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兩隊神衛軍已來到趙家大宅,接收了后續的搜查與清點。
帶隊的居然是個老熟人。
“鄒兄?”
鄒魁扛著狼牙棒,還處于趙家覆滅的震撼中,一抬頭就瞧見了黎淵,心里不禁一跳。
“黎,黎師兄!”
鄒魁心中有些發毛,這才入門幾天,居然已經跟著一起滅人滿門了?
內門錘兵堂果然都是些心狠手辣的兇人……
“幾天沒見,鄒兄居然已經加入神衛軍了?”
黎淵湊上前去。
其余神衛軍士兵對視一眼,散去忙碌,鄒魁根本沒想留,但也只能僵笑著回應。
黎淵這才知道入門大典那天,神衛軍也招收了不少江湖散人。
“神衛軍招收了四百余人?”
黎淵心中微緊。
千余年來,神衛軍只有三千人,有人進必有人退,始終保持著活力與強大的戰力。
此刻突然打破規矩,必然有著更深層的原因……
“承蒙秋統領看重,鄒某也當了個什長,也算是神兵谷的弟子了。”
后半句,鄒魁加重了語氣。
“秋統領是?”
黎淵想起了昨夜那手持長弓,射殺了通脈高手的英武女子。
“谷內只有一個秋統領,當然是……”
鄒魁長的魁梧粗壯,這時卻很是小心翼翼,都不敢提及名諱。
“果然是秋長纓!”
黎淵心下了然。
宗門非家族,一家之中很難代代出天才,秋家自秋正雄至今,六代人也只出了一個秋長纓。
他昨夜和沙平鷹聊時打聽到一些。
這位秋家的驕女,生具五形,還沒睜眼就已浸泡在藥桶里,每日都有養出內勁的侍女給按摩筋骨。
懂事起就由秋正雄親自教導,十六歲時湊足小龍形,十九已成真傳,得傳‘離塵九陰槍’以及,秋家秘傳‘追魂箭法’。
天賦比之谷主親傳,神兵谷當代真傳第一人‘石鴻’都要好一些。
是自己入門前,當之無愧的神兵谷當代第一天才。
“還沒恭喜鄒兄升任什長……”
黎淵拉著鄒魁聊了沒幾句,后者已是打著哈哈離開,真不想和任何與韓垂鈞沾邊的人打交道。
“老韓到底干了什么,讓這么個兇人這么忌憚?”
黎淵可沒小看鄒魁。
狼牙棒用的人少,但名器級的狼牙棒也不會比刀劍便宜多少。
敢扛著幾千兩銀子獨自出城追拿通緝犯的人,哪有簡單的?
“秋長纓那張弓……”
黎淵有些心癢,高柳縣太偏僻,加之江湖人很少用弓箭,他還沒掌馭過弓箭。
“近錘遠弓,不近不遠用飛刀……嗯,神衛軍的好東西只怕也很多!”
黎淵覺得自己真長了見識,心里已經開始盤算起來,準備之后多去找找鄒魁。
“嗯,也算有些收獲。”
回頭看了一眼燈火通明卻仍顯得陰冷的趙家大宅:
“六大家族,說塌就塌了,老韓下手真狠啊。”
一府之地的大家族一夜滅門,黎淵心中震動非小,白天他還在感嘆趙家的家風呢……
“也虧了趙蘊升白天上門,不然這三張房契我也撈不著。”
神兵谷鎮壓逆亂是有規矩在的。
府城的繳獲,七成歸谷內,兩成交于府衙,最后一成,才是今夜所有弟子分潤。
其中,八萬里是大頭,剩下的,幾十人分,他估摸著最多百八十兩?
畢竟,地契房契之類,不在分潤之列。
“出來走一遭,就賺百八十兩,這買賣不錯了。”
黎淵打了個哈欠,準備回院子補個養生覺。
此刻,夜色漸去,東方漸白,黎淵準備順路吃個早點,再回去小睡一會兒。
“咦?”
剛走出一條街,黎淵心頭突然一動,低下頭去,眼底赫然浮現出一抹白光。
“這是?”
掌兵箓晉升四階之后,十米之內的兵刃,他稍稍注意就能感應到其上的光芒。
十米內的地底下,有著一件一階的長刀,掌馭效果為‘小青蛇刀大成’。
“趙家的小青蛇刀?”
黎淵微微瞇眼:“趙家的密道?”
