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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章 一首空城雀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衣冠不南渡

  “臣拜見陛下。”

  新任的散騎朝著曹髦行禮拜見。

  這散騎官簡直是成為了司馬家用以拉攏諸多世家的上好工具。

  曹丕以散騎來作為皇帝的侍從,皇帝在皇宮的時候就待在他身邊勸說他,皇帝要出去就騎著馬一同出行。

  他以各個家族的年輕才俊來擔任這個官職,一方面是拉攏他們的家族,另外也是給這些年輕人鋪路,從散騎出來的基本都不是小人物。

  可到了如今,散騎已經不是曹髦所能決定的了。

  司馬家想要拉攏那個家族,想要重用提拔哪個人,誰就可以擔任散騎。

  就在今日,司馬昭委任了一個新的常騎常侍。

  這完全不需要經過曹髦的許可,甚至,曹髦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這位新任的散騎常侍,身材高大,他并不年輕,看起來有四十多歲,即使隔著距離,曹髦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酒味。

  敢喝酒進皇宮??

  曹髦有些驚訝,再次打量著面前的這位散騎。

  他的神色有些頹廢,這種氣質跟楊綜極為相似,那種濃濃的厭世情緒。

  他看起來不太愛說話,頗有些高冷。

  他這態度,就連前來監視曹髦的黃門官趙成都看不下去了。

  “常侍!拜見陛下,理當通報姓名才是!”

  這位常侍瞥了一眼趙成,直接給他翻了個白眼。

  趙成目瞪口呆。

  將軍派來的這都是什么人啊?!

  還覺得皇宮內不夠亂是嘛??

  看到這個舉動,曹髦頓時哈哈大笑。

  “朕還說是誰呢,原來是阮嗣宗啊!”

  阮籍一愣,還是沒有說話。

  沒錯,面前這個人,便是后來大名鼎鼎的竹林七賢之一,阮籍。

  曹髦起初也沒反應過來,只是他身上的酒味和白眼卻暴露了他的身份。

  曹髦笑著對左右說道:“諸位有所不知,朕聽聞,大魏有個不世的賢才叫阮嗣宗,此人不善言語,卻能以眼神示人,厭惡便是白眼,喜歡便是青眼....”

  他看向了趙成,“趙君啊,看來你是不得賢人喜啊!”

  趙成尷尬的笑了笑。

  曹髦卻不客氣,大手一揮,“來人啊,取酒來,賢人前來,朕豈能怠慢?”

  聽到酒字,阮籍眼前一亮。

  此人性格孤僻,不愿意參與廟堂的爭斗,本身又好酒,就索性放飛了自我,他蔑視禮法,放蕩不羈,連所謂的孝都不放在眼里,他的母親逝世之后,他照常喝酒吃肉,引起了巨大的非議....

  很快,李生等人為他取來了美酒。

  曹髦便在西堂與阮籍吃起了酒來。

  “阮常侍啊,今日朕以美酒款待,為何不以青眼示朕呢?”

  阮籍終于不再沉默,很是隨意的拱手說道:“多謝陛下!”

  曹髦身邊的眾人都被嚇的目瞪口呆,這廝何其無禮啊?!

  “聽聞阮常侍擅詩,何不讓朕見識見識?”

  阮籍瞥了一眼曹髦,說道:“尚未醉,不得詩。”

  “哈哈哈,好,那就繼續喝!”

  曹髦親自為他倒上了酒水。

  阮籍的酒量極好,曹髦很是熱情的與他談話,他卻只是自顧自的吃酒,喝了多久,卻沒有大醉。

  反而是曹髦,看起來已經有些搖晃了。

  他緩緩站起身來,猛地用手指向了遠處。

  “干戈隨風靡~~”

  “武騎齊雁行!”

  阮籍一愣,猛地抬起頭來,看向了曹髦。

  曹髦正要繼續,卻又苦笑著搖著頭,坐在了阮籍的面前。

  “朕醉了,醉了,竟是作不出后半句來....”

  阮籍驚愕的看著他,默默的拿起了面前的酒盞。

  是作不出來,是還是不能作出來呢。

  他忽然起身,一口吃下了那美酒。

  “嘉時在今辰~~零雨灑塵埃!”

  “臨路望所思,日夕復不來~~”

  “人情有感慨,蕩漾焉能排?”

  “揮涕懷哀傷~~辛酸誰語哉!!”

