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來的詭異,只怕這次洞天里種種變故背后主使就是這人!”
薛仲儒微微變色,主動與空聞傳音溝通。
“大師不如放下仙釋結締,先將他斬殺!”
“何以見得?”
借佛主偉力增持六通才暴露出來的修士,空聞心中已經有了幾分成算。
他心通掃去,那人就是將木行功法修煉到極致,和草木沒有區別的木疙瘩。
什么心思,什么話語,都傾聽不到。
“我天生一顆八竅玲瓏心,雖無緣算法,修不得推演神通,可靈覺感知從沒出過錯……”
薛仲儒心不斷往下沉,他的直覺救了自己好幾次。
這種不安感,只有在發現高祖秘密那日時可以相比。
都說他浪費出身,又貪又鈍,卻不知道薛氏近萬年來所有合體種子全都莫名其妙隕落。
不是閉關時走火入魔,就是外出遭劫,又或探尋遺跡一去不復返。
他本來也是懷揣對大道的夢想,在高祖的殷切目光下準備沖擊煉虛。
可誰讓八竅玲瓏心最擅捕捉人心,趨吉避兇,而只要自己不對外表露,他人根本看不出來。
或許正是這顆八竅玲瓏心使薛仲儒對外瞞下了這份天賦,直至修煉到化神圓滿,天賦成長更能體悟到人情冷暖。
族人的祝賀恭維,背后全是各懷鬼胎,恨不得取而代之。
就連至親,想的都是他受老祖看重,能否沾光多撈些好處。
最令人恐懼的,是閉關沖擊煉虛前高祖親自召見,鼓勵嘉獎了兩句。
慈祥寬厚的目光卻讓薛仲儒如芒在背,覺得自己成了道美味佳肴在被上下打量。
這種感覺極其荒謬,卻是從未出錯的八竅玲瓏心在瘋狂跳動示警。
以需靜心為理由,他搬入藏書閣,仔細翻閱族志,發現了一個驚人的巧合點。
薛氏這萬年來五個合體種子,全是在晉升煉虛百年內隕落。
倒是資質差上一等,都全須全尾的活了下來,后續慢慢打磨真元提升境界。
這難免不會令人心中生疑,是否有人專門針對薛氏。
東岳城主親自出手,沒能尋出結果。
而八竅玲瓏心很快指引著薛仲儒發現了迷霧下的真相,最近一次是他族叔出門沒多久被神秘劫修伏擊,當場斃命。
可根據其他線索,能夠證明老祖那個時間段中并未深度閉關,甚至還下達過兩道指令。
以東岳城主之能,哪怕人族五子都不見得能在萬里之內斬殺一人,又波瀾不驚的飄然離去。
這樣一想,再結合八竅玲瓏心給出的警示,幕后黑手是誰昭然若揭。
故此,薛仲儒才裝瘋賣傻,扮作豕樣,畏險避難,其實是根本不敢邁出一步。
五位族人已經用性命給出答案,薛氏天才突破到煉虛只有一個下場,成為老祖大道上的一塊踏腳石。
只有再拖久些,等身上天才光芒散盡,東岳城主投來的目光不再貪婪欲噬,他才有可能去嘗試沖擊煉虛。
“既如此,更不能留手……挑起爭斗,置身事外,洞天中數百名修士因他而死,罪孽深重!”
空聞坐了下來,身下蓮臺清凈,朵朵婆羅花開,一層一層的疊加了起來。
每片花瓣上,站著菩薩、羅漢,琉璃佛光構成了極復雜的世界。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宇宙。
他腦后一輪明月,照向層層凈土。
所有的菩薩羅漢簇擁前后,宏大莊嚴的佛音反復回蕩,將空聞本人襯的和佛主越來越相似。
萬佛朝宗!
一只琉璃佛掌從蓮臺中升起,以不可阻擋之勢轟向青袍中年人。
分辨不出來歷才是最可怕的,還一直藏在暗中欲做螳螂,意味著沒有合談可能。
那干脆就奮力一擊,分出勝負。
免得被人后手施展出來,再想用力都來不及。
琉璃佛掌中萬字印記飛快旋轉,凡經過位置,皆是成空。
不僅是有形之物,無形之物亦如此。
地水風火,洞天靈氣,一切皆空。
這掌比剛才的掌中佛國還要可怖,將空之大道推上了又一個高度。
釋門大神通有別仙家,可最頂尖層面是決計不遜的。
“三昧神風!”
