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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晦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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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聽說是一個老師,好像是工作上面的事情,出事前人就很抑郁了。”范光的聲音第一次有點結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聽到這句話,張招娣的身心像是收到一記重錘,原來在這里感到窒息的不止她一個人。

  幻象喜無著,廓然放我懷,七月的校園,人工湖邊的行政樓,寥寥無幾亮著幾盞燈,像是在無聲地注視著一切。張招娣能想象出沒死人前的人工湖夜景,湖邊那些璀璨的燈光、微風吹動的水面上、水波蕩漾間的光影交錯,一切都顯得那么美好與夢幻。可她明白,這一切都是幻象,也僅僅是個幻象!

  外人不了解這里,不了解這座光鮮的大學內部,究竟能讓普通如她的人們活的多絕望。

  “能在這樣一所大學里當行政老師,那是多少人求爺爺告奶奶也做不到的事情,你要敢辭職我就死給你看!”這句話是張招娣親生母親的口頭禪,也是她對女兒最后的通牒。

  在心安光環的照耀下,哪怕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在她不止一次聽完女兒張招娣的抱怨和吐槽后,毅然決然地堅持自己的決定。

  從小到大,張招娣的母親像無數疼愛子女的父母,始終頑強且固執地用自己的方式,竭盡全力的愛著女兒,至少她是這么認為。在她眼里,只要女兒能留在心安大學這個象牙塔里工作,哪怕是一個勞務派遣的臨時工身份,也遠勝其他打工人很多很多。

  張家是有點家底的人家,她不需要女兒賺錢,她只需要女兒安全和穩定。當然,在張招娣的母親看來,能支撐起所謂安全和穩定的基礎,是那些深層次的面子、自尊和別人的評論。這一點,在她的丈夫車禍離世后,變得更加重要。

  所以,張招娣只能困在這里,就像現在,她坐在范光的小轎車里,只能等待跟他結婚的那一天。

  “你聽到那個老師叫什么名字嗎?今晚真晦氣!”張招娣有氣無力地說著。

  此刻,她的鼻子總能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裙子染到了血污。而那個聲音也出現在了大腦中,它道:“晦氣,真是晦氣,你活著就是晦氣!”

  “晦氣?死人有什么晦氣?哼,世上哪里還不死個人?咱們趕緊掉頭,待會后面的車全堵過來,掛蹭了我的車,那才叫真正的晦氣!”范光的情緒顯然已經恢復了正常。

  果然,在他那理性為主的大腦里,死人遠不如破財可怕。

  這也難怪,范光這輛價值不菲的黑色小轎車,是范光父母全款資助他的入職禮物,是范光最得意的出門工具。每當他跟同事談起這輛車時,那種刻意壓抑著漫不經心的炫耀口氣,像極了他談到漂亮女友張招娣的模樣。

  張招娣的漂亮,只要是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到,這也是范光最滿意她的地方。

  每當他這個長相平平的男人,帶著很招人眼球的張招娣一同出現在眾人視線里時,范光都能敏銳的感受到來自周圍同性們的羨慕和嫉妒。那種征服者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若男人的成功是為了找一個漂亮老婆,那么他提前實現了很多男人的夢想。

  范光這個人很現實,從小也很有自知之明,對自己有非常清楚的認識。

  一個出身算不上名門貴子、資質能力算不上突出、相貌身材更是普通的男人,要想能出人頭地只能靠性格、認知和努力。因此,范光打小就是個好孩子,從小聽父母的話,長大一點聽老師的話,工作了更聽領導的話。

  這個優點,讓他一路上都深得父母疼愛、老師喜愛、領導偏愛,什么成績優秀、工作能力突出、未來不可限量,說的就是他這樣的男人。偏偏這樣的光鮮也有缺憾,像他這樣的男人,更需要一位像張招娣般漂亮可以炫耀的伴侶,來滿足那個不曾被真正重視和尊重的內心。

  他性格上的缺陷她不是看不到,因此他說完這句話后,車內的兩人都陷入了沉默。沒過多久,范光的情緒就恢復了正常,他決定開口說話:“阿娣,你先喝點杯子里的熱水,死個人沒什么可怕的,咱們也不是兇手。待會啊,等停好車,我送你進去。”

  “進去?去哪兒?是去辦公室加班嗎?現在這樣我還要去加班嗎?!”張招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呀,本來回學校就是為了加班,就算出了意外事故,那也是學校和警察的事情,你還是要做好自己的事情!”范光非常理所當然道。

  “拜托,剛有人死在了我眼前,就剛剛!我難道不需要休息一下嗎?今晚沒法去加班,也沒有工作需要加班,我不去!”張招娣非常不滿地說。

  “阿娣,意外這種事隨時都會發生,總不能因為意外就打亂自己的計劃。你調整下狀態,今晚還是要去加班,多表現表現,校內的直聘流程剛啟動,這時候不能有差錯!傅主任越是看你不順眼,你就越要積極工作,哪怕在辦公室里看看資料,也沒有壞處!”范光看似商量的語氣里,并沒有半點的商量,宛然是張招娣的另一個親生母親。

  一種說不出的窒息感再次吞噬著張招娣,她憤然開口道:“加班?差錯?呵呵,你和我媽總讓我不得罪任何人,可做多錯多,尤其是面對一個刻意且時時故意找茬的人!我心理素質沒你們那么好,今晚我就不去加班,一個大活人剛剛沒了,這事沒法說忘就忘!”

  “阿娣,我們都是為了你好,人不能一輩子當勞務派遣的臨時工呀。做人要有追求,也要有夢想,你先直聘再評職稱然后…”范光的話說的好聽,其實意圖沒有半點退讓。

  “然后當校長嗎?人活著為了什么?這樣活著有意思嗎?”張招娣極其不耐煩的打斷了范光的苦口婆心。

  是的,他和母親說的話都沒有錯,可她就是不想聽,也不愿意聽。這兩年的張招娣,像極了一個青春期叛逆的孩子,明知道周圍的人是為了自己好,卻打心眼里接受不了那些為她好的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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