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大運河乃是大運一千四百年來,最為壯麗的工程,乃是引十六條天然大江而成,貫穿了大運諸道州。
而各州府也各自分流,引入城池,供給百姓日常所用。
‘虎嘯樓四樓,黎淵憑欄而望,感受著這座三千年古城的風物,于此遙望,可見自平江大運河引入的河流,如血管一般分散入諸多城區。
水道兩側,是各類樓宇建筑,此時,有很多百姓沿街打水。
「府城真大啊!」
岳云晉也在探頭看著,滿眼的震驚與向往。
黎淵則看向對面,一街之隔,一棟占地頗大的九層木樓拔地而起,正門上掛著巨牌匾,大字鎏金。
「云舒樓。」
劉錚抱著幾本書從樓中出來,快步回來:
「那云舒樓太大了,里面的貨品又多又齊全,還有名器在賣,一把劍,要價六千七百兩白銀,還得提前花大筆銀子,才有資格購買!」
劉錚咋舌不已,說著見聞,很有些激動。
王佩瑤、文亦達等人都湊上去,東問西問,興趣十足,到底是二十不到的少年人,對于新奇繁華有著天然的向往。
「東西呢?」
黎淵問起正事。
「對,差點忘了。」
劉錚這才將買來的幾本書籍遞了過來,滿臉肉疼:
「就這么三本書,居然花了我十五兩銀子,見鬼了,這府城的東西怎么這么貴?!」
「一本書五兩銀子?」
黎淵都有些驚訝。
大運的書籍并不算貴,經史子集之類,一本也不過三五錢銀子,這成批次販賣的榜單,居然這么貴?
「也不是……」
劉錚稍有些尷尬,抽回了其中一本:
「花魁榜要價十二兩,捉刀榜,神兵榜攏共三兩銀子……」
「……花魁榜?」
王佩瑤翻了個白眼,倒是文亦達,岳云晉湊了過去,顯然吃過肉的,對這個更有興趣。
尤其是岳云晉,趙小銘死后,他很是失魂落魄了幾個月。
「嘶,還有畫像!」
劉錚兩眼放光。
吳明則湊近黎淵:
「捉刀榜第一,鬼面般若韓垂鈞!韓長老如此厲害嗎?」
點完菜回來的林清發一臉肉疼,聞言說道:「韓長老可是神兵谷內門五大長老之一,哪個敢將他排在下面?」
做捉刀人的,多是江湖散客,以及蟄龍府下轄的諸多中小宗門的弟子,如韓垂鈞這般地位的,可沒有做這個的。
「最厲害的捉刀人,應該是韓長老下面這個,大威神龍姜少沖!」
黎淵翻開第二頁。
姜少沖,捉刀榜第二,曾為三元塢內門弟子,上等六形根骨,一手大威神掌赫赫有名,緝拿兇人百余。
「三元塢的內門弟子,六形根骨!」
王佩瑤看了一眼,不由得驚呼:「這種人物怎么會來蟄龍府做個捉刀人?」
「六形根骨?」
翻閱花魁榜的劉錚等人也都紛紛看了過來。
他們之中,除了岳云晉是上等根骨之外,最多不過中上而已。
「什么是小龍形?」
岳云晉問道。
「上等根骨,多為二形,如岳師兄的猿臂蜂腰,而上等根骨中,具備六種形體的,被稱之為小龍形。」
黎淵解釋了一句。
虎背熊腰一成,他也算是小龍形了,后天改易的根骨,與先天六形差距微乎其微。
「上等根骨居然 還有這種分法……」
包間內,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岳云晉微微失神,他一直以為自己的根骨很好,現在突然聽說小龍形,心里頓時有些落差。
「六形之所以被稱之為小龍形,是因為,真正的龍形,是生來具備九種形體……」
王佩瑤解釋了一句:
「前些年,德昌府的火龍寺出了個少年天才,身具九形,年不過十六,就修成火龍勁!」
「還有九形?」
岳云晉有些懵。
「何止九形?聽說,十三形被稱為大龍形,不過,這等人物,蟄龍府數千萬人里也難尋一個……」
