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互對視了一下后,那名男子主動避開了目光,然后轉身離開。
陳傳一旁的皮帕里提發現了什么,跟著他的視線往那邊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人離去的雄健背影。
他神色一愜,眼神中藏著深深的忌憚,他低聲說:「陳先生,那是阿馬魯,我們卡瓦圖亞的神衛。」
神衛嗎?
陳傳看了一眼,他知道卡瓦圖亞明面上就只有一位神衛,而神衛也就是相當于長生觀之境的格斗家。
看來就是這個人了。
倒是這位皮帕里提看來對他態度并不友善,皮帕里提能代表大酋長來,毫無疑問與大酋長有較近的血緣關系。
他們這一支是非常不愿意將權利交出去的,道理也很簡單,大酋長成年加冕之后,名義上享有整個卡瓦圖亞統治權,而你現在把要屬于大酋長的東西交給聯邦來換取自己的利益,他們是怎么也不肯答應的。
不過名義強不過武力,可別說現在皇權衰退,神衛的態度如果也偏向去那一邊,并且底下也得到強力貴族的支持的話,那么他們的想法還真不怎么重要。
其實在他來時,并沒有聽說這位神衛有過明顯的站位,現在看起來,是情勢起變化了「陳先生,我們給您和您的隨從們準備好了宴席,還請您移步賞光。」
皮帕里提的說話習慣和口音給人以大順過去時代的感覺,說明教導他的老師可能上了年紀了。
陳傳看了一眼魯副團長,后者微微點頭,心里頓時有數,于是說了聲好。
大酋長或者說皮帕里提這一邊的貴族顯然是非常重視陳傳的到訪的,給他提前準備了八匹白馬拖拽的黃金馬車。
請他上車后,特意沿著中間主干道「萬靈大道」向前,而這條大道的盡頭處所在,就是著名的哈提坎大祭臺。
陳傳往前看過去,卡瓦圖亞城雖然是一座古老的城市,但在初之民的潰敗者到來之前一直是一座宗教城市,所以城市非常規整,道路異常筆直。他這里正對著圖拉瑪山,而哈提坎大祭臺看就位于山巔之上。
而經過了上萬年的開鑿和修筑,下方的坡體幾乎被寬闊的山道和各種宗教紀念物和石壘壁所包圍,整個山遠望過去,像是一座足有數千米高的呈規整梯形的人造建筑,它巍立于天空之下,俯視生命高原,宏偉到了極致。
在道路兩旁,還有一座座各個時代修筑起來的神廟建筑,堅固且有秩序,它們見證并貫穿了初之民自崛起之后數千年的歷史滄桑。
此刻很多看去是來祭拜的初之民就站在兩旁的神廟階梯上面,這些人無論男女都是穿著傳統服飾,察覺到大道上的動靜后,都是正好奇的打量著他們這一群人,還有些向自己的同伴詢問,似乎想了解他們這些人的來歷。
陳傳看了一眼,就知道這些人是城內上層階級,因為他們精神飽滿,肢體柔和,身上打理的干凈整潔。
正打量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音,他心下微微一動,往上方抬頭看去。
那聲音來自于那頭羽蛇,似乎想對著他說著什么。
不過可能因為其正身虛弱的緣故,所以這聲音環繞在他四處,而且只是一些斷斷續續的東西。
他仔細傾聽著,通過精神的聯系聽到了許多東西,其中很多龐雜而無意義信息,但有一些應該就是表達給他的。
「陳先生,請。」
陳傳看了下,馬車此刻已經轉過大道,在一個莊園面前停了下來,在路上他就知道這是大酋長的莊園之一。
莊園主建筑以灰黃色的巨石砌成,整體色調偏暖,周圍環繞著翠綠的植被和盛放的奇花異草。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豌曲折的水渠,那像是從遠山引下清澈的雪融之水,穿過莊園淺池,繞行花園,形成一串晶瑩的水帶,與花園間五彩斑斕的高地植物相映成趣。
底下鋪滿經過打磨的淺色石板,四周嚞立著高大的石柱,雕刻著羽蛇神的圖騰,它們的位置顯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在落下的陽光和水霧中反射出絲絲幻彩。
下了馬車后,護衛隊員們被安排到招待大廳,而陳傳則與魯副團長一起,在皮帕里提和幾名迎上來的白袍侍者的引路下前往沿著花架走廊步入了一座木建筑大廳之內。
現在天色已經黯了,兩邊的照明火盆點燃了起來,火光掩映之中,站著一名三十來歲的成熟男子。
