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傍海，巨城林立如巨岳雄峰，隔十余里已可見其輪廓，蔚為壯觀三條大運河，從諸州府乃至于其他道而來，其上各類船只密如林。
十九號碼頭上，方云秀緩步而來，她身著干練武袍，背負長劍，腰間掛著龍虎外門弟子的腰牌。
入門一年，上次外門考核時，她通過考驗，成功晉升外門弟子。
她遠眺大運河，駐足等待，不多時，等候的船只沒到，倒是一襲黑衣，面色冷峻的秋長纓背弓持槍而來。
"秋師姐。"
方云秀拱手見禮，后者應了一聲，神色微緩 "方師妹又去執行任務了？"
"剛從原平山回來，聽說宗門來人，故來迎接 方云秀輕聲說著。
她與秋長纓原本并無什么交集，但來到龍虎寺后彼此倒是親近不少，偶爾回山也會小聚幾次。
"黎，黎淵呢？"
秋長纓掃了一眼四周，微微猶豫，還是沒叫出'師叔’來。
"我方才去通知黎師弟，聽人說他被聶谷主請去驚濤堂，探討神兵打造事宜去。
方云秀隨口回了一句，身后傳來呼喊聲。
回頭，卻正是劉錚，王佩瑤，高罡等十余個，與她們一同來衡山城的原神兵谷弟子。
龍虎內門弟子每三年都有四個舉薦名額，分別是外門弟子一人，雜役弟子三人。
公羊羽早在當時就已把名額分配到九年后了。
"黎師弟呢？"
高罡風風火火而來，他還差兩年才能拜入龍虎外門，但這一年里也沒閑著，走黎淵的關系，在福源鏢局做了個鏢頭。
方云秀看了他一眼，等所有人都到齊之后，才解釋了一遍黎淵為何沒來。
"聶門主啊。"
高罡有些唏噓。
隨福源鏢局走鏢的這一年里，他成長許多，原本認知中空泛的門主，宗師，如今也已知曉了份量。
聶仙山虎門之主，上列入前五的絕頂宗師，門下弟子眾多，是真正的一道巨擘，秋長纓等人神色都有些變化，這一年里，黎淵的名頭越來越響，雖然偶爾也曾見面，但卻覺得距離已經極遠了。
"來了。"
方云秀眼尖，一眼看到了熟悉的五牙大艦，上掛"神兵谷’旗幟。
不多時，在幾人的迎接下，大艦靠岸，掌舵的是風中已，他似是回去后馬不停蹄的又帶了人過來。
"風長老。"
見得熟悉的面孔方云秀等人紛紛見禮，便是秋長纓這么冷漠的性子，臉上也不免有了幾分笑容。
風中已迫不及待的跳下船來，隨意擺了擺手，后面，方寶羅隨著下了船，拱手行禮。
"秋師妹，方師妹………。師弟呢？"
"師弟！"
方寶羅的嘀咕聲被中氣十足的聲音蓋住，八尺高低，雖仍然雄壯，卻也有幾分人向的八萬里跨步走出船艙：
"師弟？人呢？"
這憨貨也來了？
秋長纓暗暗皺眉，其余幾人則紛紛行禮。
"谷主？"
突然，方云秀驚呼一聲，最后從船艙內走出來的，赫然是公羊羽，"谷主，您怎么親自來了？
秋長纓先是一驚，后又望向船艙里。
"靜極思動，左右最近無甚雜事，也就隨著來看看熱鬧，秋師侄莫看了，秋長老沒來。"
公羊羽手捋長須，似乎心情極好，他環顧岸邊，眉頭微皺：
……"黎淵呢？"
得，誰來誰問是吧？
岸上一干人心中腹誹，方云秀有些無奈，還是解釋了一遍。
"聶門主？"
公羊羽頓覺動容，但也沒多問什么，吩咐眾弟子搬運物品，乘坐馬車進城。
……路上，方寶羅詢問著眾人的近況，八萬里則徒步而走，環顧四周，時而發出驚嘆之音。
進了城，劉錚領著眾人回了鍛兵鋪，并吩咐人去準備酒席，"回谷主。"
方云秀正組織語言，主要她常年在外執行任務，一時不知怎么回答，還是王佩瑤接過話茬來：
"這是弟子記下的一些情報，您不妨看看？"
與公羊羽說話，王佩瑤還是有些戰戰兢兢的。
她在神兵谷可也只是個雜役弟子，哪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和谷主坐在一個桌。
"嗯。"
公羊羽微微領首，接過那本冊子來，隨手翻閱著，王佩瑤也在一旁解釋，匯報"年前宗門考核，秋師姐晉為外門弟子。
………弟子兩人，咳咳，還是雜役弟子。
一旁的劉錚稍稍有些尷尬，這也值得說嗎？
"黎師侄鍛出了準神兵？"
突然，公羊羽眼皮一顫，方寶羅，風中已等人也無不心驚駭然，關于龍虎寺的情報，他們著實不怎么知道。
"不錯。"
……"這，這才多久？師弟這莫不是要成神匠了？"
"準神兵。"
遠道而來的眾人都有些驚駭，只有公羊羽一驚后皺起眉頭，他擔心黎淵分心鑄兵，武功落后于人。
直到王佩瑤遞給他一門'衡山龍虎榜"。
"他，通脈大成了？！"
風中已'嘩啦’一聲站起，差點將桌子掀翻，他這一來一回也才大半年而已。
這就從易形修到了通脈大成？！
"什么通脈大成？"
悶頭干飯的八萬里抬起頭來，見方寶羅瞠目結舌，這才反應過來：
"師弟他通脈大成了？！"
在船上才堪堪通脈的師兄弟兩人對視一眼，眼皮都在狂跳。
"三十六。"
