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車夫蒼老疲倦的眼睛里忽然放出了光。
一種真正的高手才具有的神光。
“二十年前,華山絕嶺,沒有人知道那一戰,你怎么會知道?”老車夫死死盯著對方,“你究竟是誰?”
“我知道的不止這些。”
顧長生望了夏侯星一眼。
夏侯星渾身一冷,老車夫眼中迸射出寒光,“你也知道我為什么失蹤,失蹤后為什么屈身為奴,做一個車夫?”
“我不想知道。”
顧長生冷漠道,又一個喜歡小嫂子的人……
叔嫂的奸情,兄弟的爭斗,夏侯星是他這個小叔子和大嫂偷情所生?
叔叔幫名義上的侄子實際上的兒子追蹤頻繁溜走的婊子媳婦……
世家——顧長生忽然發現,其實那倒霉徒弟其實還挺好。
那些世家家族的光鮮,輝煌的名聲和光彩下,不知道還暗藏著多少丑陋齷齪沒讓人看到。
屈指一彈,千蛇怪劍的劍尖穿透了馬車上夏侯世家的標志,在那里留下一個洞。
“我只對那套劍法感興趣。”顧長生冷冷道。
“是伱拿過來,還是我自己取?”
薛可人望著夏侯飛山蒼老的面容,再看看夏侯星英俊的臉龐,越看越驚奇。
“江湖上的道理,本就是在刀頭劍鋒上才講清楚的,否則大家何必苦練武功?”夏侯飛山冷笑道。
暮色漸臨,風漸冷。
夏侯飛山無疑也是一個天資聰穎的高手,若不是兄嫂間那些丑陋的事,必是一代名揚江湖的劍客。
二十年前敗于燕十三的父親之手,二十年后自行推導出來奪命十三劍的第十四劍。
甚至能以此劍破去謝曉峰的劍法。
在見到夏侯飛山之前,顧長生幾乎已忘了這么個人,論起對奪命十三劍的了解,鐵開誠都不如他——
紅旗鏢局鐵開誠得了燕十三真傳,卻沒有那份天賦,而謝曉峰只看他施展一次,就推演出了第十四劍。
這是一個講天賦的時代,諸多高手爭鋒,這是江湖人的悲哀,數十年苦練,在天才面前不值一提,謝曉峰十來歲就能擊敗華山門下第一劍客。
如此土壤,才催生出了第十五劍代表著死亡的絕學。
奪命十三劍已提前到手,只不過是殘缺版的。
顧長生閉目沉思著,試圖補全這一奪命劍法。
奪命十三劍不同于其他劍法,它是一個整體,一式一式推演而來,直至巔峰,有點大道至簡的味道。
若沒有前面許多式,單單學第十四劍、十五劍,則威力會差了很多——多年后的謝曉峰證實了這點。
燕十三為了第十五劍這么恐怖的劍法不留于世間,不惜自殺,謝曉峰也答應他絕不會留下這一劍,結果二十年后——誒,神劍山莊劍廬的四個劍奴全都會第十五劍了。
燕十三死得冤。
“你不幫幫忙?”顧長生瞅一眼江玉燕。
江玉燕立刻纏了過來。
“算了,還是不要幫了。”
顧長生拿開她搭在身上的手,純屬添亂的。
“白天那老車夫好像怕你知道別的秘密。”
江玉燕忍不住八卦之心,好奇地打聽其中曲折,顧長生拗不過她。
簡單一說,江玉燕已猜到其中真相,吃驚地盯著顧長生。
“亂吧?”
“真亂。”江玉燕對這世家的蠅營狗茍,向來敬謝不敏,“沒一個好人。”
“確實。”
“你也不是。”
“我從來都不是。”
“但我是。”
“嗯?”
“你叫過我好人。”江玉燕道。
顧長生忽然生氣了。
江玉燕哈哈大笑,抬手拿了兩根筷子,分給顧長生一根。
那根筷子忽然間帶了絲殺氣,原本木質的筷子竟似有種奇異的力量,以筷作劍,輕飄飄的向前刺出。
十三招劍法以奪命為名,其毒辣鋒利,世上少有人能招架抵擋。
江玉燕沒有立刻去擋,而是看著顧長生出手的招式,這一劍似有很多變化,又完全沒有變化,仿佛飄忽,其實沉重,仿佛輕靈,其實毒辣。
一瞬間已刺出了五式,每一劍刺出的方式和變化都有些詭異。
江玉燕可以破去,但她還想看這個變化。
一劍揮出,不著邊際,不成章法,可這緩慢而笨拙的一劍,又似包含了前面所有的劍式。
滿天的劍花,滿天的劍雨,忽然又化作匹練般的飛鴻。
筷子已完全化作了利劍。
劍氣和殺氣都很重,宛如烏云密布。
江玉燕瞇起眼睛。
還沒有施展完時,她已看出后續的變化。
而顧長生在遞出下一劍時,她同時也動了。
兩根筷子仿佛兩把利劍,無聲交擊在一起。
一道無形波紋從交擊處擴散開來,她滿頭秀發無風而動,向后飄起。
森寒的劍氣撩動桌上燈燭,燭光忽然滅了,房間陷入黑暗。
漆黑的房間中。
‘啪’的一聲,筷子變成了碎屑。
“這就是奪命劍法?”
“第十四式還沒完成。”顧長生道。
要是讓慕容秋荻先得到第十四劍,由此擊敗謝曉峰,顧長生覺得那一定有趣極了——即使謝曉峰后面悟出第十四劍的破法,慕容秋荻也不會再拿劍了,即使是死,也不會給謝曉峰這個機會。
寂靜許久。
忽然一聲輕哼,有人被扔到了床上,一聲吱扭輕響,還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夜深。
夏侯星離開了,而夏侯飛山留下了。
火焰神鷹追蹤人的本事,江湖上少有人能比。
慕容秋荻目光幽幽地望著窗外夜色,風吹亂了她的頭發。
薛可人在喝酒,雖然顧長生彈指間的出手與她預想中不同,結果卻是好的。
薛可人對白天撕掉大片衣衫并沒有感到難過,相反,擺脫了夏侯星她只會開心,撕衣服只是一時的,她甚至可以不著寸縷的坐在馬車里招搖過市——只要能甩脫那個人。
“謝曉峰怎么和你說的?”慕容秋荻在隔了這幾天后,舊事重提。
她想知道,當初謝曉峰對薛可人說起她時,是怎樣的一個態度。
十六年前,謝曉峰又是為什么不告而別。
薛可人道:“他說,他是誠心去賀喜的。”
慕容秋荻道:“哦?”
薛可人道:“但是他卻帶著你私奔了。”
慕容秋荻道:“然后呢?”
薛可人道:“在帶走你半個月后,他又甩脫了你。”
“然后他就睡在我床上。”薛可人道。
慕容秋荻眸色幽深。
“你也像個婊子。”薛可人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