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和花匠的慘叫在刑場內回響,媒體記者忠實轉播著花匠的痛苦,殘忍的變態殺人狂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市民們也終于能夠安心。
法官和道德監督小組的布醫生開始接受采訪,證人高醫生卻不愿意參與進來,蹲在水池旁邊,近距離觀看著“共腦”設備。
他覺得自己成為醫生,冒著巨大的風險指證花匠,把這個超級變態殺人魔揪出來,就是為了親自來看一眼極刑的過程,就是為了“共腦”。
費盡心機做到了這一切,可他卻不記得自己為什么如此在意“共腦”了。
“這臺設備可以把別人眼中的世界,共享到我的腦子里,可以讓我擁有不同人的視角,但也會體驗到他們的痛苦。”
“如果我一直和不同的人共腦,那不同人眼中的世界會不會全部累加到我的腦子里?”
“我為什么在想這些?”
在媒體的全方位拍攝下,極刑步入尾聲,那位幻觸極為嚴重的瘦弱女人表情舒緩了很多,似乎本來屬于她的痛苦被分給了花匠。
反觀新滬建市以來最變態的連環殺人魔,此時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水池仿佛變成了針海,躺在里面就被扎的千瘡百孔。
記住了所有線路的連接位置,高醫生緩緩起身,他正要離開,水池內痛到連哀嚎都變微弱的花匠努力把手伸出水面,想要抓著高醫生一起墜入地獄。
“到現在,你還覺得自己殺的都是花朵嗎?”高醫生看向花匠的目光中沒有憐憫,只有疑惑,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去針對花匠,他并不覺得自己是一個正義感很強的人,招惹這種變態殺人魔,很可能會把自己和家人帶入很危險的境地。
“譫妄是不能用的能力,你也忘了,你也已經忘了。我是這世界唯一清醒的人,你想把我逼瘋,讓這里徹底陷入混沌。”
“一般情況下,當你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唯一清醒的人的時候,說明你已經瘋了。”高醫生站在水池邊緣。
“瘋的是你們,尤其是你!在譫妄的世界里,看著最正常的,才是病的最嚴重的,你全都忘了,你比我先忘掉了。”
疼痛讓花匠沒有再繼續和高醫生對話,他被安保人員從水池里撈出,極刑結束了,從此花匠不管觸碰什么物體,都會體驗到針扎般的痛。
精神病的話不能跟著對方的邏輯深思,否則會被帶入思維深淵,可高醫生還是忍不住回味起了和花匠的對話,那個窮兇極惡的殺人魔竟然說自己是這世界唯一清醒的人?
或許,萬一,他真的是一個清醒的人?
花匠被送往監獄,余生將在高墻內度過,但高醫生并沒有把兇手繩之以法的滿足感,心臟里好像突然被塞進了一頭大象,不斷腫脹,每次跳動都好像有什么東西要跑出來。
避開人群,高醫生獨自從刑場走出,他謝絕了所有采訪,解開了老馬身上的繩索。
“去花匠工作的胃內容物小區。”
騎著老馬在尸檢大道狂奔,路上晃動的人影少了很多。
“醫生,最近市區里發生了許多怪事,難以用科學去解釋。”老馬雙手雙腿刨地,他已經完全習慣用四肢去奔跑。
“比如呢?”
“好多人說尸檢大道上有個小區的房子活了過來,一到晚上就吃人,現在大家都不愿意經過那里,全部選擇繞路走。”
尸檢大道共有十三個小區,是新滬治安比較好的區域,連續三個星期被評為最適宜居住的模范家園。
“醫生,您在聽我說話嗎?”
“房子怎么會吃人?少看點靈異,那都是胡編亂造的。”高醫生騎著老馬在等紅綠燈,正好幼兒管護中心放學,一群綿羊穿著校服咩咩著被趕出校門,里面有幾個特立獨行的小孩不愿意咩咩叫,被牧羊人抽了幾鞭子后,也跟在羊群屁股后面。慢慢的,他們也披上了厚厚的羊毛,那羊毛很柔軟能幫助他們不被外界傷害,但也遮蓋了他們本來的樣子。
看到他們,老馬高昂起了頭,他骨子里覺得驕傲,因為他是一匹馳騁的馬。
下午四點左右,老馬馱著高醫生來到胃內容物小區,這個小區沒有被勒死小區高端,社區非常大,住戶數量眾多,三教九流,干什么的都有。
小區共有六棟塔樓,分別是潴留、食糜、嘔血、黑便、胃石、潰瘍,花匠就住在食糜14層左數第7戶。
撕開歪歪斜斜的隔離警戒帶,高醫生被看守兇案現場的警員攔下,為減少衣物纖維脫落對案發現場的潛在污染風險,他被要求穿上了一次性防護服,佩戴上了微粒空氣過濾器。
全身被包裹住之后,高醫生在警員陪同下進入了花匠租住的房間。
“我從未見過如此喪心病狂的罪犯,也沒見過這樣觸目驚心的犯罪現場。”警員知道高醫生是唯一的證人,所以才會多跟他聊幾句:“屋子里所有被白線圈住的區域都曾發生過暴力犯罪,紅線區域則是我們發現受害者遺骸的地方。”
看著幾乎被白線和紅線分割完的房間,高醫生也覺得花匠殘忍的不像是一個人。
推開臥室的門,出租屋內唯一的床被拆開,床板靠墻放置,床下塞滿了腐爛破損的花瓣,各種各樣的花都有,殘肢碎片堆在一起,給警方統計受害者數量帶來了很大難度。
“兇手格外喜歡睡在尸堆上,他熱衷于收集各種各樣的尸體,似乎這樣他就能睡個好覺,再也不用被噩夢困擾。”
“你剛才說什么?”高醫生打斷了警員的話,轉過身看著對方的臉:“你怎么知道花匠一直被噩夢困擾?”
“他自己寫的。”警員費力移開臥室的大柜子,后面的墻壁上刻滿了文字,花匠似乎在用這種方式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忘記:“我們在他家里搜出了很多本日記,里面全都是關于各種噩夢的描述,什么鬼啊、血啊、夢啊之類的,他不僅在墻壁上刻,還在自己身上紋,真的太變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