公羊羽捏著胡子，心中著實震動非小。
云舒樓的榜單，或許有錯漏之處，可大體上還是可信的，這個排名，哪怕只局限于六十歲以下，卻也有些可怖了。
這可是囊括了衡山道，上至道州，下至府郡的上百宗門，所有年輕武者的榜單黎淵今年不過二十二，拜入龍虎寺方才一年而已。
"絕世之資啊！"
公羊羽有那么一剎那的恍惚，正欲說話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二掌柜，宮長老來了。"
"宮長老？"
劉錚立馬起身，屋內眾人也都有些錯愕 "谷主，您……"
"一起去迎接！"
沒等他說完，公羊羽也已起身，眾人全部出門，遠遠地，就看到了宮九川等人"公羊谷主親至，怎么不通知一下宮某？
宮九川微笑拱手。
"豈敢勞煩宮長老？"
公羊羽含笑拱手，請他入內。
宮九川擺擺手："宮某已在山中設宴，谷主移步如何？"
"宮長老太客氣了。"
警了一眼泰然自若的風中已，公羊羽這才驚覺，這老貨之前所說，日日與龍虎寺長老舵主把酒言歡怕是真的。
"黎淵。"
公羊谷主心中震動非小，他當然不會認為龍虎寺的長老熱情好客，之前在德昌府日寸，他數次求見可都沒能見到這位宮長老。
但他自然不會拒絕，一抖袖袍，滿臉紅光，隨宮九川前去赴宴。
風中已領著一干門人在后，方寶羅等人在最后，他看了一眼習以為常的劉錚，王佩瑤，這才驚覺他那位黎師弟可不止是站穩腳跟那么簡單………
春暖花開，陽光明媚。
冬日之后，龍虎群山皆青，風景秀麗，來自于其他宗門的長老弟子們，時而在龍虎弟子們的帶領下，游覽山中景色。
"此處，是渾天峰，下轄六舵，百草舵就在其中，門內多數靈丹都是此舵中產出，地位特殊，等閑人不能靠近。"
山道上，岳重天領著一干火龍寺的長老，介紹著山中景色。
龍虎寺開山門，除卻禁地之外，一應堂口都可進出，
"龍吟峰呢？"
如今的火龍寺掌門章驚手捋長須，問起，
"那邊就是龍吟峰。"
岳重天為他介紹，昔年火龍寺有祖師曾拜入龍吟峰，他如今也在龍吟峰下轄的聽風舵中。
那邊呢？
有弟子眼尖，看到云霧中一處童立的高塔。
"那是龍虎塔。"
岳重天面露崇敬，眼神中有著渴望：
"那是我龍虎內門精銳弟子的試煉之塔，能夠列名其上者，無不是天縱之才。"龍虎塔？"
眾人中有人疑惑，也有人心下了然，有弟子詢問：
"岳師兄，以你的天分想必是名列……
那弟子還沒說完，已被左右師兄弟拉住了袖子，岳重天臉色稍稍有些不好，但很快收斂：
"龍虎塔不同于龍榜，后者只收錄六十歲以下的內門弟子，可龍虎塔榜上，可是連道主他老人家也在。
"新入門弟子，縱然天縱奇才如。"
岳重天的聲音夏然而止，想起了黎淵，他心中頓覺壓抑，他差點都忘了自己與黎淵是同一地，同一批拜入龍虎寺內門的弟子了。
"去看看吧。"
章驚心下一嘆，主動開口。
他來衡山城也有些日子了，自然知曉黎淵如今的名頭，相比之下，岳重天雖也是天才，卻不免有些相形見絀。
事實上，早在聽說黎淵入門時引動蒼龍影現，他與鐵劍門就各自收斂羽翼，不敢再與神兵谷爭奪德昌，墊龍二府了。
"這聶老道要求太高了，這么探討下去，再有三個月未必能動造。"
自驚濤堂出來黎淵還有些頭暈腦脹，聶老道和那四位神匠的吵嚷讓他有些頭大。
極品神兵，當時能打造者只有那么兩個，且都在朝廷任職，萬川等人雖也都是一代神匠，卻也沒打過這等品質的神兵。
加之聶老道執念很深，好幾次商討都是不歡而散。
"估摸最后有上品神兵的品質就頂天了，黎淵瞇著眼看向遠處。
云霧繚繞的巨塔之下，人頭攢動，幾乎所有前來拜訪之人都要來此。
對于龍虎塔，黎淵是有些好奇的，眼見得巨塔下人潮涌動，心下也不免有些活泛。
"龍榜四十，每年只有四枚靈丹的份額，前三十卻有八枚。"
排在三十一，只差一名的黎淵多少是有些掛念的。
"黎師弟，你也來闖龍虎塔嗎？"
突然，師玉樹的聲音傳來，引來附近大批人的側目，見是黎淵，不少相熟的弟子紛紛與他打招呼：
"黎師叔也要來試試嗎？"
"黎兄許久不見。"
"黎師叔這是要沖擊龍榜前三十了嗎？"
黎淵稍稍一怔，那名字已是熄了，之后塔門開了一線，言雄踉蹌出門，臉色頗不好看。
"未入一層。"
黎淵聽到有人嘀咕，看向石碑，果然，言雄的名字消失不見，壓根沒有列入碑中的資格。
"黎師弟不去試試？"
斗月和尚不知何時也來到此間，黎淵拱手見禮，還沒說話，就聽到了師玉樹驚詫的聲音。
"裴九到五層了！"
黎淵循聲望去，只見石碑上'裴九’的名字一下躥升，壓過了不少龍虎內門弟子。
"長虹劍派的裴九？"
見斗月和尚臉色頗為不好，黎淵心下一動，這才拱手：
"師兄，我且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