身見禮。
"多年不見,云風你武功精進不少啊,過幾年也能嘗試突破了。"
金圣武認得這青年,正是龍應禪的三弟子,年歲比龍行烈稍大些。
"難。"
龍云風微微搖頭,請兩位長輩進院:"師尊已等候多時了。"
"心臟生在右邊,也不算罕見,只能說苦心前輩運道太差,當時若穿其右胸,萬逐流或許早已身死多年了。"
"或許吧。"
龍應禪請兩人落座。
金圣武也沒糾結于此,翻了翻,就將書本還了回去,龍云風這時也將酒菜送來。
席間,三人相談甚歡,說著多年前的往事,江湖中的大小事,以及金圣武的來意。
"黃龍山莊一應待遇不變,但百年內,若無宗師……"
"那,也是命。"
得了承諾,金圣武心下一緩,拱手道謝。
"百年,已不短了……"
龍夕象也沒話說,衡山道宗門數以百計,這已經是極大的優待了。
金圣武懂這個道理,也就此略過這個話題,轉而聊起了龍夕象的傷勢 "神境之傷,極難拔除,萬逐流的刀意當世幾無人可以拔除,即便是老夫,也不成。"
提起此事,龍應禪也不免嘆氣。
以他如今的地位武功,辦不到的事情寥寥而已,偏偏這件就在其中。
"萬逐流此人千古少有。"
回想著之前的千次鏖戰,金圣武也不禁有些唏噓:"縱論千古,算上傳說中那幾位祖師,只怕也沒人能勝過此人。"
龍夕象沉默著端起酒杯。
"龍魔道人,龐文龍呢?"
"不知。"
氣氛有些低沉,還是龍夕象舉起酒杯,多日沒睡過的他,卻比之前還要精神許多,他敬了兩人一杯,問道:
"師兄,龍虎養生丹可是已開爐了?"
"已開。"
龍應禪放下酒杯眼底不免有些黯然。
曾幾何時的龍夕象天資絕世,比他都更接近陸地神仙境,但現在……
"師弟,你……"
"最后一搏,成則成,不成則死,也好過如此茍延殘喘。"
龍夕象神色平靜,反而像是放下了一切負擔。
龍應禪兩人相顧無言。
"師尊,師叔……"
這時,外面有腳步聲傳來,龍云風快步而來,木訥的臉上都有震驚之色:
"黎師弟登塔六層,龍榜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