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城門上方‘碧波城’三個字，方老六只感覺一顆心如同打鼓。
各種說不出的害怕，擔心。
最后終于連被浸豬籠的準備也做好了，才終于入城。
兩鬢微霜，神態憔悴，面目英俊，身體虛弱，如同一個中年文士，渾身衣衫干干凈凈，而且頗上檔次。
但這很上檔次的衣衫，卻更襯托了臉色的憔悴。
搞定！
找老婆去嘍！
一路也沒怎么打聽，就已經到了方家門前。
“真氣派！”
方老六一看就喜歡。
壯起膽子上前：“在下方曉，特來拜會方淺意姑娘，還請通報。”
門房里探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腦袋，佝僂著身子走出來：“要見誰？”
方老六先嚇了一跳，超卓神識一掃之下，差點驚叫出聲。
我尼瑪！
這個方家什么來頭，竟然有一尊圣尊級別高手在這里看大門！？
“方淺意，方小姐。”
“你是誰？”
“在下方曉。乃是方小姐素識。”
“額，方小姐不在，你回吧。”
“不在？”方老六一愣：“干啥去了？”
“干啥去了還用跟你匯報？”老門房白眼一翻。
方云正吃了閉門羹。
正經想也知道，你一個落魄中年，來到人家高門大府門前，就想要見人家小姐？
想干啥？
而且那還是方徹的母親。是這位門房在方家的主要任務！
老門房看著方云正背影，眼神中露出來警惕：這貨，目的如此明確？特么的！
勞資必須謹慎！
決不能讓他見到方小姐！
方老六無奈了，也只好先找了個客棧住下，等晚上。
這一晚。
夜深人靜。
方徹已經第二次跟著夜皇去南山的時候。
方老六悄無聲息的潛入了方家。
他的修為現在恢復的雖然還是不如那位門房，但是他的萬物擬形術卻是實實在在的天下第一。
神不知鬼不覺。
就在方家繞了一圈。
然后就鎖定了方淺意的小院子。
方淺意這一晚不知怎地，有些心血來潮。
已經夜深了，卻還是半點睡意也沒有。
閑來無事，索性在自己家轉了一圈，然后去了方徹房間里，看著兒子曾經住過的房間，自從離開一直到現在，任何設施都沒有動過。
一切還是維持原來的樣子。
輕輕坐在椅子上，皺起眉頭。心中很是思念。
也不知道這小鬼頭現在怎么樣了？沒良心的，也不知道想我。都離開好幾個月了，居然不知道回家。
回來還氣我。
想著想著，又想起來丈夫，忍不住站起來看著窗外月亮，心潮起伏。
這個更加的沒有良心，就那么不辭而別，一下子就二十年了。
簡直混賬至極。
老娘每天還等著你來接我呢……你可倒好，連點音訊都沒了。甚至連你家在哪我都不知道。
每次想到這里，方淺意就感覺有些丟臉。
根本不好意思跟兒子提起來什么。
說啥？
老娘將身子都交出去了，還給人家生了個兒子，但卻連人家家是哪里的都不知道。
我特么得有多傻？
想著想著，忍不住低聲罵道：“沒良心的，小的沒良心，大的更沒有良心！真不愧是父子，一脈相傳的沒良心！”
便在這時，只感覺月亮似乎是變化了一下，如同在跟自己眨眼睛。
恍惚間，如同當初那個混蛋一樣的表情。
方淺意用力揉揉眼睛，恍恍惚惚：“難道我又開始做夢了？”
一個柔和的聲音道：“淺淺……”
方淺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呻吟道：“這個夢好真實……真是不可思議，我居然能知道我在做夢……”
一個白衣人如同從月光中憑空出現，穿過窗口，進入了房中。
“你沒做夢，淺淺，真的是我來了。”
方淺意看著面前這張稍微老了點，憔悴了些，但依稀還是自己記憶中的臉，皺眉道：“這一次好清晰。”
伸出手，在方云正臉上擰了一下，道：“手感也有。”
方云正哭笑不得：“真的是我回來找伱了，不是做夢。”
方淺意神情夢幻，怔忡的坐著，瞳孔散亂。
伸出手，在自己大腿上狠狠地擰了一把，隨即一聲叫：“痛痛痛……”
疼的眼淚都要下來了。
方云正只感覺心中一陣酸澀涌上來，還是當年那個傻丫頭。
一股憐惜涌上心頭：“淺淺，真的是我……我回……”
而方淺意痛過之后，已經傻了一般坐在那里不動了。
