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簡浮生剛用完早點,便被秋菊領去了姜家私塾。
私塾院落頗大,共有十幾間學堂,簡浮生一路尾隨著秋菊,被帶到了東首的第二間。
學堂的上首,教書的老先生頭戴莊子巾,翹著二郎腿坐在太師椅上,左手捧著本典籍,右手不停捋著長須。
臺下坐了十余孩童,看樣子不過七八歲的年紀,簡浮生瞅了一眼孩童袖口的編號,竟然都在六十開外。
見得簡浮生進來,老頭徐徐起身,沖他笑道:
“公子,過來坐,家主特意交待,要老夫盡心盡力!”
簡浮生滿臉羞愧,在一眾孩童的注視下,在第一排找了張板凳坐下。
孩子們童真未泯,立刻交頭接耳:
“他多大了,才開始認字?”
“噓!那人是咱們姜家的貴客!”
“可他也太老了,看起來跟我娘差不多大?”
“不愛念書唄,就跟七十二弟一個德行!”
簡浮生聽得老臉通紅,恨不得打個地洞鉆進去。
老先生將戒尺往案上一拍,呵斥道:
“禁止喧嘩,爾等聽好了,圣人之學,不問先后,只要刻苦用功,便可后來居上!”
簡浮生嘆了口氣,從老先生手中接過識字范本,一面用心學習,一面虛心請教。
午膳時間,老先生特意與簡浮生一起用餐,將簡浮生從經法中挑出的難認之字逐一講解了一遍,簡浮生收獲頗豐,聯想起經法中的段落,頓覺豁然貫通。
但細細一琢磨,簡浮生卻發現了一個問題。
那問世經倒是深入淺出,不難理解,但九重山這門道術,簡浮生卻是粗看簡單,細思則愈發覺得晦澀艱深,委實難懂。
出了私塾,簡浮生一路來到了演武場,姜幼月一早便差人通知他,今天下午有事,讓他自行練功體悟,有問題留到明日。
簡浮生也不在意,如今認識了老先生,他根本不愿見那丫頭。
來到擺滿傀儡的操場,簡浮生默憶長亭步的要訣,打算將這保命的功夫先給練通了。
就在這時,頭頂的晴空忽然一暗,簡浮生抬頭望去,就見滾滾烏云不知從何處而來,頃刻間已覆壓萬里,遮住了整個天穹。
演武場內的姜家子弟,紛紛翹首望天,對那黑云指指點點。
簡浮生心有所感,恍然大悟,姜幼月這丫頭說今日有事,不會是去后山渡劫了吧!?
可丫頭如今筑基五層,渡的又是哪般劫?
該是那沈慕白又幫她作弊了吧……
想到裝逼犯,簡浮生不由氣上心頭,這廝前天就從他那兒奪走了發簪,但姜幼月許諾的金子,卻是一分未見,該不會都被這廝給扣下了吧!
姜家后山,姜幼月盤膝而坐,心情不太好。
昨天他辛苦了一晚上,為簡浮生那個混蛋抄下了經文,沒想到此人貌若君子,實則卻是個大流氓,竟然開著窗戶,與秋菊那丫鬟親親我我!
未時剛一上山,姜幼月就跟大師兄撒嬌,說她不想再教那混賬簡公子了。
誰是沈慕白卻不在意,只道男女之事,天經地義,既然丫鬟是姜家主動送上門的,人家愛干什么,便不該多管。
不過唯有一點,姜幼月覺得師兄說的挺對,簡浮生這廝人品一般,自己專程教他,不過是幫師兄還個人情,分擔些雜務,除了應盡之責,斷不能跟他走得太近。
姜幼月正想著,忽然四周景色一變,心劫來了!
茫茫虛空中,問心二字高懸于天頂,一道無比龐大的身影緩緩浮現。
姜幼月定睛一看,竟然是那秘境中的女仙。
就見女仙淡淡看了她一眼,問道:
“你為何毀約,放了那污染的傳承之寶?”