心中轉念,黎淵也不急著去吃早點了,沿著前后幾條大街繞著,還真讓他又感知到了兵刃的光芒。
“又是小青蛇刀!是趙家的地道沒跑了!”
孤證不舉,但接二連三,黎淵心下就確定了。
“前后四條街,這密道還真是四通八達……不會有漏網之魚吧?”
黎淵沒想折返。
沙平鷹等人追了快了小半夜,該殺、該抓估摸也差不多了。
不過,他還是沿著幾條街道轉悠著,萬一有地道里遺漏幾件名器什么的,他可就賺大發了。
黎淵的行動力很驚人,這一繞,就繞到了天光大亮。
“還真有東西?”
某處院墻外,黎淵眸光微凝,瞥見了一抹色如血一般的光芒,這是與拜神法有關的東西。
而且……
生人像(二階)
九種靈獸之血,混雜五陰秘泥、赤血精石……成批量鑄成的石像,由親人心頭血淬火,又受香火熏陶而成,漸生靈性,常年祭拜,有扭曲心靈之危險……
掌馭條件:拜神法二重、趙家血 掌馭效果:拜神法三重、蠱惑人心、神足經(殘)、拜神法(殘)
又是邪神教!
黎淵皺眉,趙家和邪神教有勾結,昨夜參與剿殺趙家的神兵谷弟子都聽到了。
但這生人像,卻還是讓他有些不適應。
生人鑄像,親人心頭血淬火……這怎么看都像是另外一條邪道。
“這玩意還是成批量的……”
黎淵心下搖頭。
他環顧四周,天剛亮,街道上沒有行人,翻身進了這家院子。
這家院門遍布蛛網,院子內也滿是枯葉,顯然許久不住人了。
掃了一眼四周,他取出鐵鍬,瞅準地方就開挖。
呼呼!
黎淵如今的力量多大,兩膀甩動,泥土飛揚,很快就挖到了地下五六米。
期間,大石頭很多,被他用秋水劍一一切割后丟了出去。
這和之前在鍛兵鋪挖地不同,不止是加持更足,也因為他可以清晰的感知到方向。
不需要把整個院子挖空。
很快,黎淵只覺鐵鍬一空,已經挖到了地道。
“八米多深,再深個三五米,我都察覺不到了……”
收回鐵鍬,黎淵俯身鉆了進去。
地道很狹窄,他要稍稍低頭才能不碰頭,也不寬敞,一個人勉強能過。
當然,不包括八萬里。
“啊!”
幽暗的地道中,時有腳步聲迅速走過,時不時能聽到似有似無的慘叫聲。
僅能容身的土墻坑洞里,趙蘊升臉色煞白,抱著柳管家塞給他的包裹,
時而發抖,時而咬牙切齒。
“完了,全完了……”
趙蘊升渾身冷汗,心中絕望而驚怒。
他匆忙就被推到了這密道里,并沒有看到昨夜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八萬里,他就知道,一切全完了。
神兵谷五堂,各司其職,其中,錘兵堂一動,往往就是滅門殺人。
趙家完了,他也完了……
“應該,應該沒人了吧?”
聽到腳步聲遠離,四周安靜下來,趙蘊升方才松了口氣。
昨夜逃了沒多久,他就掉隊了,不是跟不上,而是不敢跟上。
神兵谷的勢力何等強大他如何不知,密道外絕對不可能比這四通八達的密道更安全。
只要躲過神兵谷的第一波追殺,他就有希望能躲過去……
“這個包裹……”
趙蘊升使勁往土坑里鉆了鉆,又將之前挖下的土堆到洞口,只留下一個很小的縫隙。
這才取出火折子,就這微光攤開了柳管家塞給他的包裹。
這死沉的包裹里,除了些散碎的金銀銀票外。
只有一面兩個巴掌大小的石碑、一個拳頭大小的石像、一卷羊皮卷,一本薄薄的秘籍。
“老東西連一點吃的都沒有給我準備?!”
趙蘊升臉色變換,驚怒與絕望充斥心頭。
好半晌,他才強打起精神,開始清點包裹內的東西。
“小青蛇刀法根本圖,這冊子……”
趙蘊升把火折子湊近才看清冊子上泛紅的大字:
“拜神正法……”
翻了一頁,趙蘊升嚇的差點把冊子給點了,這書冊第二頁,赫然畫著一副人像。
不是別人,正是自家爺爺……
“這,這什么東西?”