看到陳傳一行人后,他露出了熱情的笑容,張開手臂說:「歡迎尊貴的客人來到卡瓦圖亞,我是辛宏圖,代替大酋長向您問好。」
陳傳向他點頭致禮,在來時他看過這位的資料,這位原名赫里爾·西拉帕克,辛宏圖是他的大順名,而其還有另一個身份,大酋長的同胞兄長。
這個人就被他的父親送到來大順學習,在東陸一共待了超過十五年時間,成年后才回到卡瓦圖亞。
如果不是因為當初祭祀團沒有選到他,那么今天坐在皇帝位置上的就是他了。
這個人是堅定的大順派。其實如果忽略他的著裝,光看神情和說話的口音,這位就幾乎可以看成是一個大順人。
魯副團長這時對他說:「辛顧問,我出來時候,謝團長就和我說了,陳處長是可以代表他的一切決定,陳處長的意思等于他的意思。」
辛宏圖眼神熱切起來,他情緒高亢且不失恭敬的說:「是的,我聽說過陳處長的事跡,包括您來瀛陸之后的一切作為,我都有聽說了。」
作為一個大順派,他十分留意大順國內的變化,早就對陳傳有所耳聞,而陳傳在來到聯邦后的一系列舉動他也特意了解過。在他心中,這才是真正強者,幾乎能與神明比肩之人,大順將這樣的人派過來,足以說明對他們的支持。
「兩位請坐。」
陳傳和魯副團長到大廳一邊的軟榻上坐下,而引他們來這里的皮帕里提則站到了辛宏圖的背后。
有幾名侍女上來在他們案前奉上了茶水。
陳傳看了一眼,他發現對方雖然身份高貴,可不但身上穿著很樸素,連送上的茶水都很一般,這可不符合一個大貴族的作派。這應該不是有意慢待對他們,而是有什么原因的。
「抱歉了。」
辛宏圖告歉一聲,說:「現在非常時期,我這是遵守傳統,迎合那些老家伙的喜歡,
今年是我們初之民的蟄伏之年,上半年所有平民都不得穿盛裝出門,也不能進行奢侈的飲宴。
只有在幾個特殊節日才被允許,那一群頑固老家伙,說什么蟄伏之年就應該遵從神明的旨意什么都不做,不同意在今年有任何形勢上的政權變動。」
他的話語帶著一股譏嘲的味道,「我平時很討厭他們,認為他們就是最頑固的守舊派,不過因為我們反對和聯邦并合,所以這群老家伙現在倒站在我們這一邊了,那我也給他們一些面子。」
說完之后,又歉然說:「所以我現在只能用這些來招待閣下了。」
陳傳點點頭,「可以理解,辛先生,你很務實,而且說到做到,難怪國內選擇支持你3
辛宏圖露出笑容,盡管他知道如陳傳這樣身份的人根本不在乎這些享受,但是不在乎這些,不代表他不拿出足夠的尊重來。現在聽到這話,顯然對方也是一個實干派,這很合他的胃口。
陳傳說:「辛先生,這次我來,就是不想看到卡瓦圖亞與聯邦達成合議,但我們畢竟是外來人,作為主人,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沒有。」
聽到說到正題,辛宏圖神情一正,他非常謹慎,哪怕是在他自己的莊園中,依舊親自站起身,到外面看了幾下,隨后轉了回來重新坐下,他嚴肅的說:
「我們不能任由那些政治客去游說更多人,他們像吸血蟲一樣,從我們的身上吸走血液和財富,然后再把我們骨肉啃干凈!」
他看著陳傳,「陳先生,我想,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將他們全部直接殺死這里!」
魯副團長問了句:「殺死他們?在卡瓦圖亞?」
「是的,這是一勞永逸的辦法!」
辛宏圖狠狠說:「這些政治客一死,我們就與聯邦直接撕破了臉,就能讓那些反對者不得不放棄那些可悲的幻想。」
陳傳思索了下,在無論是在前世的記憶中還是此世歷史記載里,都有過這種做法,顯然這位是學到家了。
但是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是否是真的能達成結果,不能想當然。
他問:「殺死他們之后,辛顧問能保證控制局面嗎?」
辛宏圖稍有一個遲疑,說:「有陳處長在,我想我們可以控制局面。」
陳傳聽到這個話,就知道他沒有絕對的把握,他說:「辛顧問,你的身份很重要,如果因為你做了這樣的事,反而被祭司團排擠,導致大首長失去臂助,我想這是得不償失的。」
辛宏圖想了想,一把抓緊了木扶手,有些焦躁的說:「可是我們不這么做,可能就沒有以后了。」
「不會的。」陳傳平靜的說,「因為有我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