姜幼月盈盈一禮,將邪種附身修士,意圖殺他,青衣蘇醒,鎮壓 邪種的經過娓娓道來。
女仙凝思片刻,點了點頭,身形徐徐消散。
姜幼月剛松了口氣,就見廖金寶面于虛空中浮現,面目猙獰,指著她大罵道:
“賤人!你明明以天道為誓,答應饒我一命!卻又勾結仙寶真靈,暗算于我,將我害成神智全失的人彘,該當何罪!”
姜幼月冷哼一聲,斥道:
“你人面獸心,作惡多端,本姑娘詐你,天經地義!”
廖金斗雙眼布滿血絲,從腰間摸出一對銀鉤,狀若瘋癲地朝姜幼月撲來!
姜幼月素手一揚,一把瑩瑩水劍浮現在手中,頃刻間與廖金斗廝殺在一起。
廖金斗乃心劫所化,竟然也有天道筑基五層的修為,一時間與姜幼月斗了個旗鼓相當,但姜幼月道心堅定,任他如何臟話連篇,始終平心靜氣,數十回合之后,終于尋到廖金斗一個破綻,一劍洞穿了他的胸膛!
殺了廖金斗,姜幼月氣勢爆漲,于虛空中傲然而立,衣決飄飄。
本小姐天資卓絕,區區天道心劫,根本不在話下!
就在此時,虛空中忽有一團濃郁的金光亮起,一個英姿勃發的身影踏空而來,頃刻間降臨于姜幼月頭頂,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金光散開,姜幼月抬頭一看,不由一臉震驚!
此人……
居然是簡浮生!
就見天劫化形的簡浮生不悲不喜,一道道磅礴的威壓如山如海,層層疊疊向姜幼月壓下,仿佛高懸于九天上的神靈,俯瞰著腳下的螻蟻!
簡浮生緩緩開口,道道回聲鋪天蓋地而來,每一個字的發音,都透著一股睥睨天下的威壓!
“昨日演武,何以當眾辱我?”
姜幼月冷哼一聲,駁斥道:
“怎么就辱你了,本小姐又是悉心指點,又是幫你抄寫經文!你倒好,躲在客房里跟丫鬟尋歡作樂,居然還有臉指責我!”
簡浮生面無表情,淡淡道:
“任你巧舌如簧,也難逃罪責!”
話落,簡浮生一頭亂發無風自揚,右手一抬,便有一條滾滾大河從天而降,眨眼間化作數千道丈長水劍,直奔姜幼月而去。
姜幼月大驚失色,她看得分明,這天劫化作的簡浮生,也是跟她一樣的修為,他舉手投足之間,卻如巍巍高山,氣貫長虹,自己跟他一比,竟然顯得無比弱小!
眼看千道水劍已至,姜幼月使出渾身解數,卻也只能堪堪抵擋,沒過多久,便被兩道水劍洞穿了身體,鮮血狂飆!
扛住了一波水劍,姜幼月捂著傷口,又驚又怒道:
“你……你怎會我的水元靈秀劍?”
簡浮生一言不發,右手一攤,便有一根五尺圓棍浮現在手上。
雙手握住棍柄,只見他身子微微一晃,頃刻間化作片片殘影,消散在虛空中。
然而簡浮生身形雖隱,凜冽的威壓卻剎那間遍布整個虛空,本就巍峨如山的氣勢更是節節拔高,壓得姜幼月渾身顫抖,氣都喘不上來。
忽然一道金光炸開,簡浮生驟然于姜幼月身前現形,五尺圓棍于虛空中蕩開層層波紋,向姜幼月當頭劈下!
姜幼月花容失色,只覺這一棍仿佛與天地相合,煌煌兇威如大道垂落,簡直勢不可擋,無處可躲!
一聲巨響,簡浮生一棍拍碎了姜幼月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