趙蘊升翻了翻,絕望差點生出怒火來,這冊子往后連翻十幾頁,全部都是他爺爺那陰森的老臉。
只是角度和動作不同。
“給我這個有個屁用!”
火折子滅掉,趙蘊升心頭一緊,聽到了‘沙沙’挖土聲。
“有人在附近挖土?”
趙蘊升一個激靈,抬頭望去,這才想起,自己還有另外的辦法逃離。
對啊,可以挖土,挖出去!
趙蘊升眼前微亮,他猜測可能有哪位堂哥也和自己一樣藏在這里,小心翼翼的扒開洞口的泥土往外看。
地道內很暗,但隨著泥土掉落,就有了亮光,趙蘊升瞪大雙眼,整個人往后一縮:
“黎淵?!”
“尸體都硬了。”
黎淵警惕的掃過四周,很快已經看到了不遠處地道上的尸體。
尸體已經被搜刮一空,只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石像被丟在一旁。
“這雕刻的,莫不是那個趙家家主?”
就著微光,黎淵認出來了。
倒不是他記憶多好,眼神多好,實在是這石像雕刻的惟妙惟肖,還染著色。
乍一看,可不和昨夜那個黑褂老者一個模樣?
“這玩意……”
隨手塞進懷里,黎淵走向密道深處,準備將之前瞧見的殘兵斷刃都收起來。
蚊子肉,也是肉。
“黎淵!”
土坑中,趙蘊升神色猙獰,他恨極了神兵谷的弟子,但他還是忍住了。
有那么一瞬間,他想暴起殺了這個神兵谷的天才,卻怕有人跟著。
許久之后,見只有他一人,心思方才活絡起來。
“死一個真傳弟子,韓垂鈞、公羊羽也得心痛吧?”
趙蘊升喃喃著,心中升起怒火與殺意。
又等了許久,趙蘊升方才小心翼翼的用刀扒開洞口的泥土。
“你要報仇,不找八萬里,你找我?”
幾乎是探頭聽到聲音的瞬間,趙蘊升心頭就大叫一聲‘不好’,卻哪里來得及?
只將頭抬起來,都沒看到人,就被重重一錘砸在了臉上。
“趙蘊升?”
提起錘,黎淵低頭辨認,從尸體的衣裳上認出了來人,畢竟昨天白天才見過面。
“這是真不湊巧了。”
才收了人家三張房契,就立馬將人打死了,黎淵也稍稍有些語塞,不過心里也沒什么波瀾。
趙蘊升許是精神失常,喃喃不在心里,居然叫出聲了……
不過也不妨礙他伸手掏出那個包裹。
他繞了一圈,找到不少殘兵斷刃,真正的好東西,反而只有這一件。
殘缺死人碑(五階)
以萬人坑中陰尸泥、靈獸人血、赤血精石……等九種陰材為輔,
千年神像香爐灰,身上泥而成的,漸生靈異,漸生陰煞……
掌馭條件:拜神法三重、沐浴靈獸血 掌馭效果:拜神法六重、蠱惑人心、拜神法(殘)、神足經(殘)、神掌經(殘)、神臟經(殘)、延壽法(殘)、替死法(殘)
“五階啊!”
收起包裹,黎淵心頭還有些咋舌,剛才繞圈瞧見時,他就很震驚。
一塊死人碑,居然是上品名器?
哪個死人這么大排場?
他心中轉念,也沒逗留的心思,將趙蘊升的長刀也撿起,抬手一拳將土坑打塌。
眼見趙蘊升的尸身被泥土埋在其中,心中默念了幾句渡人經文,方才轉身離去。
翻回院子,黎淵又取出鐵鍬,將土回填了回去,這才翻身而走。
這條小巷相對偏僻,黎淵動作又快,沒人留意,他已經回到了租住的院子里。
“吱吱”
小耗子咬著尾巴轉圈。
隨手扯下兩塊肉丟了過去,黎淵回到內屋,這才將趙蘊升的寶貴取出來。
能和那塊五階死人碑放在一塊的東西,不該是尋常東西吧?
“小青蛇根本圖,也還成……也帶著生人像?嗯,這是,拜神正法?”
瞥見那書冊上的字,黎淵眼神頓時亮了。
“拜神正法,不對,又是生人像,又是死人碑,這玩意能是正法?”
心里嘀咕著,黎淵翻開書冊,看到了一張陰森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