薛仲儒閉著眼睛,像是在壓制胸間火熱,一片通紅映了出來。
那粒粒風伯黃砂從口鼻吸入,助這片通紅又旺盛一層。
張口一噴,五臟六腑如被人瘋狂敲打琢磨,陣陣刺痛。
可狂風卷起,連聲音都消失了,只剩壓抑到極點的風沙掀起了一場末日景象。
這已經是合體以下,最強形態的三昧神風,找不到丁點提升的地方。
東岳城主之所以喪心病狂,以血親后裔為食,就是因為當年煉制風伯黃砂過甚,留下了不可逆轉的暗傷。
他只是全力催動一回,內腑就火辣如刀割,遑論長年累月的親手煉制。
只有用天資足夠高的后裔心頭血,才能化解一些痛楚。
風伯黃砂的缺陷,造就了薛氏代代天驕的不幸。
眼下短暫使用倒無妨,只要能得手戮魂芝,這些負面影響都無足輕重。
僅僅一個呼吸,三昧神風達到了巔峰。
比先前轟殺葉歡時的三昧神風,強了一倍不止。
雪無杲伸出兩根手指,夾著一張符箓正要撕開,驀地愣在那里,露出思索之色。
雙目緊緊盯住了青袍中年人,迷茫、震驚、錯愕等等復雜情緒全擺在了臉上。
青霄景化身不過化神后期的修為,又無殺伐神通,強大肉身。
除去推演神算的本事以及遠超同儕的精純真元,在同級中就是個最普通的修士。
莫說空聞和薛仲儒兩人全力出手,借著前人賜法,發揮出一絲半縷的合體特征。
就是尋常化神圓滿聯手,都很難應付的下來。
但除了算數推演,他還做了其他準備。
“要收我,這還不夠!”
白子辰向前跨出一步,鬼神位業圖甩到空中,嘩啦啦一下展開。
上邊仙神除了神籽附身的幾位,其余一眾仙神全都現身,不要錢一樣沖向萬佛朝宗。
如燦爛煙花,泡影幻滅。
這件異寶強項顯然不在于此,正面對抗根本發揮不出神妙來,很快就敗下陣來。
隨著最強的幾位仙神被三昧神風吹的沒了影子,只是延緩數息時間后,他眸子一沉,整個人氣質大變。
目光威嚴淡漠,高高在上,沒有情感,沒有偏袒,沒有喜好,就像俯瞰著時光長河的主宰。
嘩啦啦水聲激蕩,雙手不知什么時候從河中撈起一口波光凝聚的長劍,向前輕飄飄的劃出。
虛幻長河呈現,直接掛滿丹崖洞天的每個角落,至強至大的氣息充斥到每一寸。
轟隆!
琉璃佛掌伴隨水聲出現了一個個灰色斑點,圣潔氣息蕩然無存,蓮臺世界分崩離析。
河水沖去,淹沒層層凈土,菩薩羅漢下餃子一樣往河中掉。
這招看似強大到不可摧毀的萬佛朝宗,連環崩塌,連空聞本人都被虛幻長河困住。
再無模仿佛主的威嚴,手忙腳亂的打出道道佛光和法寶,只求能多拖住一會兒。
同時將求救目光投向按兵不動的雪無杲,只有此人才能救自己于危難中。
“弄虛作假!哪來的極樂凈土,不過黃粱一夢,愚弄世人!”
‘白子辰’像是被人附體,聲線氣質都發生了巨大改變。
釋修常說,凡入佛土,煩惱皆消,罪孽立除,不用勞作,沒有病痛。
只要獻出信仰,就能在蜜罐和牛奶中活上一輩子,積福厚德,下一世不入畜生道,再回人身。
這對普羅大眾來說太有誘惑力了,更別提釋修的天花亂墜神通,鐵石心腸都能被說動。
只是佛國的美好,并不是每位釋修都能撐得起來。
當佛法不夠精湛,沒法完美吸收香火念力的時候,佛國善信除了信仰同時獻上的還有生命。
不知有多少男女被游方釋修勸說,拋家棄子,孑然一身的走入佛國。
將所謂的俗世情緣,親眷羈絆,一刀兩斷,全部拋在腦后。
仙家中不少人對這類釋修意見極大,認為行事已近魔道。
白子辰斬退空聞,又一道劍光無聲無息間揮出,縹緲高遠,把三昧神風定在了原地。
那些河伯黃砂瞬間由金轉暗,走向衰頹,絲絲腐朽從內部滲透出來。
如果說原本的三昧神風有十成十威能,在這一刻降到五成,甚至只有三成。
最關鍵的,就是失去了來自東岳城主力量的增持。
“爾等是一伙的!”
薛仲儒怪叫了一聲,手忙腳亂的將河伯黃砂收了回來。
小半丟了靈性,心疼的要死。
他本就懷疑雪無杲是最有實力做到布局丹崖洞天的幕后修士,青袍中年人的出現更加印證了這點。
這樣明顯的光陰神通,除了薛氏嫡系族人,哪個能在化神期用的如此出神入化。
只是還沒想通薛氏如此做目的是什么,丹崖洞天又有什么值得薛氏派出兩位合體種子至此。
莫非戮魂芝的吸引力,比想象中更大?
“天帝踏光陰?”
雪無杲嘴唇甕動,聲音都在顫抖,那個身影似乎和雪氏初祖傳下來的那副畫像上的人重疊在了一起。
亙古不變,就這樣站在那里。