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對手是寂寞的,尤其是對于一個劍客來說。
原本軌跡里,燕十三死后,謝曉峰也將自己的劍沉入綠水湖,于神劍山莊搭建了劍廬,將燕十三的墓和慕容秋荻的墓并排放在一起。
顧長生撓了撓下巴,雖然覺得對手的墳和妻子的墳放一塊怪怪的,但這也足以看得出來,劍客間的惺惺相惜,對手難尋。
一身劍客的氣質,顧長生越來越能理解西門吹雪、燕十三他們這些人。
求道,求劍,是他們一生的追求。
確定了前面還有路,卻在門前不得而入,放眼茫茫江湖,皆在追求名利,那種孤寂,估計才是西門吹雪出海尋仙的最大原因。
“你說燕十三會不會也乘船出海找蓬萊仙人?”顧長生忽然道。
“找仙人干嘛,和仙人比劍?”
“一劍開天門?”顧長生笑道。
“你還說小紅惡劣,你才是給江湖留了一個天大的騙局。”江玉燕道,她不用想也知道,江湖關于仙人的傳說,將會一直流傳下去,添油加醋許多年后,不知道會傳成什么樣子。
“也許并不是騙局呢?”顧長生道。
江玉燕怔了一下。
“武道的終點是什么?”顧長生沉吟道。
“終點就是伱這樣子了,對于江湖人來說,你不亞于仙。”江玉燕道。
顧長生搖了搖頭,“當初和小紅在一起就是這樣了,那時候你能想得出燕十三他們的劍嗎?”
江玉燕陷入沉思,片刻后搖頭道:“你應該是最清楚的,功力到達頂點后是什么樣子。”
顧長生嘆了口氣,“確實,最不應該相信仙的人,應該是我才對。”
她望向遠方亮起的燈火,過片刻道:“但總會有人難以預料的事發生,不是嗎?”
“嗯?”
“忘記了,你是個文盲。”顧長生笑了,“你知道我們從用牛耕田,到工業時代,從工業時代到信息時代分別用了多少時間嗎?”
“我當然不清楚。”江玉燕道。
顧長生道:“我覺得在武道一途,說不定我們就是農耕時代用牛拉車的人,無論如何也難以想象,短短幾十年就有人跑月亮上去了。”
“月亮?”江玉燕挑了挑眉,“仙嗎?嫦娥?”她忽然興奮,“你們這里有仙?我就說,你這兒看起來……”
“我就是仙。”顧長生打斷道。
江玉燕上下打量她一眼。
顧長生努力保持嚴肅的表情。
江玉燕視線下移,挑了挑眉。
“果然,距離太近就會發生這種事。”顧長生皺了皺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既然你知道,那解釋一下?”江玉燕說。
“你要知道,感情是一個人賜予另一個人的最高權柄。”
“嗯?”
“比如我可以忍受你在我身上為所欲為。”顧長生頓了頓,繼續道:“你不會真以為我打不過你吧?”
江玉燕道:“是嗎?”
顧長生道:“等會兒就打你一頓,你別哭。”
江玉燕瞅她一眼,“我們現在都沒有功力。”
顧長生道:“那又怎樣?”
江玉燕伸手比了比她的頭,又比了比自己。
顧長生轉過身研究劍了。
她抬起頭仰望夜空,城市的星光很稀疏,遠沒有江湖里明亮。
這個虛假的騙局,太過虛無縹緲了。
“生氣了?”江玉燕問。
顧長生轉回身,忽然兩手捏住她手腕。
江玉燕抬手掙脫,又被顧長生雙手纏上。
短短瞬間,內家正宗‘沾衣十八跌’的手法與武當‘三十六路擒拿手’已在兩人手里過了個遍,大小擒拿手到拈來,快的令人目不暇接。
交手的噼啪脆響轉瞬消失,江玉燕伸直了雙臂,被顧長生按在墻上。
“說了你還不信。”顧長生湊近了輕嗅她頸邊發絲。
江玉燕掙了掙,卻被顧長生扣著脈門。
“現在信了沒?”
“信了。”
“好,那現在開始,我要把你拴起來養在屋里了。”顧長生道。
江玉燕右腿忽然插進顧長生腿中,向右一拐破壞她平衡,卻被顧長生膝蓋抵住,反拐過去。
兩個人齊齊倒在地上,發出嘭的一聲。
“摔疼了吧?”顧長生躺在地板上道。
江玉燕側頭望著她嬌美的容顏,露出一抹笑。
展柜里又多了一個木刻的小人兒,一個坐在船頭的滄桑劍客。
顧長生拿著刻刀,手里還有一個半成品,她在思索,究竟是刻個阿吉,還是刻個謝曉峰。
阿吉是沒用的阿吉,謝曉峰是劍神謝曉峰。
燕十三如果想要再進一步,應該離不開謝曉峰的天賦,但是慕容秋荻好像已經真的把這個人拿捏住了。
不知道薛可人有沒有被慕容秋荻拋棄。
“還不睡?”
江玉燕從屋里走出來,拿了一件衣服給顧長生披上。
“我還在想。”顧長生道。
她在雕刻的過程里,還在思索那一劍,不過已經從燕十三的第十五劍,轉為謝曉峰對抗燕十三的那一劍。
“別太累了。”江玉燕道。
“我精神很足。”顧長生說。
江玉燕看了看她,在一旁坐下,瞧著她認真而專注雕刻的模樣,再過一會兒,捋了捋頭發,消失在桌旁。
顧長生微微蹙眉,手上的動作慢下來。
“我是說精神很足,你這樣……嗯。”顧長生放下刻刀,閉上眼手撐在桌子上。
過片刻她睜開眼睛,強撐著繼續完成木雕。
“你這樣是在搗亂。”她低聲斥道。
“口是心非。”
顧長生咬著嘴唇不說話了。
一不小心,木雕就被刻歪了一刀,顧長生放下手上的東西,趴在桌上,一頭秀發散在手邊。
如果她不能劍開天門,一定是江玉燕的鍋。
顧長生想著。
‘咔’一聲。
江玉燕拿起她手機,將她眼神迷離的樣子拍下來,仔細端詳了一下。
“姐姐真美。”
顧長生閉上眼睛,緩了片刻,“我看看。”
江玉燕拿了個鏡子過來,顧長生看了一眼就轉過頭。
“不,我是一個劍客。”
“咦,不對,你好像很喜歡。”江玉燕看見桌上的木雕,微瞇眼睛觀察著。
“一般般。”顧長生說。
“你手都不穩了。”江玉燕指了指木雕上突兀的刀痕。
一個劍客的手不穩代表著什么,她們都很清楚。
顧長生張了張嘴,靜了片刻道:“勞逸結合,我大概是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