眼珠子都不轉的直直的看著前方，居然失去了焦距。
方云正伸出手在方淺意眼前晃了晃，方淺意的眸子居然一動不動。
方云正嚇了一跳：“淺淺！……”
“啊！”
方淺意這才跳了起來，驚慌失措：“我不行了，我要回去睡覺，這個夢太真實了……”
看到方徹的床鋪就在旁邊，直接眼睛一閉就倒下去。
被方云正一把抱住。
感覺到那溫熱的懷抱。
方淺意身子輕輕顫抖，慢慢的有些相信，睜開眼睛，迷惘道：“難道這……不是做夢？”
“不是做夢！”
“真不是做夢！”
“那你……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你怎么證明你是真的？”方淺意掙脫了懷抱，退后到了床邊，臉上全是恐懼。
“那你要我如何證明？”方云正問道。
“你若是真的，那你還記得當時怎么追求我的？”方淺意問道。
“我沒追求你……”
方云正一臉黑線：“是你中了藥，把我強了……”
“混賬東西！”
方淺意滿臉通紅：“這個不算！下一個！”
“我們當時……”
方云正努力回憶著，這對他來說，根本不難。這些事情，對于方淺意來說是真的過去了二十年。
但是對于方云正來說，卻如同是昨天——這二十年他昏迷的，就好像睡了一覺起來，二十年之后了。
對昨天的事情豈能記得不真切？
一樁樁一件件細細的說出來，好多，方淺意自己都不記得了。
而方云正卻說的絲毫不差。
終于，最后……
“……當然還有個最重要的事情……”方云正道：“你的左大腿根上有一顆紅痣……”
“閉嘴！”
方淺意滿臉通紅，眸子里如同要滴出水來，羞怒到了極點：“流氓！閉上你的嘴！”
“那你現在相信了嗎？”方云正問道。
這已經沒辦法不相信了，因為……當初的好多事情，都是只有兩人經歷的。
連個第三者都沒有，所以這個世界上絕對不可能有第三人知道。
方淺意又驚又喜：“你怎么……突然來了……你你……”
突然破口大罵：“姓方的，你特么這么多年死哪去了！？你特么將老娘當做了什么？混賬東西！始亂終棄，一走了之……”
方云正狼狽的不斷解釋：“你聽我說……別那么大聲……你你……”
方淺意罵著罵著，才終于的真正的清醒回神，眼眸中緩緩的蘊滿了淚珠，二十年的委屈，潮水般涌上心頭。
小嘴兒都扁了。
淚水撲簌簌的掉落下來，但卻倔強的咬著牙不肯哭出聲。
哽咽的道：“二十年……二十年不見蹤影，你可知道這二十年……我是怎么過的嗎？我我……嗚嗚嗚……”
想到這二十年的經歷，方淺意再也控制不住，放聲大哭。
方云正伸出手將她抱在懷里。
方淺意劇烈掙扎，掙脫出來。
方云正再次抱住，再次掙扎，到了第三次，就不掙扎了。
靠在他懷里放聲大哭，撕心裂肺。
淚水迅速的浸濕了方云正的衣襟。
方云正抱著妻子，閉上眼睛，也是心中酸澀。
院子里。
方正航等人早已經來到。這邊這么大動靜，豈能聽不到，早有人稟報，然后方正航等人早就來了。
只是都在外面等著。
被方夫人兇悍的攔住了。
“這種時候你們進去干什么？都在外面等著！等到他們說完了，自然會出來的。”
“現在就進去，嫌不夠亂嗎？”
方夫人將眾人攔住。
方正航一臉焦急，一臉憤怒，一臉心疼：“我是她哥！我怎么不能進去？”
方正航低聲咆哮：“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吃干抹凈拋下我妹妹，我特么這一次我妹妹原諒他我也要打死他！什么混賬東西！”
“做出來這等事，讓我妹妹怎么見人？他倒好，瀟灑一走，留下一個大肚子的閨女自己回娘家？這叫什么混賬事兒！”
方正航眼珠子都紅了。
他深深記得自己妹妹當初大了肚子回家的樣子。
當時，家里人的眼神，臉色。
若不是自己當初用最最強硬的態度留下了妹妹，并且因此規定了嚴苛的家法，并且接連幾天直接毫不留情的棒殺了幾個多嘴的下人。
徹底樹立了規矩的話。
恐怕自己妹妹連幾天都撐不過去！
當初自己紅著眼睛，幾乎與整個碧波城為敵，誰敢說我妹妹壞話，我就帶著人打上門去！
老子的妹妹，也是你們能嘲笑的？
我方家的閨女，我方家認，管你們什么事！要你們多嘴！
生了孩子？那是我方家的孩子！我妹妹的孩子！