王佩瑤知道的東西很多,此時說出來一些,就引得所有人的注視。
這位王大小姐很享受這個,又透漏了一個消息:
「這幾十年里,神兵谷不乏小龍形弟子,但龍形似乎一個沒有,大龍形,得往前追八十年……」
「韓長老?」
吳明脫口而出,震驚非常。
「那倒不是,韓長老據說身具九形,至于大龍形,聽說是公羊谷主……」
「六形、九形、十三形……這,我還以為上等根骨已經是最好的根骨了。」
吳明苦笑連連,有些深受打擊。
看了看包間內的十多個人,吳明心里黯然。
他只是中上根骨而已,在場這么多人,也只有黎淵的根骨比他更差,但人家天賦絕倫……
「幾位客官」
這時,小二捧著托盤上菜,躬身含笑。
「林鏢頭馬上就要回返,這頓飯,權當我等給您踐行了!」
將‘花魁榜塞進懷里,劉錚招呼眾人坐下:
「府城居大不易啊,這桌都算不上頂好的席面,居然要價八兩銀子……」
劉公子財大氣粗,能坐十數人的桌子上擺放的滿滿當當,各種常見的冷熱盤都有,還有兩壺上等的秋蜜水。
「黎兄,你嘗嘗這個,據說是府城人最喜歡的蜜水兒,比蜂蜜水可要甘甜許多!」
「我嘗嘗。」
黎淵也收起了兩本書,拿過來倒了一杯,入口帶著花香,回味甘甜:
「不錯。」
喜歡喝甜水的,自然比喜歡喝酒的要多,王佩瑤嘗了嘗以后,桌上的都倒了一小杯。
「府城的酒也很不錯!」
林清發倒了一杯酒,細細品著:「托劉公子的福,來府城幾次,還是第一次進酒樓……」
虎嘯樓只是個尋常酒樓,他要吃自然吃得起,但走鏢辛苦賺點銀子,他可舍不得花在這里。
甚至于,他根本都不想在府城過夜,吃了這頓飯,趁著天黑,他就得出城,過橋。
「林鏢頭說的哪里話?這一路若沒您領路,只怕不能這么順當,也就是府城花銷太大,否則,劉某定要請您去一遭‘百香閣……」
劉錚端起酒杯笑道:
「雖說花魁是見不到,但總也能見見世面不是?」
百花閣可是府城最大的青樓,花魁榜上九十位,足有三十在閣中,但想請得其中一位出閣,那花銷之大,他都得哆嗦。
「林某哪有那福氣?」
林清發笑了笑,舉杯敬酒:
「林某祝幾位旗開得勝,一舉拜入神兵谷!」
「借林鏢頭吉言!」
「喝!」
酒桌上的氣氛熱烈起來,臉上都帶著希冀與憧憬,黎淵也不例外。
他又想起了那驚鴻一瞥……
‘十一階啊!&a
酒宴結束,林清發清點了車馬,天色還沒黑,就匆匆出了城。
黎淵等人,則再度回返,在虎嘯樓里安頓下來,一間房要三錢銀子一天,除了黎淵、王佩瑤之外,其余人都選擇擠在一起。
劉公子也不例外,稍有些醉意的他嚷嚷著要攢銀子,留著去百花閣。
房間里,黎淵將小田鼠塞進順路買來的鳥籠里,府城不比縣城,客棧尤其講究,放養出來,說不定會被人打死。
「距離山門大開只有四十多天,想湊九形,就一點都不能耽擱!」
窺見裂海玄鯨錘后,黎淵對于湊九形的心思變得更強烈了。
他還不知道那口十一階的神兵到底在哪里,但顯然地位越高,就越方便在山中尋找。
「疼是疼了點,但忍一忍,就四十多天而已,很快就過去了。」
取出丹藥以及破布,天色雖然還沒黑,但他也不想再耽誤時間,準備繼續改易根骨。
「狂獅刀、游魚步,風狼劍法……這三門武功比起白猿錘要差一些,大圓滿只有一形,改易應當要快許多。」
這幾卷根本圖的掌馭條件,早在高柳黎淵已經湊齊了,也規劃好了,至于丹藥,也早已在路上備齊。
他準備之后的四十多天都不出門,一鼓作氣湊足九形……
噔噔噔 但就在他準備更換掌馭時,聽到了門外傳來的腳步聲:
「客官,門外有人要找您……」
「找我?是什么人?」
黎淵微微皺眉,停下了更換掌馭,他推開門,小二微微躬身:
「這個,小人也不知道……」
會是誰?