  曹髦大笑,這不是阮籍的詠懷詩嘛?怎么突然用在今天了呢?

  身邊的幾個官吏,自然也是目瞪口呆,那內侍是不知其中的奧妙,而趙成和焦伯卻能聽出些別的含義來,他們想要夸贊,卻又不敢夸贊。

  “好!好!好詩啊!”

  曹髦起身,舉起酒盞,朝著阮籍敬了一盞,也是一飲而盡,隨即吟唱道:

  “嗷嗷空城雀,身計何戚促!”

  “本與鷦鷯群,不隨鳳皇族~”

  “提攜四黃口,飲乳未嘗足!”

  “食君糠秕馀,常恐烏鳶逐!”

  “恥涉太行險,羞營覆車粟。”

  “天命有定端,守分絕所欲!”

  內侍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就算是不懂詩的那幾個內侍,也能聽出詩歌里濃濃的悲憤,更何況是阮籍呢?

  阮籍瞪圓了雙眼,盯著面前的曹髦,嘴里反復念叨著這首空城雀,神色更加悲傷了。

  “好詩,好詩啊!陛下作的好詩啊!!”

  阮籍的情緒忽然就激動了起來,附身又要去拿那酒盞。

  “阮常侍!阮常侍!!”

  趙成卻趕忙拉住了他,“您已經吃醉了,陛下也醉了!還是先回去休息!莫要再飲!勿要再飲了!”

  阮籍哪里將這廝放在眼里,翻了個白眼,就要繼續去拿。

  這些內侍和黃門都亂成了一團。

  再這么喝下去,你們倆怕是要念出反詩來!哪里還能讓你們繼續喝呢!

  阮籍很快就被裝上了馬車,被皇宮內的官員們送出了皇宮。

  而曹髦同樣是酩仃大醉,搖搖晃晃的回到了西堂,他仿佛是真的醉了,他拉著一旁的李生。

  “賈公要將女兒嫁與我!你知道嘛?賈公要將女兒許配給我!”

  “他將梁國的事情都告知我了!”

  “哈哈哈~~”

  站在遠處的焦伯瞪圓了雙眼,一聲不吭。

  李生等人面面相覷。

  曹髦很快就扛不住這酒力,睡了過去,眾人守在他的面前。

  看曹髦短時日內不可能醒來,李生就帶上了周生,開始繼續自己的工作,在抄寫了皇帝今日的言行舉止后,這些東西很快就出現在了賈充的面前。

  賈充的眼里布滿了血絲。

  他已經有很久都沒有好好休息了,賈充是個相當謹慎的人。

  面對皇帝的廢話戰術,他還是全力以赴。

  沒日沒夜的去看皇帝的言行,然后整理出其中有用的東西,送到大將軍那邊去。

  賈充并不怕累,為了日后的榮華富貴,這算什么呢?

  小皇帝若是以為這就能動搖我,那實在是想多了。

  賈充很是認真的開始查看了起來,從曹髦拜見太后開始觀看。

  賈充忍不住皺起眉頭來。

  在皇宮里,賈充可以攔著曹髦去見外臣,讓他的政令無法出去,可是,卻沒有辦法阻止他見太后。

  以孝治國,賈充也無能為力。

  不過,賈充并不擔心太后這里會出什么問題,他們早就被大將軍嚇破了膽,那個郭建除了整日叫囂,什么也不會做,不值一提。

  當賈充看到曹髦與阮籍非常親近的時候,心里忽然又有些擔憂。

  阮籍出身大族,年幼失父,八歲就能寫文章,從而名揚天下,他的名聲在那些士子里很大,就連過去的太尉蔣濟和大將軍曹爽,乃至宣文公司馬懿都派人去征他為官,對他極為重視。

  他們重視的也不是阮籍的本身,而是他的名望,想讓他站在自己這邊。

  他跟王祥差不多,主要就是用以拉攏士人。

  司馬懿逝世之后,司馬師又將他留在自己的身邊,對他很是重視。

  司馬昭就更在意自己的名望了,常常對左右說起想跟阮籍聯姻的想法。

  這次,司馬昭就是以有擁立之功為由,封阮籍為關內侯,徙散騎常侍。

  這個人還是很有名望的,不好對付,絕對不能讓他跟皇帝有太深的聯系。

  賈充隨即就看到了他們兩人的詩作。

  賈充頓時捏緊了雙拳。

  不好!

  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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