我方家認！
我方家養！
我方家能養我妹妹到二十歲，就能養她到一百歲，二百歲！你們管得著嗎？
這二十年里，方正航護著妹妹，就好像護犢子的老母雞。
誰敢提這個話題，當場炸毛。
但是越是護著妹妹，就對當初一走了之的那個男人越發的恨之入骨！
如今，這個王八蛋，終于找上門來了！
特么的！
是你想要上門就能上門的嗎？
方正航眼珠子通紅，氣的胸口劇烈起伏的直喘氣。
方夫人看著害怕，急忙將方徹帶回來的丹藥給方正航吃下一顆去，要不然，眼看著這老頭滿身血液都充上了頭頂，眼看這個腦袋就要爆炸了。
“去！”
方正航一聲低聲咆哮：“給老子搬一把椅子來，老子就在這里坐著！看著個王八蛋如何有臉出來見我這個大舅哥！”
一把太師椅搬來。
方正航大馬金刀一坐，左手拿著棍子，右手拿著鞭子。
如同要吃人的猛獸一般坐在院子里。
方家所有人都站在他身后，一個個噤若寒蟬！
門房。
老頭兒偷偷摸摸的拿出通訊玉。
“方淺意的丈夫找來了，怎么辦？”
那邊很快回復：“不用管！”
良久，哭聲漸漸停息。
變成了抽噎。
方云正看著方淺意，有些感慨：“淺淺，你這些年，居然一點沒變。”
方淺意頓時怒道：“要不是兒子給我搞來了駐顏丹，你這次來，看到的就是一個老太婆了！”
方云正急忙甜言蜜語：“我家淺淺就算是老太婆也美麗可愛。”
“你果然還是擔心我變老了！”方淺意大怒。
“我錯了……息怒息怒……”
方云正作為萬年老油條，拿捏方淺意還是輕松的，急忙轉話題，做出一臉驚訝之色：“兒子？淺淺……什么……兒子？”
一臉驚訝困惑。
不知道內情的人絕對不會知道這貨其實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
方淺意反而有些緊張，唯恐被誤會，低聲道：“是你的兒子……當初你走的時候，我已經懷孕了，只是沒發現，一直到回到家才發現月事沒來……今年兒子都……我算算，十九了……”
方云正被方淺意這‘我算算’三個字逗得差點爆笑出聲。
這個丫頭果然還是如當年一般迷糊。
“兒子可帥了，可乖了，可聽話了，可英俊了，可有出息了！現在都當大官了……”
方淺意一臉驕傲：“長得和你很像，但是比你好看多了……”
她一邊說，方云正一邊點頭，這個不用說，自己早看過了。不用你吹，我自己都想要吹吹。
方淺意絮絮叨叨說了許久，最后：“你不會懷疑我吧？”
“我若懷疑……現在就不來了。”方云正道：“我也是剛剛從家族被放出來，第一時間就來了這里找你。”
“家族？”
方淺意瞇起來眼睛：“你果然也是有家族的，你家哪的？”
方云正被震了一下。
“我之前沒說嘛？”
“沒說。”
方云正有點無語，當年就感覺這妞憨憨的，現在看來，果然是腦袋里缺根弦子。
“大哥他們都在外面呢……要不……”
方云正提議：“先……”
“呀！”
方淺意嚇了一跳：“大哥來了？他們怎么來了？”
方云正一臉黑線。
你剛才哭的整個碧波城都聽到了，你說他們咋來的？
一聽到大哥來了，方淺意緊張起來：“我跟你說，你這些年干的可不是人事兒，大哥肯定要揍你……我跟你說這事兒我可幫不了你，要不你就跑吧……”
方云正無語：“我好不容易來了，我怎么會跑？”
方淺意有些不敢出去，害怕大哥罵自己沒出息。
這個男人拋棄了自己二十年回來了，自己居然還是犯賤的有點歡喜……
這不被罵才怪了！
縮在方云正身后，兩手絞著衣角，神態慌張眼神亂瞟……
簡直比方云正還緊張。
看著房中走出來的兩人，方正航端坐太師椅，面如沉水，眼如鷹隼，氣勢如同要吃人。
給方云正的感覺，這位大舅子現在的氣勢，簡直比那些大魔頭還要厚重一些！
“小弟方曉，拜見大哥。”方云正上前行禮。
這是沒辦法的事，甭管你今年實際年齡多大，但是，這位就是大舅子！
必須叫哥！
而且還是一個可以決定妹妹終身大事的大舅子！
“你叫方曉？”
方正航的眼睛就好像看到了殺父大仇人，帶著濃濃的惡意：“你就是當年那個不干人事的男人？”
方云正苦笑：“大哥，這其中有內情，小弟有不得已的苦衷。”
“別叫我大哥，我沒你這樣的小弟！”
方正航冷淡道：“你少套近乎！”