黎淵關好房門,交代了小二不要動房間內的鳥籠,黎淵才向外走去。
他初來乍到,認識的人只有韓垂鈞三人,此時心中思量著,會不會是沙平鷹來討債。
但他現在可不慌了,五百兩銀子,雖然肉疼,但也掏的出來。
但出來之后,才發現,是幾個家丁打扮的漢子,旁邊還放著一頂頗大的灰色轎子。
「你們是誰?」
黎淵微微皺眉。
這幾個家丁膀大腰圓,一個個氣血旺盛,居然都要超過岳云晉,只怕養出內勁都夠了。
那幾個家丁動作恭謹:
「回黎爺,我們奉少爺之命,請您去‘百花閣赴宴。」
「你家少爺是誰,為何請我赴宴?」
黎淵有些驚奇,自己的名聲居然傳的這么快嗎?
才入城不到半天,居然就有人請他赴宴?
「少爺聽到您的名聲,故而設宴。」
其中一個家丁回答,面上微笑都帶著些傲然的味道:
「我家少爺,少方白。」
「少方白?」
黎淵微微一怔。
這段時間以來,王佩瑤等人很是搜集了一些關于這次神兵谷山門大開的消息。
對于其中的天才,自然更為關注。
這少方白就是其中一個,來自云景郡,身具六形,名頭比他這個鍛造奇才還要大。
「請!」
幾個家丁一躬到底。
「還請黎爺上轎,莫要讓我家少爺等久了。」
領頭的家丁沉聲道。
其余幾個家丁也散了開來,隱隱將黎淵圈在其中,大有他不答應,就強行請走的架勢。
「嗯……」
黎淵看了看天色,又感應了一些掌兵箓,四口重兵熠 熠生輝。
「黎爺,請吧!」
「少方兄設宴,黎某怎能不去,只是百花閣似乎相距頗遠,不知幾位抬著我,可能趕得上?」
黎淵也不怒,只是笑笑。
「黎爺放心便是,我等六兄弟早已莽牛功大成,兩膀皆有六百斤力氣,抬座神像也綽綽有余!」
聽到這個回答,黎淵也不再多說,當即便上了這頂頗為寬敞,能容八人同抬的大轎。
「起!」
四個家丁發力抬轎,領頭的兩個都不曾搭手。
「嗯?」
領頭的兩人快步領路,走了幾步,突然回頭,卻見抬轎是四人面色漲紅,像是喝醉了般搖搖晃晃。
「千斤墜?」
兩人對視一眼,收起了輕視,上前搭手,血氣鼓蕩:
「起!」
時近黃昏,天色還未徹底黑下來,城里不少地方已經亮起了燈火。
而最為明亮的,自然要數百花閣。
百花閣位于‘神衛市,坐落于河畔,占地頗為巨大,門前門后的空地上,停著許多馬車與轎子。
衣著曼妙的少女在門前迎客,來來往往,皆是穿著華貴綢緞的達官貴人,亦或者,背負刀劍的江湖客。
足有十六層高的百花閣中,盡是脂粉與酒肉的香氣。
三樓雅間,少方白負手而立,俯瞰著街道。
他穿著上等云錦寬袍,上繡云紋修長而寬松,腰懸一口華貴的長劍,微風透窗而入,吹動衣角、長發。
「少方兄,區區一個中下根骨的破落戶小子,就算承蒙韓長老看重,又哪里值得你在此等候?」
雅間內,還有幾人或坐,或躺,十數個曼妙女子繞著他們,或翩翩起舞,或斟酒賠笑。
說話的是個面如重棗的青年,約莫三十上下,穿著寬松的武袍。
「蘊升兄說的是,那位韓長老的弟子可不少,又有哪個成了氣候的?」
有人附和著。
「習武一年不到,就能將錘法練到大圓滿,這種天賦意味著什么,蘊升兄莫非不懂?」
少方白都未回頭。
「天賦好又如何?一個破落戶家的小子,吃的起幾枚丹嗎?」
趙蘊升看了看天色:
「這么久都沒來,看來,他是不給你面子啊!」
「他會來的。」
少方白微微皺眉,按著他那幾個家丁的速度,應該早就到了才是……
「嗯?」
突然,他眉頭舒展,看到了自己的轎子,可旋即就又皺起了眉頭。
那轎子怎么搖搖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