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家的幾人自然想不到,設計圈套的白開心因為一個眼神,已經身死在城外了。
這只是半個未完成的計劃。
因此她們頗有些摸不著頭腦,一邊心下警惕,一邊查看尸體。
雖然無法將這些莫名其妙的事串聯起來,但慕容侍女死在這里,說明暗中的敵人出手了,是針對她們而來。
只是……為什么呢?
慕容三娘面沉如水,望著侍女的尸體有些疑惑。
真的有人準備好了陷阱,然后把信紙不小心遺失了?
還是有更大的陰謀?
情況復雜,她沒有在這里久留,和一行人小心翼翼退離了荒祠,找了個高點的地方蟄伏起來,看那始作俑者會不會再回來。
鐵鍋和尸體這樣詭異的組合讓她想到了一個人,一個終年躲藏在惡人谷的人——‘不吃人頭’李大嘴!
在沒有慕容九妹線索的現在,有個突破點不管怎么說都是好的,如同落入水中的人看到一根稻草,不管有沒有用,總歸是一個方向。
一行人在這里監視著荒祠。
安慶城里,顧長生與江玉燕稍作歇息,在客棧隨意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便去街上逛了。
江玉燕雖在南方長大,如現在這般游玩卻是極少的,當初顧長生也沒有心思逛什么,來了之后只短暫停留幾天就帶著江玉燕去尋找五絕神功了,后來在蜀中一帶幾個城市倒是逛過,卻也比不得繁華的安慶。
因此倒都有些新鮮,東逛逛西瞧瞧,在專售點心的鋪子‘小蘇州’買幾塊千層糕,去茶館聽一段采茶戲,成衣鋪子里看看鞋襪——
不知不覺,已是天微微暗了。
走到了江府附近的街道,兩人沒刻意過去,也沒刻意回避,很自然地轉身走了,顧長生遠遠望了一眼,當初三五間破舊的屋子已煥然一新,變成高宅大院,有了堂堂‘江府’的模樣。
看到這一幕,顧長生尋思片刻,隱約記得是花無缺暫住江府,便幫著翻新了一下,才一改破落小院的外觀,讓外人對江別鶴的印象依舊停留在名聲在外卻寒衣簡宿——花無缺受不了簡屋幫忙翻新,與江南大俠有何關系?傳出去還是一段美談。
兩個從安慶離開,幾年后又回來的人像是第一次來這里,吃吃逛逛看看,天色漸暗時回了客棧,喚來小二打聽一下安慶城最近的江湖消息。
小二精神一振,像是瓜田里的猹,平日買賣消息訴說江湖傳聞也是客棧的一項收入,尤其是江湖上大事頻發的時候,他們伙計也能撈到不少好處,當下將安慶城近日里的熱鬧一一道了出來。
要說近幾個月安慶最大的事,便是移花宮花無缺攜帶未來夫人到了江南大俠府上作客,不曾想未來夫人被賊人下毒謀害,那賊人還考慮到花無缺懂得醫道,一夜之間將市面上解藥需要用到的藥草買空,使花無缺縱有解毒良方,卻無藥可用。
幸好江南大俠心思縝密,通過蛛絲馬跡揪出了幕后主使,竟是那領袖三湘武林的地靈莊莊主鐵無雙!鐵無雙使此毒計還想嫁禍給天香堂趙老大,關鍵時刻江別鶴識破他的陰謀,不僅救回了花無缺未來夫人,讓鐵無雙毒計落空,還使天香堂免于栽贓。
如今這事依然被人津津樂道,至于其他的,便是慕容世家尋找慕容九,江別鶴與花無缺都有出力,在這么多大人物搜尋下,那慕容九竟是絲毫不見蹤跡,她從安慶城走丟后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還有幾個月前,銷聲匿跡十幾年的江湖第一神劍在江南重現江湖,似是在找什么人。
顧長生與江玉燕靜靜聽著,偶爾對視一眼,神情都有些微妙。
等伙計將安慶城發生的傳聞都說了一通后,顧長生彈了一塊銀子給他,伙計眉開眼笑收起來了,順便給二人備上熱水,就退下了。
房間沒有別的人,江玉燕幽幽笑道:“我那爹爹原來是這么受人稱贊的一個人么?”
顧長生道:“你信么?”
江玉燕搖頭道:“這其中說不定有些貓膩。”
顧長生道:“真相定會震驚得你說不出話來。”
“噢?”
江玉燕眉頭一挑,“你只聽聞伙計說了一遍,就察覺到真相了?”
顧長生卻不說話,掐著指頭念念有詞一邊脫了鞋襪準備洗澡去了。
江玉燕看她這樣子又氣又笑,卻也信了幾分,顧長生從來不無的放矢,說有貓膩想來不會假。
眼看著她脫了鞋襪除去外衣,江玉燕正瞧著她光潔的足踝,顧長生忽一回頭,江玉燕眨眨眼,對上她的視線道:“算出來真相了?”
“我就看看你有沒有偷看我。”
“有甚么好偷看的,再說還用得著偷么……”江玉燕撇了撇嘴,若無其事地拿掉頭上木簪散開了頭發。
顧長生笑笑,伸著懶腰走開了。
這丫頭有時心虛故意拉開距離,有時又膽大地仗著姐妹情揩她油,捏捏肩膀捶捶腿什么的……
泡在溫水里,顧長生尋思安慶如今的局勢。
花無缺不愧是主角,到哪都能引起風雨,不過沒有聽到半點有關江小魚的消息,是隱姓埋名還是壓根早就離開了安慶?
沒有五絕神功,江小魚就是個雜魚級別的身手,不說和花無缺打,就是隨便一個江湖好手都能在硬實力上壓過他,沒有摻合進安慶的是非也說得過去。
原本應該被江小魚搗亂的江別鶴,竟是順利栽贓了鐵無雙,還沒有和慕容世家對上,這貨……
顧長生正有點不爽,一雙柔柔的手從身后伸進水里,輕撩兩下水,而后幫她擦起背來。
“你想好怎么去江府討回公道了么?江南大俠是個假仁假義的小人,我可以幫你揭穿他的真面目,讓他十幾年偽裝毀于一旦。”顧長生神情一松,低聲說道。
江玉燕望著她的背,思量一會兒道:“我想看看情況,要是力有不及,姐姐再幫我。”
顧長生道:“也好,這是你的家事。”
江玉燕聞言怔了一下,喃喃道:“家事么……”她搖了搖頭,“不,這不是家事。”自從娘親的靈位被毀,當年狼狽逃出江府的那一刻,她就沒有家了,又哪來的家事。
江玉燕在她肩上輕揉著,過一會兒低聲道:“我們兩個的才是家事。”
顧長生睜開眼睛,伸手到肩上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摩挲。
家……嗎?
她目光看向自己小臂上淡淡的疤痕,想起了遇險時江玉燕拼命咬住對方,給自己制造機會的模樣。
也不錯,一個人的江湖,未免太單調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