“是，是……”
方云正涎著臉，摸出來兩個盒子：“初次上門，也沒什么拿得出手……”
“我方家從來都是往外送的。”
方正航看也不看：“從不收禮！”
方云正尷尬一笑，將盒子給了方淺意。
方淺意剛接過，方正航就瞪眼過來：“誰讓你接著的？你還有沒有點規矩！這些年，給咱們方家丟的人，還少了？！”
方淺意僵在原地，滿臉通紅，手足無措，眼眶里眼淚打轉。
方云正看著心疼，賠笑解釋：“大哥，我當初真是特殊情況，自從和淺淺分開，被家族接回去，由于是瀕死狀態，而家族的靈藥沒成熟，所以，被服用了冰髓，陷入假死狀態，一直沒有醒過來。一直到前段時間靈藥成熟，家族才把我弄醒的。”
他言辭懇切：“真不是我故意的……若是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
方正航眼神看著這個口口聲聲天打雷劈的家伙，越看越覺得油頭粉面，獐頭鼠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妹妹怎能嫁給這種人？
而且一看還是個病秧子……
這特么你家就沒給你養養身體？這弱不禁風的，感覺一指頭就能點死他！
“謊話誰都能說。但要經得起推敲才行。”
方正航黑著臉，道：“你這一番話，聽起來倒是無懈可擊，若是如此，你這二十年不露面，倒也可以說得過去。只是，你有什么憑據？”
“憑據？”
方云正愣了一下，道：“大哥，不知道我自己的家族可否為我作證？”
“人言不足為證。”
方正航顯然是要將為難進行到底了：“再說，提前安排幾個人這種事情，對于一個家族來說，根本毫不為難。”
方云正嘆口氣，道：“如此，小弟也有憑據。以證明自己乃是剛從昏迷中醒來。”
“什么憑據？”
方正航根本不信。
什么東西能證明剛從昏迷中醒來？
這不是扯淡嗎？
哼了一聲，道：“拿來看。”
方云正從方淺意手中接過一個盒子，遞過去，道：“大哥，我知道很難取信于人，但是這里面，就是一枚玄冰髓，足可以冰封神魂，冰封身體，一直等到合適機會，將這拿掉，便可以將人喚醒。這枚玄冰髓，正是我用的那一枚，上面，還有我的神魂印記。”
“而這種奇寶，不超過十年以上的冰封，是無法形成印記殘留的。這一點，乃是世所周知。”
方云正道：“大哥只需要神魂探測一下，就能明白小弟并非虛言。今番小弟前來，將此物當做見面禮，其中一個原因便是證明自己的無奈。還望大哥理解……”
方正航這是真正吃了一驚。
玄冰髓這等神物，他真沒聽說過。
層次還接觸不到。
但是，這種事情卻無法作假，隨便找個層次夠的人，就能辨別真偽。
而方云正所說的，也正是玄冰髓的最大用處事實。
的確是這種功效。
而他本人用的卻不是這個，乃是比玄冰髓更勝數倍的星辰髓。而這種玄冰髓，在他的空間戒指里，還有數十枚……此番只是拿出一枚來當見面禮，很是感覺稀松平常。
甚至感覺自己不夠重視。
但他也明白，對于碧波城方家這等九級小家族來說，這已經是超出規格數籌了。
若是再多，難免招惹禍事。長年累月之下，自己未必能照顧周全。
方正航捏著盒子，已經感覺到了其中的徹骨寒意，只是這么捏著，就已經感覺自己的靈魂幾乎要凍僵了。
強行竭盡全力才保持不動聲色的將盒子放到椅子把手上。
“就算此物能證明，但你的理由，就這一個？”
方正航依然不爽：“你現在什么修為？”
“小弟應該馬上就能突破圣級了。嗯，還需要半年左右的時間閉關。”方云正刻意的將自己的修為斟酌著，放在一個不能太高但決不能太低的位置上。
“馬上圣級……”
作為“我堂堂武道大宗師”的方正航頓時感覺自己莫名其妙的就矮了一截！
“雖然如此說，但是你這也不能讓人信服。”
方正航哼了一聲道：“男人，哪能如此不負責任？”
話雖如此說，但方正航的口氣也已經軟了些。
而且這位護犢子的大舅哥心里也正在真正活泛了起來：嗯……這么說來，圣級高手，有這么個丈夫，小妹也能安全許多……阿徹有這么一個圣級高手的爹，未來的路，也會很好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